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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黎小棻 保鏢們必恭必敬地向凱威打招呼問好,凱威推門而入,原來裡面是一間像小客廳的房間,或坐或臥或站的六名保鏢立刻迅速整肅儀容地立正站好迎接,而小客廳的茶几、桌櫃上,到處像是在武器大展似地擺滿各式傢伙。 又推開一扇門,裡面才是一間寬敞而陽光充足的病房,兩道窗戶外面都安裝了鐵窗,窗前各立了一名朝外監視站崗的保鏢,如果不去注意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彪形大漢,這間病房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偌大的病床上,靠坐著一位頭髮花白、表情凝斂的中年人,一名修女正在替他打針,他一看見凱威還帶著一名女孩來時,似乎顯得有些訝異,但是那抹露出情緒的表情,很快地隱了去,只是換上一抹機警的微笑。 那名修女一看見凱威,立刻點頭問候道:「威哥好!」 蘊嫻對這稱謂感到一陣納悶,凱威很快地輕聲向她解釋道:「她不是真的修女,是我們組織裡的特別護士。」 這一切就好像警匪或偵探電影裡的情節,而且用「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來形容都不為過。病床上的葛天鐸朝打完針的護士揮揮手示意她出去,一個沉如洪鐘的聲音喊了起來。「來!凱威,快過來爸爸旁邊坐下!你這小子總算帶女朋友來給爸爸看了啊!」 化妝成修女的護士朝蘊嫻點頭微笑之後便踱了出去,葛老又向窗邊的兩名保鏢命令道:「你們兩個先出去一下!」 兩名保鏢唯命是從地立刻退出病房。 這時凱威把蘊嫻帶到病床前,並且介紹道:「爸,這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誰,剛才一進門,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高小姐,你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十倍。」 果然不愧是一名身居龍首的江湖人物!蘊嫻在心中思忖。 「葛伯伯,您真是好眼力!」 「哪裡哪裡!我每天躺在這裡沒事幹,閒著就看報紙。」 葛老說這句話時還面帶笑容,但是一轉向凱威,便收斂起笑容,正色道:「凱威,你是不是該告訴爸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凱威和蘊嫻同時在病床旁的兩張小沙發上坐下來,他開始把接走蘊嫻的事情經過,以及決定藉由新聞媒體的披露來解散上海幫並防止叔叔葛天聲為所欲為等等計劃,都言簡意賅地向葛老說了一遍,但是凱威刻意省略掉蘊嫻住在哪裡的部分,避免提及葛母及妹妹。 葛老畢竟是個走遍江湖、歷經過風浪的人,他只是沉穩地定看著凱威。 凱威說到最後停頓了半分鐘之久,繼而半哀求地說道:「爸,時代不一樣了,叔叔他們想走的路線,也違背了您當初創立『上海兄弟自助會』的本意,我也不想跟他們一起同流合污地做一些非法勾當……」 不說話的葛老突然長長地歎息一聲,他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似地癱靠在病床上,他的目光依舊犀利,但是卻蒙了一層幽幽忽忽的傷感。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你會來跟我說這些話。」 「爸,您?」 葛老揚起一隻手阻止凱威說下去,然後他接著說:「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留在我身邊,其實你是不忍心丟下我不管。而我現在也只剩下你了,你媽還有你妹妹都已經離開我。」 凱威的眸光中閃動著痛苦掙扎。「我知道我作這樣的決定,一定很傷您的心,但是……」 不料葛老很快地從感傷中恢復了生龍活虎的聲音,他豪爽地大聲說道:「什麼話?這些時日我在病床上也想了很多,我不能再這樣自私下去。我早就看出來你並不喜歡待在這個複雜的環境裡,你現在所做的,也只是出自一片孝心。」 「爸,這麼說,您贊成我這樣的決定了?」凱威感到喜出望外。 「水在流,人在走,我不贊成可以嗎?時代是不同了,我會一直不甘心拆伙,是因為這辛苦了一輩子的心血,眼看著就要被自己的親弟弟弄得烏煙瘴氣,現在到了這種地步,看來也只有把產業分一分算了……」 「爸,我什麼也不想要!」