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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邵薇    


  唐惠心趕緊接話,「是啊,鏈海,給女兒一點機會,先查查再說嘛。」

  「查出來只會讓說謊的人更加無地自容而已!」於鏈海怒顏未曾稍減,說出來的話更毫無轉圜餘地。

  「爸,你有聽過犯人還沒受審就被判死刑的嗎?再說,我不是犯人,你更不是法官,憑什麼這樣殘忍地否定我?你知道這樣會讓我心裡多麼難過嗎?或者,你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難過!」

  「你……」

  忽地,於鏈海的手機響起,打斷了父女倆火到最高點的談話。

  見父親接起電話,正在氣頭上的飛嫣只得硬生生地吞回含在喉底那一百句、一千句想要跟父親吵到底的不滿。

  眼看著自己賠掉人格、賠掉感情,更賠掉殷層雲對她的信任,卻仍然得不到父親一絲絲的認同,氣極、嘔極的她索性不顧一切的推開椅子奔上樓去。

  於鏈海一邊聽電話,一邊瞄著女兒飛奔上樓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則閃現了奇怪的尷尬與心虛。

  半晌,切斷通話,只見他靜靜地端起碗,繼續吃飯。

  「誰啊?下了班還談公事?」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卻搞得氣氛奇差無比,唐惠心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

  紅著臉輕咳一聲,於鏈海磨蹭半天才挑著一邊的白眉開口,「是天漢打來的。」

  「天漢?」唐惠心有些驚訝地問道,。你難得回家吃晚飯,若真有什麼事,他這個做總經理的不能先處理,就非要打電話來驚擾你嗎?」

  「他……」說起話來總是霸氣十足的於鏈海,難得地出現了結巴的異狀,而且聲調還出奇的小聲,「他是打電話來……嗯,來報喜的。」

  聞言,連飛凝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報什麼喜啊!應該是很大的喜事,葉叔才會特地打電話來跟爸爸說的吧?」

  「嗯……」雖然要於鏈海當場承認自己冤枉了飛嫣,實在有點難堪,但這事瞞的了一時,又能瞞的了多久?

  半推半就的,他還是決定招了。「天漢說,哥倫比亞航空的副總裁剛才親自撥了電話給他,說是要跟咱們談合作的事。」

  「爸,你看,你剛才錯怪姐姐了啦!」真相水落石出,嬌滴滴的飛凝率先挺身維護受了委屈的姐姐,以譴責的目光看著他,「沒搞清楚狀況還對姐姐那麼凶。」

  唐惠心也加人行列,「是啊,鏈海,飛嫣說得一點也沒錯,你真是太不信任她了!女兒辛辛苦苦地為你的王國打拼,你居然還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她罵得狗血淋頭,真是太過份了。」

  「姐姐連飯都不吃,就跑上樓去了耶!可見她有多傷心?」飛凝嘟著嘴憤慨地道,「她個性那麼好強,受到如此難堪的委屈,雖然在我們面前強撐著,但我猜她現在一定是躲在棉被裡大哭特哭了。」講著講著,飛凝紅著眼眶放下碗筷,「姐姐實在是太可憐了……我也不吃了,我要上樓去看她。」

  「唉,你看你,沒事把兩個寶貝女兒氣成這個樣子……」唐惠心搖搖頭,實在不知該說這個頑固的老頭子什麼才好,「咱們沒有兒子是個事實,飛嫣個性像你,工作能力不比男孩差,這也是事實,你要是再看不清楚,那就……」

  「那就怎樣?誰教她做事神神秘秘的,半點風聲也沒有,我才會……」

  「你還不認錯?」說著,唐惠心也不理他,「算了算了,我去練我的書法,懶得和你說了。」

  平時總是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於鏈海,現在卻被妻女結結實實數落了一大頓,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飯廳裡,心頭說多悶就有多悶。

  說穿了,其實他心裡也不是真的嫌飛嫣不是男孩,就一定成不了大器,只是……年輕人總要多磨鏈磨鏈嘛,總不能教他藍天航空的繼承人,就這麼舒舒服服地坐上大位,那豈不是太危險了嗎?

  也是用心良苦啊!這些女人們哪知道他的苦心?

