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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朱紗    


  呵,完全忘了他的本性,可見他真的很餓。霍香薊的烏黑大眼帶笑,解開頭上的毛巾,拿起吹風機吹起頭髮。

  「女兒啊,這個月你過得好嗎?」霍遠邊說邊噴飯。他好睏。

  「還不錯。前幾天才設計一件晚禮服。」她閉著眼撥弄髮絲。

  「什麼?」吹風機轟隆隆地,讓他聽不清楚她的話。

  「我說,我前幾天才設計一件晚禮服。」她提高音量,眼沒張,風在吹。

  「哦!還能看吧?」他停下動作,滿紅絲的雙眼看向霍香薊。

  霍香薊關掉吹風機,頭髮半干,睜開眼對上她老爸道:「對你女兒有點信心好嗎?」她沒好氣地拉掉電線,「啪滋」插座冒出火花。

  「好。」他分神瞧著瞬間的火花,然後低頭繼續吃著他的飯,爽快道。

  「吃完要洗盤子。」霍香薊從抽屜裡拿出卡片及鑰匙。

  「你要去隔壁。」不是疑問句。

  「嗯。」她踏出家門,「記得要鎖門窗。」

  「好。」他頭也沒抬,繼續吃。唉,女大不中留。

  入夜時分的山區總較平地冰冷些。霍香薊雙手環胸,加快腳步。

  蟲鳴唧唧,街邊路燈黃暉閃動,她無聲地刷開花彫鐵門,沿著白磚道,往主屋走去。

  進了屋後,她摸黑上二樓,安靜地扭開木門。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房裡四周,映在柔軟的地毯上。

  不知怎地,空氣中流動的氣息,有她最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念的閉上眼,幻想著他就在這屋裡,熟睡在這床上。

  她苦澀地勾起唇角,在心裡歎氣,今晚她太想他了,連味道都那麼真實……這樣並不好,她輕輕搖頭,妄想借由這動作將他的身影踢出腦袋。

  搖丁老半天,感覺沒變,味道還在。不行,她錯亂了。

  微弱的光線,讓她在黑暗中順利行走,坐在床沿輕撫絲被,重重的呼氣,思緒神遊。

  唔。天亮了?武成新揉著眼,半翻眼皮,窗簾沒關,圓潤的月亮,好……刺眼,讓人討厭,現在他沒心情賞月,只想睡覺!

  無聲地打個阿欠,裹緊棉被,輕巧地翻個身

  赫——嚇死人,誰半夜三更不睡主, 跑來這裡納涼又歎氣?

  從背影看起來,是女人。她看來很瘦……很像……一個人……

  霍香薊側過臉,想拉開絲被睡進去,不經意瞄到一旁的「賊眼」大剌剌地打量她。

  「赫!」受到驚嚇的她迅速起身,跳離床鋪,手上緊捉著被子。

  武成新因她的舉動,被棉被拖拉在床上滾了圈,咚咚兩聲以俊臉當肉墊的慘跌在地毯上。

  武成新蹙眉瞪眼,趴在地毯上沒出聲。她的手勁倒不小,拖得動他,想他也算是人高馬大的男人,現在竟像皮球一般滾到地上。

  丟臉啊。「哎唷!我的臉,嘶——好痛,哦……」鐵定瘀青了!武成新撫揉著臉,困難且緩慢地在地毯上坐正。

  「阿新?」霍香薊聽到他唉唉叫的聲音,吃驚的睜大眼站在原地,非常肯定是他。

  「小薊,你看我很不爽嗎?」武成新放下揉臉的雙手,讓她清楚的看見黑暗中閃動的眸光!像水潭,波光流動。

  「你……回來了。」霍香薊鬆開手中的絲被。

  「你回來了。」她愣愣地重複說。 

  三年前,他不聲不響地出國;三年後,他毫無預兆地回國。

  她很堅強,從小到大跌倒不哭、被罵不哭、失敗不哭,認為沒啥好哭……但這些年緩緩流逝的時間,一點一滴地將她的心侵蝕個大洞,空洞虛無且縹緲,過一天就疼一天,每天捧著心流著淚修補缺口……

  而今他出現了,就在她眼前,活生生、好端端地對著她,一下子,心裡的空缺瞬間被他的身影給填滿,感覺漲到極限,腳像生了根黏在地上,身體強硬的定在原地,完全無法反應。她曾想過幾百種重逢的感人場面,但她現在只能呆愣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就怕他只是幻影一個,靠近後就消失無蹤。

  「我回來了。」武成新睡意全無,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做出敞開臂彎的姿勢。

  霍香薊不再呆愣,二話不說的飛奔到他懷裡。「我好想你。」眼淚霎時潰堤而出。天啊,她真的好想他!

