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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鈴蘭    


  「我……我不知道。」一直處於弱勢的琉璃被他抨擊得提不出反駁的理由。

  「妳當然不知道,畢竟妳以為這是免費的旅遊。而我所要應付的是全英國人民各式各樣的批評。」

  即使對方話說得難聽,她仍微笑以對,「對不起,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她是真心的。「很抱歉為你帶來這麼多麻煩,有什麼我可以補償的嗎?我願意做任何事,包括打掃、煮飯、洗衣服。此外我是大學中文系畢業的,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吩咐。」琉璃說得很誠懇,赴湯蹈火的表情反倒讓伯恩主僕兩人做不出反應。

  只可惜她所能做的全部都有專人處理,伯恩很懷疑,這女孩子天生就喜歡說對不起嗎?從他們一見面開始,她三句不脫這三字,「抱歉」、  「對不起」變成口頭禪、護身符,那模樣彷彿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惡魔,專門欺負純真小女孩。

  任誰都瞧得出來,她是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所派來的代罪羔羊,誘拐人家母親、犧牲她無知的女兒,也只有那個老狐狸才幹得出。

  偏偏她該死的認命,逆來順受的接納他的怒罵,絲毫沒有怨言,末了還希望他能驅策她做牛馬。

  這傢伙假如不是傻瓜,就是心機深沉。以他在商場征戰多年,什麼樣的角色他都探得出來,而她毫無疑問是屬於前者。

  「把我當僕人用吧,沒關係。」她一廂情願的犧牲奉獻,還督促別人奴役她。

  平時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的威廉也被她的熱忱給嚇得變臉。

  伯恩蹙眉的望著她,「威廉,帶琉璃小姐去客房休息一下,等會兒將她介紹給大家認識。」他冷淡的下命令。

  「可是,我--」琉璃還有話未說。

  「長途跋涉妳也累了,等休息過後再說吧。」

  見著伯恩起身大步離去,琉璃惆悵的低下頭。威廉則不由分說的喚來僕人,幫她提拿行李,領著她往迴廊走去。

  ☆ ☆ ☆ ☆ ☆ ☆ ☆ ☆ ☆ ☆ ☆ ☆ ☆ ☆

  直到現在,琉璃都無法平息自己怦怦直跳的心。

  天啊!她到了什麼樣的世界?!環顧這充滿維多利亞式華麗裝潢的古典房間,絲織窗簾、絨布地毯、曬得蓬鬆溫暖的棉被、四根花彫木柱的舒適大床,這一切真像是美麗的夢幻,真實卻有些虛無縹緲。

  想起方才在廳堂前發生的事,琉璃忍不住呈大字形的往後倒向那張大床,自顧自的喃喃:「人家討厭妳呢,根本不歡迎外人介入他們的家族。」媽媽到底知不知道情況,曉得她將嫁入什麼樣的家庭嗎?

  琉璃想了許多,終於體力不支地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威廉來敲她的房門,領著她到飯廳和伯恩一同晚餐。

  再次見面,威廉已換上簡單的白色絲質襯衫、黑色褲子,即使是普通打扮,身上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依舊掩飾不了。他剛毅的臉上扯著慵懶的微笑,像是休憩時的黑豹,充滿不可忽視的力量。

  鋪白色布巾的長形飯桌把他們兩人的距離拉得遙遠,這樣的安排讓琉璃可以喘口氣,不必和咄咄逼人的伯恩太接近,心生壓力。

  伯恩早先一步的坐在上位,而她則坐在桌子的另一方,謹慎小心的攤開那漿燙過的白餐巾,嚴謹的端坐。

  上開胃菜的時候,兩人都沒有開口,偌大的餐室只偶爾傳出琉璃因拿不穩餐具而不小心碰撞到瓷盤的清脆聲響。那聲音在安靜的飯廳內顯得驚心動魄。

  「食物還合妳的口味嗎?」低沉渾厚的嗓音彷彿從海底深處傅來,冰冰冷冷,

  琉璃如臨大敵,不自覺的握緊刀叉,方纔她死盯著桌上的長形蠟燭,埋頭苦吃,壓根吃不出味道。

  「很……好,很好吃。」她心虛的回答。

  「和我獨處,令妳緊張?」伯恩雙手支住下巴,若有所思的盯著那張快垂碰到桌面的小瞼。

  「不……不會啊,我很高興認識你。」人的潛意識是非常奇怪的,雖然他們之間相識不到二十四小時,但是內心裡,她已經自動把他歸類為不可接近的物種,像是天敵。

  一頓晚餐下來說不到三句話,連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的人,聲稱很高興認識他,這種謊話,三歲小孩都可分辨真假。