凱威激動萬分地說。 葛老望了他一眼,又轉向蘊嫻瞥了一下,然後苦笑地說:「你這一招是跟你媽學的,是不是?」 「爸,如果您也想退出江湖,我不會丟下你不管,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走?走去哪裡?」 凱威有些遲疑地瞅了蘊嫻一眼,然後逕說:「去台灣。我已經做好一切安排了!」 葛老似乎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又轉向蘊嫻,然後出乎異常平靜地喃說:「凱威,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能夠留住你媽,甚至還賠掉一個女兒!我不希望你又步上我的後塵,所以才會同意你的決定,但是我人老了……」 「爸,您千萬別這麼說,只要您把身體養好,將來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像抱抱幾個孫子玩嗎?這才是我最希望的!」 說這句話時,葛老似乎可以一眼看透凱威的心思,一直把目光停留在蘊嫻的臉上,蘊嫻忍不住一陣躁熱地低下臉來。 「高小姐,你想寫報導,我可以幫你什麼忙?」葛老突然問道。 蘊嫻立刻精神一振,她的重頭戲來了,她一邊手忙腳亂地從皮包裡拿出錄音機和筆記本,一邊興奮地說:「葛伯伯,我知道您還在靜養當中,所以我不會佔用您太多時間,一些資料我都已經有了,只是想問您幾個重點問題。」 蘊嫻正在檢查著錄音機,凱威突然冒出一句問道:「這次不會又是郭富城的愛你愛不完吧?」 一說完,凱威感覺這種話在父親面前說顯得有些不恰當,但葛老只是看在眼裡,嘴角掛著一抹微笑,頓說:「看來剛才我說的那句玩笑話沒有錯。」 他指的是稱蘊嫻為凱威的「女朋友」那一句。蘊嫻臉紅紅地,連想都沒想就冒出一句:「你別插花!噢,對不起,葛伯伯,我不是說您!哎,真是的,這是我第一次採訪這麼大的新聞,所以顯得好緊張,葛伯伯您可別見怪!」 「噯,慢慢來、慢慢來!」 可別在這時候錄音機又出什麼差錯,凱威忍不住替蘊嫻捏一把冷汗。一陣忙亂之後,好不容易一切就緒,蘊嫻把錄音機指向葛老,問了第一個問題—— 「葛伯伯,請您說一下您當初設立『上海兄弟自助會』,也就是現今傳聞眾多的『上海幫』,本意是什麼?」 「助人自助,就這麼簡單!」 蘊嫻又繼續問道:「這樣一個助人自助的組織,為什麼這麼神秘呢?外人非但不知道它是否存在,而且頂多只知道您是一個企業王國的掌門人,這其中有什麼特別原因呢?」 問得很直接,凱威不禁佩服起蘊嫻的專業態度和膽識,她並沒有因為認識而迂迴問題,也沒有因為被採訪人的特殊身份而故意客氣。 葛老半開玩笑地答道:「這個問題很敏感,我得小心了。讓我這樣告訴你吧!凡是加入這個組織的人,都必須在自己宗教信仰的神面前立誓,終生奉獻小我來促成大我,同甘共苦,不為私利,但是為了跟一些黑道幫派有別,我們每個人都不可以對外公開提到組織名稱或內部情形。」「那如果有違背、觸犯條例的人呢?要不要自剁一根小指頭謝罪?或斬一隻雞頭什麼的?」凱威忍不住插進來輕啐蘊嫻道:「你怎麼這麼噁心?是不是周潤發的港產片看太多了?」 葛老朗聲笑了一陣,繼而四平八穩地說道:「這其實也就是外界大眾對我們的誤解和猜測,反而更增加了我們的神秘感。你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是:沒有!大不了只是永遠被排除在我們的組織系統之外,『經濟制裁』這句話,你應當知道什麼意思吧?」 蘊嫻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知道在您旗下的企業很多,而且和其他行業、甚至政府機構,都有著深厚的關係,或是有你們組織的人在。如果這樣全面封鎖起來作經濟制裁,只要這個人還想做生意賺錢,他無異被斷絕了所有的生路!」 「沒錯!說穿了,這只是彼此之間的忠誠度,並沒有什麼神秘可言!」 「不過這也是夠毒的了!」 蘊嫻心直口快地評論一句,又惹得葛老哈哈大笑。半晌,葛老突然岔開話題地對蘊嫻說道:「你爸爸在台北也是企業家,他應該知道這一套道理,只是他沒有自創一個組織罷了,不過在一家企業中,分黨分派系的情況也很多呀!」 蘊嫻沉思了一下,最後搖頭苦笑說:「我必須說:葛伯伯,您很聰明。接下來我想問的是,您對目前自己組織內爭權奪利的紛爭有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