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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李馨    


  「怎麼?事隔了兩年才記得要謝我,你的反應力還真是普通的慢!」他揶揄,隨即以感性的聲音說:「詠君,不管你信不信,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為你所做的事都是出於心甘情願,你無需也用不著跟我道謝。」

  「知道嗎?有時我甚至懷疑兩年前你是因為跟蹤我才會那麼湊巧地救了我。」

  「哦?那你倒說說看,我為什麼要跟蹤你?」他的問語半認真半帶玩笑,讓人聽不出真意。

  「除了看上的美色,其他什麼都好。」詠君經他逗鬧也柔和了神情,艷光自她姿態中綻放,略去適才的滯悶,「好了,快帶你未婚妻去醫院,小心讓她誤會你對我有什麼。」

  「放心,她很清楚我對你有什麼。」柏佑打啞謎似的拋下這句話,才切斷通話。

  坐在地上的她,感覺手腳中的麻痺逐漸變成刺痛,視線,仍然不經意地投向頭頂那片蒼白。

  去飯店也好,至少能藉忙碌遺忘煩惱,她不能再任自己沉溺在過去中,既然決定了要遺忘,就不能再受過去的記憶影響。

  輕輕地笑了:下輩子如果她再做人,一定要取名遺忘,她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前世是朵扣留不住的雲,今生卻又詠懷前世早逝的郎君,難道人的生命早在定名時就已安排好了?

  假若可以選擇,她情願遺忘。

  ***

  話筒才掛上,身旁的她就急急而言。

  「怎麼樣?她說了些什麼?」

  「她待會兒就過來。」柏佑習慣性握住她,抓著她的柔荑,細白的手背上,留有刺眼的針孔瘀青,凝視她,他的眼神深得教她猜不透方向,「紀倩,月底你就滿二十一歲了吧?」

  紀倩不解地眨眨眸,「怎麼突然提這個?」

  今世的她比他們都來得年輕,也更脆弱,先天性的痼疾根本沒有施捨過她一日的自由,她的意念全數被前世霸佔,生命只是她贖罪的機會,她有沒有為自己心疼過?

  「我一直忘了問你,前世的一切你是生來就記得,還是懂事後才忽然想起?」

  紀倩一愕,收回自己的手背向他,語氣生硬不自在,「為何要問?這不重要。」

  「不管重不重要,告訴我。」

  他的厚掌貼住她的背,無言的催促令她垂首,「我生來就記得。小時候始終不明白那些畫面是什麼意義,至我霍然明白那個拆散他們,害他們喪命的壞女人就是我時,我……才發現原來平時的氣喘、虛弱全是心臟病造成的。」

  「那是你第一次發病?!」

  她驟然轉身,小小的拳頭握得泛白,「你問這些做什麼?我們該注意的不是我的事!」

  「身為你的未婚夫,難道我連詢問你過去的權利也沒有?」

  「你明知道訂婚是假的,是為了讓我爸安心,以及方便我們實行計畫的掩飾而已……」

  「這麼說來我這未婚夫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囉?林柏佑只是一條聽命於你的狗,根本不需要在意……」

  啪!當巴掌聲揚起,他倆皆愣在眼下情勢。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故意的,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明明瞭解,明明瞭解我!」她語無倫次地喊,震撼激打在胸口,逼出她倉皇的淚水。

  「你錯了,」他面無表情地吐語,「我什麼都不瞭解,我們的生活中除了贖罪彌補之外還有什麼?如果我們真如願彌償了前世的錯,是不是就了無遺憾?我們真的只是為贖罪而來嗎?你有沒有想過等一切都落幕了後你要做什麼?不!你沒有,你向來沒打算多活,只要贖了罪了了心願,就坐待病魔來取走你的命,瀟灑又毫不眷戀,像你前世一樣,兩個孩子一能自立就撤手人寰,我算什麼?只是你利用的工具——」

  「巖軍!」她脫口而喚,哀哀哭求,「不要說了,不要說!」

  前世,因為她的自私,害得消息走漏引官兵上門,兩個人在她眼前殞歿後她崩潰了;石巖軍不知所故,一肩挑起照顧他們母子的責任,替問生奉養父親,她的前世全賴他的扶持才得以養大兩個兒子。奈何她無法對問生和扣雲的死釋懷,含憾逝於兒子成家後——直到今生再重逢。

