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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秋顏    


  成群結隊的記者也趕來現場採訪。鎂光燈閃個不停,除了對準幾位政要之外,也不  忘攝取慶齡與明珠兩位美女的倩影。

  三家電視台的攝影記者亦有專訪葉慶齡的一小段,詢問她是否大舉回台灣投資,她  微笑著面對鏡頭,中規中矩的答覆記者的問題。

  「請問您是否對於投資方向有明確的腹案了呢?」一名記者問道。

  慶齡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回答:「基本上的方向是有了,但是還得視這裡的投資  環境合適與否,再作最後的決定。」她身上畢竟有非凡的商業才能的遺傳因子,這一次  的訪談並無絲毫差錯。

  當記者採訪她的時候,秉忱和明珠各自站立在她左右兩側。面對這一雙璧人,攝影  機豈肯放過?當然一併錄了下來。但是秉忱不肯接受記者採訪,他不想出這個風頭,何  況他和明珠儷影雙雙入鏡,一定會出現在今晚的電視新聞節目,那可大大不妙矣!不過  基於世家子弟的禮儀規範,他只能消極的閉緊嘴巴,不好刻意逃避攝影記者的鏡頭。

  這些還不算,待他們三人回飯店休息時,他才發現只訂了兩個房間,明珠居然和他  共用一室!

  葉慶齡丟下他倆,自顧自回房去了。她促狹的看了秉忱一眼,不信他敢將明珠拒於  門外。

  秉忱怔怔的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事情急轉直下,他和明珠又回復到從前那種錯  縱複雜的關係,很難去釐清了。葉慶齡想必很清楚他和明珠之間的事情,否則不會訂一  間房給他們倆共同使用。

  明珠在慶齡的誘導下學著裝傻,不再隨心所欲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她若無其事的脫  下外套,解開衣扣,走進浴室洗澡。往常她和秉忱投宿飯店時,總是她先洗,所以也不  必去徵求他的意見。不過這一回她心裡委屈得不得了,他不但不像以前那般來幫她脫除  衣物,反倒愁眉苦臉的悶坐一旁,當她完全不存在似的。

  秉忱聽著浴室傳出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心中滿是困惑。明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她很明顯的在向他求和,可是現在他們的問題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單純,中間還卡著如  意!他為了如意,是絕不可能再與明珠重續前緣的!明珠究竟是怎麼了?她變得和從前  不一樣了。如果她從前便是這個模樣,他如何會變心去愛如意呢?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  該怪誰?他兩邊太陽穴無端劇痛了起來。他該怎麼辦呢?上帝呀!教教我!他忍不住向  上天呼救。

  明珠洗完澡出來。她身上僅僅裹著一條潔白的浴巾。

  「秉忱,該你去洗了。」她輕輕說道。慶齡教給她的手腕,她使不到十分之一。她  實在做不出來,活到今年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討好過誰?連她父親都得看她臉色哩!  因此慶齡教她如何如何對秉忱撒嬌,她怎麼也做不出來,輕聲細語跟他說話,已是她能  容忍的極限了。

  秉忱抬眼望了她一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將疼痛欲裂的頭埋在手心裡。

  明珠運用全部的力量克制住怒氣,她不懂她已忍讓到這個程度了,他還一副痛苦不  堪的模樣。她走到一幅落地鏡前自照,她的面貌和身材曲線仍一如從前,為何已經對他  失去誘惑力了?她不懂,完完全全不懂!秉忱變了,他從前不會這個樣子!如果當初她  知道秉忱竟會變成這樣,她決計不會去愛他!如今……如今該怎麼辦?

  這一對昔日曾熱戀過的情侶,今晚共處一室時,內心對自己發問的竟是相同的問題  。

  秉忱和明珠相戀了兩、三年,多少能掌握她的思想。他看她在鏡前審視自己,猜到  她或許在懷疑自己是否失去魅力了?他多少對她還有一絲舊情,不忍見她如此,於是開  口寬慰道:「明珠,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很美麗很有魅力,你不需要懷疑這一點。」

