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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夏潔    


  她要爬上床睡他個三天三夜,才能脫離黑力剛要結婚這個消息所帶給她的夢魘,誰都別來吵她,不然她跟他拚了!

  「競艷!花競艷!」

  「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她丟下話,頭也不回的就朝房間逃竄。

  「這像什麼樣……」花武夫拿愛孫無可奈何,搖著頭自己替她提起行李,尾隨後頭進屋去。

  花競艷漂亮的鬈發被梳高綁成一束馬尾,細緻的額頭上纏上條頭巾,在腦後打了個結,長長的兩條帶子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飛揚。

  「啊——」她中氣十足的吶喊著,一邊出刀。

  「拔擊、擦擊、返擊、返擊、受擊!」她隨著劍技一刀刀出擊,穿著白色棉襪的腳在光亮的木質地板上流暢的或前、或退、或左、或右,竹劍相交的鏗鏘聲在練習場上有規律的響起,約莫三到五分鐘就停止一下,然後再響起……

  吼依系!吼依系!看她的厲害!把這班蘿蔔頭殺他個片甲不留!吼依系!

  帶著睡不飽的怨氣,夾著驚人的氣勢,她三兩下不出一個鐘頭,就將這班大清早就要踩平她家院子的二十個蘿蔔頭通通「殺」了一遍。

  「要踩平院子前先練習好基本劍形。」她收勢,將手中的竹劍順手插回腰帶處,「你!畏縮懦弱。你!彎腰駝背。你!居合打鬥時靠近對手的距離拿捏不好。你!何時該返擊、受擊都判斷不正確。你——們通通都一樣,基本劍形學不好前就禁止在院子晨跑。」四十隻腳在她的床頭前方來回大力踱步,她能睡上個三天三夜才有鬼!

  「大師姊——」

  「章奪標,交給你了。」她將腰際的劍拔出,遞向剛到劍場的章奪標,厭惡的喃語著,「看看,一身的臭汗哪裡像個女人?我得趕快去泡個澡。」

  「大師姊,妳難得回來,跟我比劃比劃嘛!」

  「去你的!你要我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大清早跟你這個臭男人打打殺殺?我才不奉陪。」花競艷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想殺人的話去跟這班小鬼殺,我要去泡澡。」

  她的話讓他失笑,當她殺氣騰騰的站在練習場時,他可是躲在屋簷下偷看咧!二十個十六、七歲的大男生被她一個大美人打來又殺去的,她怎麼就奉陪了?

  「還有,」她轉回身,杏眼橫掃了一回歪斜倒了一地的一班男生,警告意味十足的道:「我,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懂嗎?」

  「是、是,大師姊。」

  「豈敢豈敢,我連劍都拿不穩了,豈敢當你們的大師姊,以後叫我花小姐。」

  「是、是,花小姐。」好一班可教的孺子,改口改得極快。

  章奪標嘴壞的接著道:「記牢了,別說溜了嘴,北城的父老鄉親都以為我們花小姐溫柔、賢慧、聰敏、柔弱……是好媳婦的最佳人選,誰說溜了嘴,壞了花小姐的行情,誰就等著當新郎,厚?」

  「是、是,大師兄。」

  「七點了,早訓到這裡告一段落,下午我們再繼續。」他丟下話,跟在花競艷的身後走。「大師姊……」

  「做什麼?」

  「一起用早餐?」

  「不要,我要洗澡。」

  「師父家的熱水器是舊款式,妳想跟一票小鬼搶熱水,我看恐怕只有忽冷忽熱的份。

  「而且,一起洗完了澡再一起用早餐……十六、七歲的小伙子食量正大,恐怕妳愛吃的清粥小菜只分得到殘羹了。」他的嘴角上揚,「殘羹也無所謂吧?反正大師姊妳的胃口小得像麻雀,厚?」

  「章奪標,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這個動不動就「厚厚厚」的人真的是欠揍得很!

  「有嗎?」他撥著額上的劉海,自戀的道:「我只知道我在北城高中是受人景仰的萬人迷教練。」

  「小妹妹涉世未深才會一時被你這樣的皮相所蒙騙,若是讓她們看過絕讚的男人,你就入不了她們的眼了。」

  「誰是絕讚的男人?妳的黑力剛?」

  「比起你來他是優秀太多了。」

  「嗯,也是啦!」章奪標贊同的點頭,「不然妳怎麼會跟他長跑這麼多年,厚?」

  從國中到高中,然後再大學、出社會一路到現在,他想起昨天收到的喜帖,要結婚了……

  她給了他一記白眼。

  「說到這個,妳怎麼能容許黑力剛把喜帖印成黑色的?」

  「怎麼?他的喜帖是黑色的嗎?」

  「妳不知道?!」

  「我又沒看過。」

  他疑惑的凝視著花競艷,對事物一向吹毛求疵的她竟然對婚事毫不干涉?她真是愛極了他啊!

