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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子璿    


  一直到現在,她終於懂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季呈的心。就像他剛才說的,感情這事一點都勉強不得。想到這裡,豆大的淚珠終於止不住地掉落下來。

  季呈將衛生紙遞給她,雖然安妮向來黏人,讓他煩不勝煩,但是他知道她的本性其實很善良。雖然不忍心讓她這樣難過掉淚,但除了遞面紙給她,他也不能多做些什麼。接過面紙,安妮感激地看了季呈一眼,趕忙拭去臉上的淚水。

  "那你們聊吧,想說的該聽的都有了,我想出去走走。"說完安妮站起來朝門外走去。她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破碎的心,也需要獨處。

  等安妮走遠,季呈才再度轉向母親。

  "現在,我需要你的解釋。"

  "你一定要知道?"她問。

  "一定。"他說。"我剛剛也說了,我真的不希望因為若泉而跟你不愉快,所以我必須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別了兒子一眼,陸夫人壓根兒不想把他的話聽進去。

  "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也只能告訴你,我絕對會去把若泉找出來。這輩子,我非她不娶。"季呈堅決地說道。看著眼前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她不敢相信他會這樣杵逆她。

  "如果我不答應呢?"

  "一樣,我說過的話絕不更改。"他說。"雖然我希望能有你的祝福。"

  "知道又有什麼用,"她輕哼。"你沒那能耐解決。"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是當事者,總該有權利知道事情的原委吧?"他說。"再說,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陸夫人不語,似乎正在猶豫該不該讓季呈知道。

  "好,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終於說道。"但是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這件事沒有任何人能化解,就算你讓陳若泉的父母全都起死回生,也解決不了。"

  "沒關係。"他說。

  "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的知道與否,無濟於事,到時可不要怪我。"她再次聲明。"你應該知道若泉的父母大學的時候和我同校吧?"待季呈點頭後,她繼續說道--"我是他們的直屬學姐,且我們相處得很融洽。陳浩宇和葉,也就是陳若泉的父母在大學時很出名,因為他們幾乎可以算是那時候最年輕又表現最傑出的鋼琴家,再加上他們一點都不因自己傑出的表現而驕傲,反而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溫和、熱心。"陸夫人回憶著往事。

  "這樣的人,當然吸引了許多人愛慕的眼光,他們倆的追求者很多,而我也不可避免地喜歡上浩宇。而他們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也從來沒承認過,但是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們湊在一起。音樂界的金童玉女呀,這樣的組合不會有人不服氣,不論是葉或浩宇的仰慕者都有這種共識。"

  季呈靜靜地聽著母親的故事,這是她第一次願意開口說出自己大學時代的往事。"不過喜歡歸喜歡,我當然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也不敢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認為浩宇有任何可能會喜歡上自己。能夠比其他人更接近他們倆,對我來說就是件幸運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而對浩宇的感情,我打算就這樣把它放在心底,至少這會是個美好的大學回憶。但是就在那一天--"她收起原本充滿感情與懷念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與寒心。

  "我替教授送年終檢定考的琴譜去給葉,她那時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當我走近她家的時候,卻發現門並沒有關上,只是輕掩著,而房裡正傳出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因為談話的氣氛好像不太愉快,我忍不住停下正要開門的手,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結果就聽到了一段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對話。

  那是葉正在跟另一個女生對話。""跟誰?"季呈問,他有預感,問題應該就出在這裡,所以特別仔細地詢問。陸夫人搖搖頭:"我只能靠著虛掩的門向裡面看,那女孩子背對我,我不知道,或許是同學吧。""她們說了什麼?"季呈接下去問。

  "我只聽到其中片段,葉似乎正告訴那女生她有多喜歡浩宇。那口氣並不只是單純的表明,反倒像是一種宣示,有一種誰都不准跟她搶的意味。接下來我聽到她提到我的名字--"她停下來做了個深呼吸,彷彿要把它說出來是件很痛苦的事似的。

  "葉跟那女生說,她知道我也偷偷地在喜歡浩宇,她是這樣說的:'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都已經是一頭老牛了,她還有臉跟著大家追浩宇,想吃嫩草也不是這種吃法。'"季呈瞪大了眼,不相信若泉的母親會是這種自私又目中無人的女性。