  在商場上,他算是滿和善的老闆,對敵手也十分仁慈,絕不趕盡殺絕,因此從沒有人一看到他就一副快昏厥的模樣。

  「說謊。」他冷靜的戳破她的謊言。

  話一出口,剎那間,溫暖的空氣結凍了,琉璃甚至聽到冰塊碎裂的聲音。她的確不是說謊高手,之前的違心之論讓她心裡已經很過意不去,偏偏伯恩又直言揭露,再也編造不出第二個謊言的琉璃只能漲紅臉孔,漆黑的大眼珠不自覺地浮上一層淚光。

  「尷尬」兩個字仍不足以解釋她此時此刻的處境,她只想奪門而出,永遠不再出現。但是又隨即想到逃走是很不智的舉動,坐立難安之際,她以狼狽的表情面對前方的利眼。

  在琉璃無所適從時,伯恩倒是十分優閒的觀賞她的掙扎,瞧她那小臉蒼白、做不出反應的模樣,他覺得很有趣。像是兒時惡作劇的衍生,更像是把脆弱的小動物把玩在手中凌虐的感覺。

  長久以來歐美民族在東方人面前或多或少都存在些優越感,保守不開化、含蓄、不科學、頑固,一直是伯恩對東方人的觀念。他承認自己反對父親的二次婚姻,新娘是東方小國出身佔絕大部分原因。倘若今天父親選擇的是名門貴婦,他歡迎她所附帶的商業價值,但是事實上,父親的抉擇卻有可能讓他們家族蒙羞。

  沉重的氣氛環繞在他們之間,琉璃沉吟了好久,才提起勇氣開口,「對不起。」她承認他的質疑。

  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伯恩閒適的笑道:「沒關係,妳毋需委屈自己喜歡一個人,現在是非常民主的社會,妳有權利表達自己的心聲,包括反對某件事。」他慢條斯理的拿起白餐巾擦拭嘴角。

  琉璃不解的抬頭餚他,不太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在妳知道所有的情況後,妳還能贊成這樁婚事嗎?」他壞壞的微笑,似有陰謀在心中醞釀。

  「我尊重母親的意見。」她據實以告。

  「尊重並不代表贊成,是不是?」不等琉璃回答,他又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相信短短的半天時間,妳應該看得出我們的生活習慣差距之大,不論是思想觀念或是身家背景,我們都無一處相同。我無意貶低令堂,但是我相信她絕對不適合我們家族。戀愛使人沖昏頭,是不?即使他們經過人生歷練,依舊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她吞吐的問。

  「旁觀者清,我們有責任在他們尚未鑄成大錯之前阻止。妳對令堂的影響力有多深?」

  琉璃遲疑了半晌,難過的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答案讓伯恩腦袋飛快的運轉,他高深莫測的微笑,「跟我合作吧。」

  「合作什麼?」直到此刻,她仍舊迷糊。

  「破壞他們。」他清晰的說出計畫。

  破壞母親的姻緣,在她辛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依賴的男人之時?琉璃想也不想的拒絕,「不,我不能這麼做。」

  她的答案顯然惹怒了伯恩,他當下陰沉的注視她許久,拋下一個惡劣的恐嚇,「妳放心讓妳最親愛的母親住進一個不數迎她的家嗎?」

  為著母親的將來,她厚臉皮的問道:「那要怎麼樣你才肯接受我母親呢?」

  「很難。」言簡意賅。

  「那總……有辦法的嘛,是不是?」她企圖挽救母親的地位。

  伯恩沉默的注視地,深藍色的眼眸充滿興味,「看樣子妳是不聽我的忠告了。」他陷入沉思之中,大手輕撫著下巴。「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妳別冀望太多,基本上,根本不會有婚禮。」

  聞言,壓低的小腦袋奮然抬起,「為什麼?媽媽一直很想有個婚禮,你沒聽到她在電話中興奮的語氣,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快樂過,她一直都很努力……」一想到母親的婚姻困難重重,得不到幸福,她都快哭出來。

  伯恩斂眉凝視她泫然欲泣的臉龐,「這是妳自己選擇的。不諱言的告訴妳,我準備起程去尋找他們。給妳一個機會,趁這段時間好好的考慮我的提議,增強自己的能力。跟我談條件,妳太嫩了。」他言盡於此,丟下白色的餐巾後,兀自傲慢地離去。

  琉璃迷糊的走回房間,一掩上門就撲倒在柔軟的床上,哭得十分傷心。

  她為母親的未來感到不安;沒想到裡歐的背景這麼特殊,扛著如此顯赫的家世,母親瘦弱的肩膀不知撐不撐得住,尤其面臨夫家家人的反對,母親勢單力薄,怕是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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