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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葉琳琅    


  小玉端莊的儀表、從容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妻子這種主人的丫環。

  「哦?既然娘子你有這麼高深的繪畫功力,能將一名丫環訓練到這等筆法,那就有勞娘子你也當場揮毫,給為夫的開開眼界吧!」

  「畫……畫?」賽玉樸的臉色丕變,原本滔滔不絕的嘴竟也口吃了起來。「相公,不是賤妾不畫而是……賤妾的家鄉有個習俗,對!就是習俗,出嫁的女子在出嫁一年內不能動筆,要是動了筆……」

  家鄉的習俗?又是習俗!她老是拿習俗來搪塞。

  傅昕縫壓根兒不信他家的「火雞母」會有這麼高超的繪畫本領,連個普通的對答她都會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她怎麼可能會畫畫!倘若她真的會畫,依她平時自大又愛自誇的個性,只怕早就紅遍京城了!

  傅昕紝早忘了他爹就是以這種的傳聞,才娶她進門當媳婦的。

  不過,這賽府還真奇怪,小姐是一副市集賣菜小販樣,而陪嫁的丫環卻比一般的富賈千金還要多才多藝,難道不怕賽家小姐被比得一文不值?抑或是小姐和丫環玩身份對調的遊戲?也不像……每回主僕兩人的對話是那麼地自然,他妻子那股渾然天成的千金氣勢也不是作假能裝得出來的;要不,就是小玉這丫環是因家道中落被賣為奴的千金?

  「動了筆會怎麼樣?」再編呀!就不信她還能編得出什麼鬼話。他就等著看賽玉樸要怎麼圓這個大謊,只要她老實地說明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定定地望著賽玉樸,即便她臉上撲滿了厚厚的粉,也要將她臉上所有的變化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動了筆就會……生不出子嗣的!」他越來越靠近的臉龐,讓賽玉樸口吃起來。

  「那你還是別動筆了吧!」傅昕紝鐵青著臉,她的欺騙讓他動了氣,衣袖一揮忿忿的離去。

  這回答更證明了她不會作畫的事實,這與他只能隔在門外聽琴、對詩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想到他娶的不只是個沒內涵的女子,竟還是個愛說謊的大騙子。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與她提到琴、書、畫了。

  ※※※

  說起惹是生非,賽玉樸可稱天下第一。

  「傅昕紝、賽人醜女,你們給我滾出來!」

  幹員外火冒三丈的在傅家門外吼著,一點也沒有六旬老人的蒼老,看來有點像迴光返照……不,是老當益壯。

  一聽到那總是被鄰里用來描述妻子容顏的稱呼,傅昕紝雖然不悅,也勉強忍下怒火,反而面帶笑容。

  「是幹員外呀,今日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你家的媳婦兒一天到晚在街坊間胡言亂語,也沒瞧過或聽過你教訓過她,我只好自己上門來『告誡』她!」幹員外忿忿不平地說。

  「她這回又說了些什麼?」這個「又」字他不知說了幾次。

  「她竟去告訴東街那個比你家那口子還要好事的賈好欣,告訴她我長『痔』的事,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街坊全都笑掉了大牙,你說!你要我怎麼出門去見鄰居。」那該死的醜女,不躲在家裡反省,還一天到晚四處嚇人,竟敢將他長痔瘡的事傳得眾所皆知。

  今兒個以前他也是笑著聽那些閒言閒語的人,怎知那些閒語的矛頭竟會指到自己的頭上!虧他以前還是笑得最捧場的那一個。

  「幹員外對不住,剛剛您說的事晚輩實在聽不懂,您的那顆『痣』有什麼不能提的?」傅昕紝完全無法理解,幹員外臉上那顆長了根長毛的大痣,原本就是眾人皆知的,這又有什麼好讓人笑和值得他氣呼呼上門理論的?

  其實仔細一看……那顆痣,還真是有點不雅。

  「姓傅的,你是真聾還是假聾,竟跟你家的那個醜八怪一個鼻孔出氣地羞辱我,再怎麼說我和你爹也是『相交』了好幾十年的好友,今天我要替你爹教訓你們這對不知敬老尊賢的夫妻。」所謂相交,不過就是在生意來往時偷點品質、少點斤兩;還有搶了幾十筆原屬於傅家的生意,好歹大夥兒都同是住在京城的點頭之交!

