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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決明 ☆ ☆ ☆ ☆ ☆ ☆ ☆ ☆ ☆ ☆ ☆ ☆ ☆ ☆ 聶日晴在家裡待得很不自在。 打從家人知道她在感情上受創,每個人對她說話無不小心翼翼,彆扭得彷彿只要說錯話就會刺傷她一樣,八成是她那時哭的樣子嚇到他們了。 「媽,我到街上去逛一逛。」她決定讓自己也讓家人好好喘口氣。 在廚房的聶媽媽聞言趕忙放下手裡正在削皮的胡蘿蔔,連手也來不及擦乾淨就跑出來。 「小晴,妳要記得……爸爸和媽媽把妳養大是很辛苦的,不求妳報答什麼,但是妳千萬別做什麼傻事,讓爸爸媽媽傷心噢……」 「我知道,放心,我不會自殺的。」她哪來的狗膽呀,每一種自殺的方式都是又痛又恐怖,她連嘗試都不想,所以當她聽出媽媽話語中的憂心忡忡,立刻笑著承諾。她抖開外套,穿上。「對了,媽,跟妳借點錢來用,我還沒有找到工作,經濟很拮据……」 聶媽媽又是一怔,低頭喃語著:「不會是想去買安眠藥吧?安眠藥一罐多少錢呀?」好,如果只給女兒這個金額應該不會出事。「來,不用借了,媽給妳。」她大方掏出五十元。 聶日晴看著自己掌心上躺著的硬幣,哭笑不得的窘困在嘴角抽搐。 看來她連街也不用逛了,因為五十元連件衣服也買不到,乾脆去便利商店買幾包乖乖和一瓶養樂多到公園野餐算了。 「對了,媽,妳的菜刀……」 「妳要我的菜刀做什麼?!割腕嗎?」面露驚恐的聶媽媽立刻將菜刀藏在背後,用行動在告訴聶日晴:妳別想我會借妳! 「割腕?拜託,那多痛呀!我是要告訴妳,菜刀不要這麼拿,很危險。」聶日晴替自己的雙手加上厚厚的皮手套,脖子上圍起軟毛圍巾,一切打理就緒,再套上一件足以將她身上九件衣物都包起來的長大衣--從聶小弟的衣櫃裡偷來的,她滿足笑吁,好溫暖。 「小晴,妳千萬不可以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噢……」聶媽媽還在擔心,眼光瞄見聶日晴的圍巾,不知道她會不會用圍巾上吊自殺…… 「除非我吃乖乖被噎死,否則妳放心,我會回來吃晚餐的。」聶日晴將背包甩上肩,像個準備去遠足的小學生,笑得好燦爛。 呼。 離開家門的聶日晴先到便利商店買了五十元的零嘴,先拆開她最愛的五香乖乖,沿路邊走邊吃,帶著些許玩心,跳踩一格一格的人行道磚,低垂著螓首,數著自己的腳步。 視線裡躍入一雙大皮鞋,呀,擋到人家的路了。聶日晴往右邊閃,不讓自己在「逛」街的閒逸阻擋其它路人的走路權。 大皮鞋也跟著往右,聶日晴再朝左閃,大皮鞋也向左來,兩人始終都像是默契極差的對手,你往右我也往右,你往左我也往左。 聶日晴決定站著不動,讓大皮鞋路人自己先挑個方向走,她挑他選剩的。 大皮鞋也不動了,兩人僵持片刻,聶日晴忍不住抬起頭,看清來人時忍不住抽息-- 毅恩·米勒! 聶日晴皺起小臉,厭惡表露無遺,毅恩卻沒漏覷她眼底沉澱的難受。她咬著唇,繞過他,加快腳步離開。 皮鞋聲跟在她背後,她甩不開他,她身上又沒有足夠的車錢可以跳上出租車,瀟灑駛離他的視線,只能靠著兩條腳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是毅恩人高腿長,要追上她的步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開金口叫他滾。 「桑,我們結婚吧。」 聶日晴就算想故意忽視他在身邊,也無法不對他這句話做出反應--猛然停步,手裡的乖乖撒了一地。 ……他說了什麼? 她聽錯了嗎? 聶日晴移動下了腳步,腳底像生了根似的,佇立著無法動彈,毅恩走到她面前,手握著戒指,在陽光下照耀出刺目的鑽芒,幾乎要刺傷她的眼。 「你說,結婚?」 她用英文問,這句久違好幾日的熟悉言語讓毅恩好開心,她終於肯用他能明白的語言跟他說話。 「對,結婚。」如果這個方法是能找回他所眷戀的桑,那就結婚吧。 聶日晴得到他確定的答案,視線從他的臉移到那只戒指。 太晚了,如果是那一天,她站在雪地裡、站在路燈下,等到他這個答案,她會欣喜若狂,彷彿瘋了似的抱住他又叫又跳,在他臉上親吻,用淚水和口水抹在他那張好看的容顏上…… 太晚了。 