  「是我虧欠你……」

  「我不要聽這些!」柏佑打斷她的話,性格的臉龐滿佈冷硬,「如果你真有心要還你對我所謂的虧欠,那就記住,你現在是紀倩,不是斐玨儀!」

  再度拿起話筒,他依計畫撥號,「喂!警察局嗎?我想報案,嗯!我聽到有人要在新霈飯店頂樓套房進行毒品交易,請你們查緝。」

  不等留下個人資料便掛上電話,他以公事化的口吻說著,「我想詠君已經和他見過了,如果沒出差錯,他們會在飯店再見面,只要他們的愛不是假的,就一定能在今生再愛上對方。」

  「柏佑!」她怯怯地叫,雙頰上猶掛清淚,「你怎麼肯定他們會再愛上彼此?」

  因為我也和前世一樣再愛上了你。

  他沒有將這句話道出,啞聲而笑,「我常常為自己不值,不論我再怎麼做都不會有人關心我,為我擔憂——是我活該,自己造的孽。」

  「柏佑,我……」我關心你,愛你呀!

  「走吧!」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她,「說這些沒用,我們的罪還沒贖完,沒有資格談其他,不是嗎?」

  愛和夢都太易碎,太傷人,這種東西他不要!

  早在前世他就明白這兩樣的代價,也誓言不沾!偏偏老天不允讓他為她破誓,這種感情只有折磨啊!為何他就是放不下孤單的她?!

  ***

  「這樣啊?可是我們不能隨便帶你們去,況且你們又沒有搜索令,得罪了客人是會影響我們飯店名譽,我們不敢作主——」

  詠君一進飯店就瞥見櫃檯小姐滿臉為難,方趨近就聽到她如遇救星般的叫喊。

  「黎小姐,你來得正好,他們三個是警察,說是要上頂樓套房搜查毒品。」

  「我知道了。」詠君放下皮包,胸臆馬上有了決定,「把鑰匙給我,我帶他們去搜,一切我來負責。」

  為首的警察驚艷地問:「你是……」

  「負責的人。」她簡潔地道,比了個請的手勢為他們領路,「你們張局長還好嗎?好久沒見他和夫人去俱樂部打高爾夫了。」

  他們微怔,「你是局長常提的俱樂部老闆黎小姐?」

  詠君和他們入電梯,有禮的身段,舉手投足俱是風韻魅力。「這裡是飯店,請別太聲張,等我取得客人的同意再搜房可以嗎?」

  「可以可以,黎小姐方便就好。」一聽她和上頭有交情,他們也不好太失禮。

  一到套房門口,她就伸手敲門,冷靜的容顏上是服務人員必備的親和微笑。

  「誰?」

  「我是飯店經理,有事打擾一下,這三位警方人員據報說這套房有案件線索,想請……」她的聲音斷在門開之際。

  「詠君?」達官再怎麼想也沒料到他竟會這麼快就和她見面,只著長褲的他渾身濕淋猶滴著水,來不及為這情況尷尬就脫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只是飯店老闆的朋友嗎?」

  「你調查我?!」詠君一見到他,所有訓練出的鎮定悉數陣亡,優雅的氣度也潰決,不喜不怒地她轉向警察,「你們搜吧!」

  「搜?!這是——」達官被錯身擠進的警察搞糊塗了,「詠君,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是飯店通知你的嗎?我這趟來高雄就是為了找你,我想告訴你一些話……」

  「說你為了追我而侵犯我隱私?!」詠君壓下泉湧而出的澎湃情緒以及淚意,隔閡又暗含眷戀地打量顯然剛沖澡的他,強逼自己生氣,「你少爺倒是挺有閒情逸致的嘛!」

  「我……」怎麼語拙了?快說話呀!快把對她的感覺講出來呀!鍾達官,別淨顧著望她!「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是他想起前世了?不!你不可以想起來,我不要你記起你是誰害死的?

  詠君的懼悸不小心曝露在瞳中,令達官略有所感地受她牽引,手不自覺地抬起,湊近她微顫的臉頰,指尖泛著渴望觸碰她的疼痛。

  她被他那抹急切得近乎痛苦的懇請眼神所懾,只能呆杵著等待他的指掌接觸。是他!她騙不了自己,他是問生,她的愛,她的牽掛,她為圓前世的殘缺而生!因為她的血液無不為見到他而欣喜雀躍,這急促的心跳,緊張的呼吸,欲湧的淚水在在證明了她經歷了長久的等待。

  是怎樣的愛啊!竟讓他們熬過了漫遠的時空變遷,執意再相見,這份愛的狂烈令他們好痛!

  「我的美人魚……」

  「不!」她乍然側首避開他的手,沒有得到溫暖的頰隱隱生痛,而顫抖破碎的聲音已擠不出一句話。

  「詠君!」再也無平素的不在乎,更沒有初見她時的強烈好奇,有的只是心痛、失望。

  為什麼她拒絕了他的眼神?她的眼睛寫的明明是思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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