  她一聽見他這麼說,立刻飛身過去抱住他,將自己的唇覆蓋在他唇上。他不敢動,  也不敢伸手去推開她,怕引起她的情緒反彈。他默默的承受她的熱吻,不做絲毫的回應  ,怕她體內的火苗引燃到他身上,因為他本身是相當易燃的。他努力保持清醒,抵抗明  珠誘人的性感魅力。不管他和明珠早已有過無數次的肌膚之親,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  他不能對不起如意!他一向忠於自己所愛,只要愛著一名女子,他一定做到絕對忠貞,  不二心!當他從前還愛著明珠時,他也從不和其他女子狎睨;即使是在歡場上應酬時也  一樣,什麼有名的「酒國之花」,他一概連衣角也不去碰一下。在世家子弟中,他是難  得的,這也正是他會雀屏中選為葉慶松的乘龍快婿的主因。但葉慶松可沒料到秉忱也有  一副傲骨,他不慣做小伏低,當然不肯臣服在明珠美艷的外表和豐厚的妝奩之下,因此  才會發生今天這種狀況,造成兩大家族間的困擾。

  明珠感受不到秉忱的任何回應,不得不收回自己滿腔的熱情。她按捺不住了,尖聲  叫道:「史秉忱!你究竟是怎麼了?」

  「對不起,明珠,我說過我們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不需要為了我改變自己。  」他歉然的說。

  「你也看得出來我正在設法改變自己去遷就你了,為何你仍然無動於衷?」她不解  的問道。

  「明珠,我們毋需改變自己去遷就對方,這種改變是不長久的,而且對你、對我都  不公平!」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兩手環抱在胸前,沉聲問道。

  「當初我曾經為了愛你而遷就你,但如今的局面你也看見了。為了愛去遷就對方,  是無法長久的,我們必須面對這個事實。」他說的絕對是事實。在這世上有太多遷就的  婚姻得不到善終,即使勉強在一起,仍不免變成一對同床異夢的怨偶。「我們還有機會  挽回我們的命運,不致演變成一出悲劇。明珠,你冷靜的想一想我說的話,你一定會明  白我的意思的。」

  她受不了他一筆抹煞他們的愛情,尖銳的說道:「我不明白!我不可能會明白你是  什麼意思!本來上個月我們就要訂婚了,想不到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就改變了主意!  我真懷疑你那一天究竟是手受傷呢?還是腦部受傷?一夜之間你就像變個人似的,開口  閉口說的都是我們的個性不合,你不能遷就我什麼的!你剛開始追求我的時候,難道不  知道我的脾氣嗎?我在你面前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模樣,從未絲毫做假,讓你產生錯誤的  假象。如今你卻說我跟你個性不合,難以遷就我,史秉忱!你究竟是何居心?」

  「對不起。」他只能一逕向她致歉,不知該說什麼去安慰她。唉,為了如意,他不  得不對明珠硬下心腸來。明珠是天之驕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失去了他,仍有一大  群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列隊供她挑選,她不會真正損失太多。可是如意就不同了,她迫  切需要他,她不能失去他!她在這世上所擁有的已經少得可憐了,一旦失去了他,幾乎  就等於失去這個世界一樣。她將如何面對這種殘酷的命運?不!他不能讓如意墜入這種  黑暗而痛苦的深淵之中。他發誓要使她幸福,怎能反而帶給她傷痛呢?

  他面對暴怒的明珠,想著柔弱的如意,一顆頭痛得恰似要裂開來,心緒也亂成一片  。

  「明珠……」他的聲音已經像在哀求了。

  她更怒,因她聽得出他哀求的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哀求她放開他。她怎會淪落到這  個地步的?更要命的是她竟無法放開面前這個對她這麼無情的男子!她知道他已經不愛  她了,偏偏自己卻仍深深的愛著他,真是太可悲了!

  「明珠……」他繼續哀求。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喝道。頹然的倒向另一張床鋪,為了掩藏自己哭泣的聲音  ,她將臉龐深深的埋在鬆鬆軟軟的枕頭上。她的感情嚴重受創,但仍不改好強的個性。  慶齡費盡苦心教她的那一套,她怎麼也學不來!

  秉忱看她肩頭一陣一陣的抽搐,知道她在偷偷哭泣。他自問自己是不是對她太殘忍  了?只因為她看來比較堅強就指派她去承受傷痛,這對她公平嗎?可憐她何嘗受過這種  艱辛,她所承受的苦楚想必比常人更甚吧?他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怎麼忍心看他曾愛  過的人如此痛苦?他走過去,輕輕拍撫她的背脊,柔聲安慰道:「明珠,抬起頭來,你  會悶壞的。好了,別哭了,嗯?別哭了。」

  她慢慢抬起頭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倒在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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