那一天,淚水在臉上凍結成冰的痛楚;那一天,雪花打濕了她髮膚的沁寒;那一天,她死了心。 「你開什麼玩笑?!」聶日晴倏地搶過他手上的戒指,轉過身,右手一甩,朝遠方的橋下排水溝丟去。 「桑?!」毅恩對她的舉止感到吃驚。 「你當我是什麼東西?!我曾經求過你結婚,一個女人開始將一個男人視為終生伴侶時,她必須要投注多少的勇氣和希望?你響應我的,是拒絕!現在你想結婚,很抱歉,我不想,就算我想,也不會是跟你,你已經從我的結婚名單中永遠被除名了!」聶日晴背對他,一字一句的標準英文,讓他都聽得懂、聽得明白。 她握緊拳頭,續道:「或許我不該說得這麼狠,就像那天我給你兩個選擇,今天同樣你還是有選擇的機會--如果你找得回那個戒指,我會考慮給你一個重新追求我的機會。」 ☆ ☆ ☆ ☆ ☆ ☆ ☆ ☆ ☆ ☆ ☆ ☆ ☆ ☆ 聶日晴知道,毅恩不會去找那個戒指,應該說,就算他摸遍了整條排水溝,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戒指--那個現在正戴在她手指上的戒指。 「或許我根本不想給他復合的機會,可是心裡卻好想要這個戒指,總覺得……好像我一直在等的就是它……」聶日晴躺在床上,將右手抬高,透過日光燈看著閃閃發光的戒指,它非常的素雅,小小一顆鑽石鑲在中央,沒有其它多餘搶光的累贅,也不奢華,但她頭一眼就喜歡上它,所以她根本捨不得丟掉它,那時虛晃一招,只不過是想報復他,想看看他也同樣難受的模樣…… 她真是個報復心很重的人。 「我才不會可憐他,就像他那天放我一個人在雪地裡傻傻等他……他又何嘗替我覺得可憐。」她只是丟了一個戒指,惡意要他下排水溝去摸罷了,算算她還算有良心哩。哼,聶日晴在心裡為自己的善良拍手。 「你又來幹什麼?!出去,我說,出去,你聽不懂嗎?出--去--」門外聶媽媽的嚷嚷很大聲,加上她用扭曲的中文模仿外國人講出濃重的不標準腔調,讓聶日晴已經心裡有底,她知道媽媽現在在驅趕的人是誰。 她生命中唯一的外國人,除了毅恩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我要找桑。」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啦!出去、出去,我們這裡不歡迎你。」聶媽媽擋在大門口,不許他進來。「敢傷害我們家小晴,是你沒眼光,出去、出去!」 聶日晴將戒指摘下來,藏入珠寶盒裡,披上外套出了房門。 「媽,讓他進來。」她在房門口說著。 「呀?可是他……」聶媽媽怔忡片刻,回過神,將毅恩拉進來。「小晴叫你進來啦!」 「桑。」毅恩一進屋子就直挺挺走到她面前。 聶日晴向母親使了個眼色,要她放心,毅恩不會對她做什麼,她想和毅恩單獨談談。聶媽媽看懂了她的意思,雙眼看了他們兩人好半晌,才關上大門,走回廚房。 「找到戒指了嗎?」聶日晴惡意地問--當然是用他能懂的英文。戒指正躺在她的房裡,任憑他抽光排水溝的髒水也不可能找著。 「沒錯。」毅恩從口袋拿出一枚戒指,造形樣式和她這幾天一直戴在指上的那只一模一樣。 聶日晴笑容一收,瞇起美目。 「毅恩·米勒,你太無恥了,我丟掉的戒指根本就不是那一隻!」 「妳怎麼知道不是這一隻?戒指是我買的,樣式也是我挑的,現在更是我從排水溝裡挖出來,的的確確是這隻。」毅恩臉上表情非常認真,連一絲絲的遲疑和心虛也沒有,要是聶日晴那天真的把戒指丟到排水溝裡,她一定會全盤信任他這號表情,相信他真的辛辛苦苦摸到髒兮兮的排水溝裡去尋找這只戒指。可是,她沒有!戒指在她手裡呀! 「你說謊!戒指明明就……」聶日晴猛然住口。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壓根沒丟了他的戒指,萬一他知道了,一定會沾沾自喜著她還愛他。 「明明就?」他還故意順著她的字尾接話。 「就……在你手上。」聶日晴咬疼了牙根,不得不承認自己吞下敗仗,必須接受他此時手上的贗品是他深情款款從水溝裡找到的那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