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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雪蛙 縱使初見面時,他的心便已因她而不由自己,但他其實真的沒有別的想望,只要她別再用那種有點曖昧的語氣說著令人感覺雙關的話語。 他明白她為了某種目的在利用他,而他也願意幫她,只是她可不可以別這樣逗他,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太美,太好,似天上明月,他摘不得,也構不著。 所以,別想了吧……將木枝堆好後,他背倚著牆,閉眼假寐,想藉此停止思緒。 慕容側躺著,緩緩睜眼,瞧看週遭狀況。 她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方才微睜眼睜偷瞧時,將他顯現煩躁的動作全看在眼裡,偷偷歎息。 真是個直心腸的人呀,反應都會顯現於外。 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讓她壞壞地興起捉弄心理,顧不得他的救命之情,想逗逗他,著他單純直率的反應。 也或許是因為離開京城的解脫感吧,讓她早已覺得灰敗的生命再度現出光彩,也讓她放開了心懷,有了關心週遭一切的心情,不然怎麼會如此在意他? 有最深沉的自卑,有粗率的行為舉止,有貼心的行為,有溫暖的眼神……真想知道,是怎樣的家世,養出他如此矛盾的個性? 她想知道,但真的問了,又顯唐突,而他會願意告訴她嗎? 見他又慢慢浮上紅潮的臉,她頰邊的笑渦更深了。 卜卜卜屋外大雪漸漸止息,邢天湛在確定她的風寒已經無礙後,為她開窗,讓她如願欣賞外頭景致。 「你是如何打敗那些持刀大漢的?」她雙手環住弓起的雙腳,頭側枕著膝問。 「有所憑恃的人,通常會因為過度自滿而遭致挫敗。那些人仗著手上刀械與自己的身形和人數,便以為不會有人敢接近冒犯,警戒心也就相對降低,遇上突襲,自然便因招架不住而敗陣。」 他這麼說,她可懂了。 原來他不若行為所顯示出來的憨厚,而也是精於戰陣兵略的嗎? 「就和賭徒一樣,因為幾次勝注的機會,便憑恃著自身運氣,豪賭狂博,導致傾家蕩產,落魄潦倒。」她低頭輕語。 他深深看著她無意間散發出來的落寞,並不答腔。 察覺到他的沉默,她收拾心緒,抬起頭,見他快速別過臉。 「何必閃躲我,經過這幾天的朝夕相處,我又怎會被你的容貌嚇著?」她輕笑,吐露不解,「只怕這樣的醜顏,唐突姑娘的眼。」 「若我說,你的閃避才是唐突呢?」她直勾勾望他。 他不回答,只是慌忙起身,走至屋內一角,端起爐上藥湯說道:「你該喝藥了。」 看著他端起瓦甕,將藥湯倒入桌上碗內的忙碌身影,有絲氣惱浮上她的心頭。 「天湛,或許我不夠瞭解你,卻明白你直率溫暖的心性,所以別閃躲我,別把我當外人好嗎?」她接過藥湯,輕聲說道。 他不說話,站在床邊等待收拾空碗,她亦執著地看著他,藥湯就這麼端在手上,半口未進,任其冷涼。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你再不喝,藥就要涼了。」 「你的決定呢?」她問他。 「為什麼要這麼堅持?」 「因我信任你,不願將你視作外人。」 「可是你要天天面對我的容貌,不怕被駭著?」 「既然是天天面對,就早該習慣,又怎會被駭著?」 「但我卻不習慣與人四目交接。」原本側頭凝望牆壁的銅鈴大眼緩緩重視。 「我也不願認同你不必要的自卑。」她直語。 他聞言一震,並不是因為被她過於直接的話給刺傷,相反的,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她看見的他,沒有世俗美醜。 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信任他,肯定他呵! 他終於抬起頭,與她對望,在她的眼撞中,著到自己凶煞醜陋的臉,也看到在她濃密扇睫下,那溫暖的、純粹的歡欣笑意。 「瞧,四目相對,哪裡困難了?」她開心地喝下藥湯。 他則迷失在她露出絕美笑時,剔透雙頰上的深深漩渦裡。 第三章 「兩位客棺,請問要住宿還是用膳?」店小二一見生意上門,立刻勤快地迎上前招呼。 「住宿。」邢天湛低聲回答。 「那請問要怎樣的房間?」店小二目光直直投向慕容,欣賞她沉魚落雁的美貌,完全忽視一旁低著頭的魁梧大漢。 「一間上房,一間……」邢天湛的低語讓慕容給打斷。 「兩間上房,要相連的,麻煩你。」