  「還有帖子上連新人的名字都沒提到,更別說是雙方長輩了。」

  「難怪爺爺這麼生氣了。」她喃喃地道,爺爺最重視傳統了。

  「妳知道原因就好。」

  她又白了章奪標一眼。「幹麼?搞怪的是黑力剛,關我什麼事?我沒必要替他受過。」

  「妳同意他這麼做,妳就是幫兇。」

  她齜牙咧嘴的朝他一瞪,「抱歉!我很久沒見過他了,所以別跟我講同意啊、幫兇什麼之類的話,那和我無關。」

  「很久沒見?」他蹙起眉,「你們在玩新郎、新娘婚前不見面的老套招數啊?」

  「等等,黑力剛是新郎,誰是新娘?」

  「妳啊!花小姐。」

  「誰說的?」花競艷大叫,「你不是說喜帖上沒有新人的名字?」

  「這還用說嗎?大家都知道啊!」

  是啊,大家都知道,她和黑力剛從國中就走在一塊兒了,一路交往了快十幾年,在沒有人知道他們分手的情形下,黑力剛結婚,新娘當然是她!

  「怎麼?難道不是嗎?」

  「……是,當然是。」「不」字被她硬生生給吞下,該死的黑力剛!他存的是什麼心?如果她現在否認,並且表明她和那個可惡的男人早就分手了,那他要結婚不就代表她是被甩的那一個?

  被甩的那一個?!她可是花競艷耶,甩人的明明是她!她為什麼要忍受這種……那種……天啊!她的腦海裡已經浮滿種種北城親朋好友知道她被甩之後同情的畫面,她幹麼忍受這些!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她得想個法子將局勢轉劣為優,非得、勢必!

  「所以你們婚前打算不見面?」

  「嗯,是啊!」她敷衍的假笑著,「你也知道的嘛,力剛他很疼我,他捨不得我為了婚事累壞了,所以婚事都讓他一手包辦,我等著當新娘子就可以了。」

  「笑得這麼甜蜜,不愧是準新娘,真幸福唷!」章奪標邊說邊向前走,「不過師父那邊妳還是得有所交代,昨晚讓妳逃過了,等會兒吃早餐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呃……奪標,我突然很想吃燒餅油條,我看你先進去好了,一會兒我自己出去吃。」

  「一會兒?那先進去坐坐嘛!」

  「呃……我突然很餓,我還是現在馬上出去吃好了,再見。」笑話!現在她的立場變成了「準新娘」耶!那個準新郎幹的好事,叫她拿什麼臉去和爺爺見面?哪站得住腳?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飛也似的衝出家門。

  丟臉、丟臉!太丟臉了!花競艷苦惱的在寧靜路往「只一街」的方向來回踱步著,嘴裡唸唸有詞的。

  她只穿了件T恤和運動短褲就衝出家門,腳上還趿著雙藍色夾腳白底的廉價拖鞋,這副模樣要怎麼出去見人啊!

  「王媽媽,早。」遠遠的看到附近鄰居出現在面前,她硬著頭皮綻放最甜美的笑容打招呼。

  非得笑得「驚為天人」,這樣王媽媽的視線才會被吸引住的只落在她的臉上,不會注意到她丟臉的穿著。

  「競艷啊!妳回來啦?好久不見啊!」

  「是啊,昨天晚上回來的。」她的嘴角保持在三十五度的美好仰角。「王媽媽要去市場買菜啊?」

  「是啊!」王媽媽望著她帶笑的美顏,不禁也跟著微笑起來。「妳在運動嗎?我看妳走來走去的,在競走是不是啊?」

  競走?!她才不幹這種事咧!那麼快速的來回走來走去,小腿沒有蘿蔔才有鬼!

  「是啊是啊。」花競艷隨口應著,眼角瞄到前方十一點鐘方向來了四、五個菜籃族的媽媽們,仔細看全是附近看著她長大的鄰居們,她不禁在心裡呻吟起來。

  就是怕到了「只一街」上會遇到熟識的人,所以她才會在這裡走過來又走過去,現在可好,還是讓她遇上了。

  我擠,我擠,我擠擠擠!她用力、賣力地擠出更多笑容。

  「喲!這不是花武夫家裡的丫頭嗎?」

  是小姐,不是丫頭,她在心底反駁著,又不是黃毛小丫頭,她可是嬌滴滴的丫……呃,小姐。

  「妳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競艷,愈來愈漂亮了耶!」

  「什麼時候有好消息啊?長得愈大愈漂亮,黑家那個獨生子什麼時候才要把妳娶回去啊?」

  「人家叫黑力剛。」

  「是啦是啦,黑力剛。」

  「什麼時候打算結婚啊?」

  「要結了、要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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