  「幹員外,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雖然幹員外的人品並不怎麼好,可兩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著實想不出兩家還會有什麼問題。

  「相公,幹員外要借的蒸籠來了。」賽玉樸從廚房裡搬了個大蒸籠出來。

  「你們!」幹員外氣得快要吐血。

  他剛剛明明是說真聾和假聾,她竟好樣的!給他搬出了個大「蒸籠」出來。

  賽玉樸將發了霉的蒸籠交到幹員外手上,還不忘耳提面命一番:「幹員外,用完了別忘了洗乾淨再拿來還呀!還有這個……」

  氣呼呼的幹員外捧著蒸籠,還來不及反應時,也不知她是打哪兒拿來的臭布條,便直接往幹員外的其中一個鼻孔塞。

  「幹員外,你不是只要『一個鼻孔』出氣嗎?我已經幫您搞定了!您大可不必謝我犧牲了一條裹腳布,反正那塊又舊又破的也正要拿去丟了。還有,不好意思,最近沒有產『香蕉』所以下回再補了!」

  她會補他一門口的香蕉皮,滑死他!老不修竟敢來告她的狀!

  「我的美德可是眾所皆知的呢,呵呵!」

  「你!」幹員外見到罪魁禍首正想破口大罵。

  可她卻咧開那血盆大口一笑,接著臉上那層厚厚的粉一片片地剝落,還有她身上的那股濃烈怪味,混著塞在他鼻孔裡的臭味。

  天呀!女人家的裹腳布竟在他的鼻孔裡!

  好臭呀!

  「從此傅干兩家……不往來!嘔……」幹員外一說完,掉頭就走。真可惡!他竟會人也沒罵到,公道也沒討回,還被塞了條裹腳布。

  「幹員外,我想是誤會一場……」

  任憑傅昕紝再怎麼喊,也不見幹員外回過頭來。

  問題是越來越複雜,從幹員外臉上的痣、東街的賈好欣,到蒸籠、裹腳布,演變成傅、干兩府從此交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雖然從頭至尾都在一旁看,還是一頭霧水,他只知道妻子不但又跑出去「為非作歹」,還當著他的面前「殘害」鄰里,而他不但沒將上門來理論的幹員外安撫好,反而將事情越搞越亂,看來要向幹員外解釋這場誤會,是難如登天了。

  這賽玉樸靠著三言兩語就能弄成這種局面,還真不容易!

  本來,他是該拿出一家之主的魄力來生氣的,但任誰看到這個場面都會覺得好笑的,可憐的幹員外居然要忍受那個在大老遠就聞得到臭味的裹腳布。

  「哈!敬老尊賢你也配,為老不尊才是真吧!」賽玉樸雙手不忘叉在腰上,中氣十足地喊著,粗嗄難聽的聲音響徹街弄。

  「娘子,可否告訴我,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

  早已習慣她每次在和鄰居對罵時,口才特別流利,有時候還會令他昨舌地來個引經據典,他發現最近她惹事的次數越來越多,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真的為人打抱不平,還是玩上癮了。

  「是干老爺偷摸人家的屁股。」她說完後,還不情願的嘟起那張血盆大口。

  每次她惹了一大堆的事情回來後,她的相公總還是以那種不慍不火的口氣問她,害她好愧疚。

  傅昕紝皺起眉,按住發疼的頭。這幹員外是瞎了眼嗎?怎會去摸他娘子的……

  「娘子,你能不能說清楚一些?」

  誤會,這一定是誤會!

  「相公!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傅昕紝摀住兩耳,「能不能請娘子你小聲點?」

  「我說……幹員外去摸了人家城東賈好欣的屁股。」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哦……這下我明白了,你這次又是為了要替弱小討公道?」

  賽玉樸歡喜地點點頭,傅昕紝笑著看她。

  他竟覺得此時充滿正義感的她,比平時可愛多了,臉上厚厚的粉雖然還在,看起來確實真的變得可愛了。

  傅昕紝端詳那張小小的瓜子臉,大而閃著晶亮的雙眸、鋌而正的鼻樑、豐厚的櫻唇;這分明就應該是張眉清目秀的臉,雖然眉毛有點……濃,但也不可能會這麼恐怖,還有……那張嘴應該也沒這麼大,為何要刻意將自己塗成了一張的花臉?要是去了臉上的五顏六色,那會是什麼樣的容顏?他越看越失神……

  「等等!你剛才說幹員外去摸……」傅昕紝一臉驚訝。

  「城東賈好欣的屁股。」賽玉樸認真的接話下去。

  那更是不可能了!就算是幹員外真的瞎了眼,也不可能對那個「威名遠播」的賈好欣出手的。

  「幹員外他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當然是絆到顆石子,才不小心摸到的!要是他敢故意,我們肯定將他以前年輕時偷拿隔壁陳家嫂子的褻褲,還有偷看李家少奶奶洗澡的事,統統都抖出來!看他往後在京城怎麼混得下去。」她正義凜然地揭發乾員外過去的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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