  「我也好想你。」武成新從沒想過她會哭成淚人兒,有點手足無措地輕撫她柔順的背脊,淡淡地道出思念。

  「你……騙子……嗚……你想我就……不會出國……嗚嗚……想我……就不會不理我……騙子、騙子、騙子!」

  霍香薊死命地摟緊他,哽咽地哇哇大哭,無法控制自己的失態。

  「好,好,我是騙子。」武成新愛憐地抱著她輕輕搖晃。

  霍香薊、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裡,哭哭啼啼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他寬大的T恤當面紙用,擤去鼻水,擦乾抹淨再道:「不只是騙子,還是個混蛋,會害入傷心掉淚的大混蛋!」

  「好,我是混蛋。」武成新重複她的指控。

  「王八……蛋!」

  「我是王八蛋。」

  「過分!」

  「我過分。」他輕柔地撥開黏在她臉上的髮絲,露出她哭得紅紅的臉。

  他從沒見小薊哭過,從小到大都沒有。他心慌意亂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對她大吼,叫她別再哭了,但捨不得對她凶,可又見不得她掉淚,希望她收起淚水,他不知所措的任她數落他的種種不是,只要她高興,他願意做任何讓她開心的事情。

  「沒良心!」淚水模糊她的眼,他的影像朦朧。

  「我沒良心。」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她呆愣;他的唇落在她紅透的鼻頭,她不動;他再親去她流不停的淚,她僵硬。

  他從沒想過重逢會是這等景象,抱著她心裡暖呼呼。

  她的淚是鹹的,他的心是滿的。

  霍香薊的腦袋開始轉動。他親她?他親她……他親她?!

  憑什麼?!

  他憑什麼?!

  霍香薊回神就往武成新結實的腹部一拳打去。

  武成新痛得彎腰,扭曲的臉埋在她的肩上。她明明瘦弱到彷彿風一吹就會飛,但力道倒是出奇的大。

  霍香薊推開他,遠離他舒服溫暖的懷抱,用衣袖在臉上亂抹一通,深呼吸道:「你還真有膽回來!」狼狽指責。

  武成新勾著唇,坐上床沿。

  「要嘛,你就別回來!要嘛,就別出國!」霍香薊雙手環胸,睨著他。「這樣算什麼?」老實說,他很懷念。這才是他熟悉的霍香薊。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把這兒當啥?旅館還是飯店?」

  她開始生氣,氣他的無動於衷和無所謂,好像只有她在思思唸唸,而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愧疚,沒寂寞,沒……想她,對,她就氣他一副沒她不會怎樣的死樣子。

  「當我家。」

  「哈,你家?你真好意思說出口,這哪是你家?請你睜大你的瞇瞇眼看清楚。」霍香薊兩手一攤,不以為然的環看這烏漆抹黑的四周。

  「這是我家沒錯。」他在床頭摸到開關,打亮。「是我記錯了,還是你走錯了?」房間裡兩人的身影被照得分外清晰。

  霍香薊定格的看著他。糗了,真的糗了!

  武成新坐在柔軟的深藍色大床上,似笑非笑的盯著她,那床是他的;她腳下踩著觸感極佳的深藍色毛毯,是他的。

  霍香薊不自覺地後返幾步,碰到先前被她捉在手裡,現在躺在地毯上的深藍色絲被,她吞下口水,那是他的。

  「你身上穿的是……睡衣。」武成新的語氣停頓了會兒,怕笑出來因此輕咳幾聲。 「三更半夜你穿著睡衣,摸黑爬上我的床,是怎麼回事?」

  霍香薊乾笑幾聲說不出話。

  武成新離開大床向她走來,在她面前幾公分停下。他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完全壓過她,她的眼直視他的胸膛,結實的體格、好聞的氣息,讓她不敢移動半分,深怕雙手無法自制的扒開他的衣服,舔上幾口。 「小薊,抬頭看我!」武成新環著她,她只得乖乖地服從他的命令。

  「這麼晚,你來我家幹嗎?」他低頭,鼻尖相碰,眼神相對。

  她說不出話。她不知是因為羞於說出答案,還是因為他不太一樣,變得成熟許多。

  「說啊,來幹嗎?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嗎?」他呼吸微亂,熱氣噴上她的頸。

  「沒……有。」霍香薊紅唇微開,不能理解他的不同。

  呼吸吐納間,都是他的味道,她昏了,無力了,只能抵著他。

  「我可以親你嗎?」他說完,便低頭找她的唇。

  「不……不行。」知道他的意圖後,她快速地推開他逐漸放大的臉。

  武成新掩著臉,不以為意地大笑。

  「你、你……沒事吧?」她沒看過有人被拒絕後,還笑得這般開懷,她不安的問。

  他繼續笑,讓她毛骨悚然,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是你……突然……靠近我……我嚇了一大跳……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沒哪個男人靠她這麼近過,除了三年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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