她對著店小二笑道。 店小二霎時無語,顯然對她的要求有些錯愕。 兩間上房?這名漢子怎麼著都像是保鏢或僕人,給他獨住一間普通房已經算是很厚待了,怎麼會要求上房?難不成兩人……他機靈的眼在邢天湛和慕容之間溜呀溜,並在看清楚邢天湛的面容後定住,臉上有一瞬間浮現害怕的神情。但畢竟在人來人往的客棧待久了,見過的事物和場面也算不少,所以他很快就回復鎮定。 不對……他迅速推翻之前的臆測。 不可能是私奔,那麼難道這位姑娘是被這名壯漢給挾持?也不可能,他迅速搖頭甩掉這個荒謬的想法。 看她笑得這麼愉悅,哪有一點被脅迫的樣子? 「兩間上房?」他向慕容確認。 「是的,兩間上房。」由店小二瞬間百變的神情,她迅速明白他的想法,於是在回答的同時,伸手輕輕扯住邢天湛的衣褲。 即使她的動作很微小,店小二和邢天湛卻都注意到了,兩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她扯著衣褲的手,一個雙眼發直,另一個則是滿臉不解。 店小二收回發直的眼,仔細端詳慕容。 長這麼大卻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姑娘,所以在兩人一走進店門之時,他的目光就完全被美人兒的容貌吸引去了,壓根兒沒瞧清這兩個人的樣子。 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美人兒頭上棺著婦人髻……唉,烏鴉配鳳凰,真是可惜了。 他在心中感歎。 不對!如果兩人是夫妻,為什麼還要求兩間房?他迅速自感歎中清醒。 等會兒是不是該去向掌櫃的或店主詢問,看最近有沒有什麼貼榜是尋找搶人大盜還是追回逃妻之類的告示。 邢天湛終於看清店小二的表情,也因為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微偏過臉,將頭垂得更低。 慕容也看見店小二的眼神了,但令她不舒坦的卻是耶天湛的反應。 當下,她立即決定改變主意,於是順勢做出一臉懊惱的表情,略微低頭,語氣委地輕嚷:「夫君,對不起,你這路上一直叮囑,我卻老忘記我們出門在外,花用應該,著些,難怪你要別過頭,滿臉不高興了……」 在店小二與邢天湛都將驚愕的眼光投向她時,她堅定地對桿在面前化為雕像的人口,「不好意思呀!小二哥,請原諒我方才昏了頭一時說錯,給我們一間上房就好,煩你了。」 而後,又綻出了足以傾城的笑容。 扣扒卜穎昌不算小城,客棧當然也就不差,所謂上房,除了舒適外,還另外隔出一廳一傭房,便於讓住客會見外人,也讓住客感受到絕對的隱密。 在雪停後起程,至穎昌才得歇息,雖然冬雪大致已止,但融雪時節的寒冷,有時比下雪天更甚。他怕她又受涼,所以叫店家燒熱水供她沐浴淨身。而他就坐在門口,一方面是禮貌地不去聽到沐浴聲響,一方面也意在守護。 他一直很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分際,尤其是離開居住數天的小屋後,兩個人將會重新投入人群,所以對於她的名節,他應該更加小心謹慎。 過了這一段她必須依賴他的時間之後,他們兩人將再無交集,他知道的。 只是他的心,怎麼愈來愈亂? 她的名節,好像只有他在意,她卻一點也不在乎。 在離開小屋前,她結起髻,說如此才能隔絕騷擾,他由著她,反正她決定什麼,他一向不加以干涉,只要是她的希望,他只會盡力為她完成。 在付出的背後,他隱約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他其實什麼也不求,也不要她回報什一句「夫君」,卻叫得他心慌意亂……店小二要猜測,要誤會,隨他去吧,何必理會呢? 她是玩笑嬉鬧,或是替他抱不平,他無法判定,只能竭力壓抑不該產生的想盼。 敢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她還真是特別的姑娘呀。 只是……他配不上啊! 閉眼假寐,試圖減輕連日來的疲憊,思緒卻亂糟糟的,讓他不得空閒。 剛沐浴完,慕容穿妥出發前要求邢天湛為她張羅的棉布衣裡後,專注審視銅鏡中的身影。 嗯,很好,與一般民婦沒有差別,只除了這同樣引人注目的花容月貌外。 這樣的容貌,一向只帶給她麻煩呀! 歎口氣,她走出前廳,拉開房門。 「天湛?」她輕喚,而後低頭著見閉目休息的他。 「睡著了嗎?」她蹲下身,審視他低垂的測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