  "不信是吧,她就是這種人!"看著他的表情,陸夫人輕哼,接著道:"我當時也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平時的善良都是裝出來的,善良溫柔的偽裝下,她的心是多麼地惡毒!說不定她在心裡還笑我是個重考了好幾次才考上大學的笨蛋!"她的眼裡有著對這段友情深深的失望。

  "取笑完我後,她接著又表明一定會讓浩宇愛上她,即使要引誘他,讓生米煮成熟飯也不在乎。我想浩宇會選擇她就是這個原因。"想起難過的往事,她還是忍不住激動。

  "而在他們出車禍之後,講出這種話的葉竟然還有臉打電話要我去醫院看她,甚至要求我替她撫養她女兒!她這麼虛偽地對待我們之間的友情,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她不屑地說道。

  "當初我會答應是因為看在她是浩宇的孩子的份上,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根本連醫院都懶得去。"

  "那為什麼後來還是放若泉一個人在台灣?"如果是為了陳浩宇而接受葉的要求,怎麼最後還是棄若泉於不顧?

  "那是因為她長得愈來愈像葉!"她憤恨地答道。"我沒辦法看著她那張臉,卻依舊視如己出地撫養她。"

  "可是你要我們替你找到她……"他不明白。

  "找她是想知道失去家庭溫暖的她會過得多落魄!"她說道。"說不定浩宇根本不愛葉,誰知道她耍了什麼手段才得到他?這種人的女兒不配擁有幸福的生活!而你的一個電話,竟然告訴我她非但過得很好,順利地完成學業不說,我自己的兒子還愛上了她!"

  沉默了好一會兒,季呈才開口道--"現在我能瞭解你不願意答應我和若泉這段感情的原因了,"他看著母親。"但是媽,上一代的恩怨不能就這樣遷怒到我們下一代身上啊,這麼做對我們是不公平的。"

  "我就是不想看到那張酷似葉的臉!"她吼道。"怪就怪她有那種媽媽;告訴你,媽媽是那個樣,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這件事不需要再討論,我絕對不會接受她這個媳婦!"她強硬地說道。"但是我愛她。"

  "安妮的條件比她好太多了,想想她的家世,她的背景。忘了那個女人吧,她根本不值得你去愛。"

  "我說過愛情這種事不能這樣輕易分發配置的。"面對這樣的母親,季呈真的無力。

  "我也說過我就是不准你跟她在一起。你跟安妮的婚禮是勢在必行。"她作下結論。

  "但是你剛剛也聽到了,我根本不愛她。"他抗議道。"沒有愛的婚姻絕對不可能幸福!""感情可以培養。"

  季呈還想再說什麼,陸夫人卻起身走向樓梯,不願再多談。

  傍晚時分,火紅的落日總不經意地勾起不斷輕撫過心中的愁緒。

  雖然身旁放著剛回學校拿的鋼琴音樂大賽的報名簡章,若泉卻把它當成一般廣告傳單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坐在前廊看著夕陽發呆。

  已經回到這裡好幾個禮拜了,這裡是她的家,在父母雙雙出事後就搬離,從沒回來過的家。幾個禮拜前,張伯載著她離開別墅時曾詢問該載她去哪裡,或想去哪裡,這個問題著時讓她想了好久。

  在玉蕙阿姨離開後,她匆匆地作了離開的決定,卻沒想過這一走該如何安自己。之前租的公寓早在離開的時候一併退掉了,她身上的現款又不多,還有什麼地方能容身?離開了季呈,孤獨將再度與她為伴,今後的她該何去何從?

  若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那個已經被自己拒絕了十多年的家。

  不回來並不是她討厭這裡,而是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過去一點一滴和父母相處的回憶,在意外後她卻成了孤單的一個人,實在沒有勇氣面對令她羨慕的往日歡笑。但在玉蕙阿姨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第一次突破心房決定回家看看。

  說不想念這裡是騙人的,這些年來,午夜夢迴,就是童年在這裡留下的快樂時光。再加上阿姨對媽媽的苛刻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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