  於鏈海萬分不平衡地嘀咕著,但想到女兒到底是遺傳了他優秀且靈活的生意頭腦,竟然連哥倫比亞航空都被她三兩下擺子了,鬍鬚下的嘴角,仍然忍不住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摸了摸下巴,在心頭迅速作下決定,這一次,他一定要送個大驚喜給女兒,讓她徹底明白,身為她的父親,他有多麼驕傲。

  ***************

  距離最後一次看見殷層雲的時間,已經有整整一個星期了。

  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手機,在殷層雲打來第一百零八通電話後,終於慘遭關機的命運。

  飛嫣身體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除了翻來覆去,除了無可避免地想像著殷層雲現在究竟急成什麼模樣外,心底的煎熬完全淹沒了她。

  她像個溺水的人,卻只能無助地抓住水草任其載浮載沉,徬徨著、恐懼著不知該如何逃生。

  這些天來,飛嫣什麼也做不下去,只能像只鴕鳥似地窩在房間裡,以為只要不踏出房門,殷層雲便不可能找得著她,而她,更不必去面對自己捅出來的大樓子了。

  「姐……」飛凝敲敲門後,逕自打開房門,從門後探出頭來,「你還好吧?」

  「還好。」飛嫣病焉焉地道。

  飛凝關上門,先是自作主張地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進室內,才逕自走到床旁坐下,不安地打量姐姐消瘦慘白的面容。

  「姐,你該不會還在氣爸爸誤會你的事吧?我不是跟你說過,已經真相大白,爸也已經知道你說的全是真的了嗎?」

  「嗯,是啊。」

  「那你怎麼還這樣?」姐姐平時總生龍活虎的,日子過得積極而充實,像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模樣,可是她從來沒見識過的。「你知不知道,媽咪有多擔心你啊,還是,你身體出了什麼狀況?」

  「嗯,你少瞎猜了啦。」飛嫣虛弱地將臉埋進枕頭裡,自我催眠,「我沒什麼,我只是……一時被老爸給氣昏頭了,再給我幾天時間,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啦。」

  「是喔。」

  飛凝打量著姐姐眉宇間滿溢的愁緒,怎麼樣也想不出來以往和老爸有爭執,只會越挫越勇、力爭到底的姐姐,竟會為了場家常便飯的爭吵,頹廢了這麼多天還好不起來。

  再說,事後還證明了她是勝利的一方,而她居然連去跟老爸示威都沒有,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菲菲姐的推論是對的?

  性子單純的飛凝越想越不對,「姐,你該不是讓菲菲姐料中了,偷偷談戀愛了吧?」

  被一語道破的飛嫣嚇得登時從床鋪上坐起身來,「那個臭菲菲又在背後亂說我什麼了?」

  「沒什麼啊,她只是說……」飛凝不解她為何那麼激動。

  「她說我什麼?你身為我的親妹妹,竟敢替她隱瞞?快說快說!」飛嫣迭聲催促。

  「她說,她賭你算計殷層雲這一次,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即使任務達成,也得付出賠上一顆心的代價,是贏是輸,很難說。」

  「啐,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愛面子的飛嫣自然是不會承認好友說的是該死的完全正確。

  飛凝嫩白的小手輕點紅唇,側頭努力地想,把她記得的話全老實地對姐姐說出來,「菲菲姐還說,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料地發生,你卻仍然只想顧全自己的面子,那麼,你將會死的很淒慘喔!」

  「死女人!竟敢詛咒我……」飛嫣瀕臨發瘋地抓著一頭亂髮,然後,為了證明菲菲說的完全不對,她死撐著從床上跳下來,開始語無倫次地叫囂著。

  「我只是一時偷懶,多休息幾天也不行啊?輪得到她這個巫婆在我背後胡說八道,好好好,為了證明給她看,我現在立刻恢復正常,請你出去吃大餐,別教她把我給看扁了!」

  「可是,姐,不行耶。」

  「什麼不行?」飛嫣橫眉豎目地瞪著妹妹,一副好橡有誰不順她的心,她就要把誰給抓來痛扁一頓的樣子。

  「爸爸剛才打電話回來吩咐,要你下午一點進公司喔,我們可能來不及去吃大餐了。」

  「他不是很討厭我進公司窮攪和嗎?」飛嫣臭著臉,像個任性的孩子,「幹麼現在又要我進公司去了?我不去!我才不去呢!省得又討罵挨。」

  「可是我看爸爸心情很好,還跟我說,你去了鐵定會高興死呢。」

  「高興?他教我高興我就一定要高興啊?莫名其妙!」

  「你……你真的不去啊?可是,沒說動你去公司,爸爸會罵我的。」

  見到妹妹可憐兮兮的臉,飛嫣沒轍地垮下肩膀,「去去去,你叫我去我就去,行了吧?」

  見姐姐臉上又恢復那種恰北北的生氣,飛凝忍不住鬆口氣,甜甜地笑了。

  「姐,你還是凶一點好,我比較習慣。」

  「神經!」

  走進浴室裡沖了個冷水澡,飛嫣昏沉的心神霎時清醒多了。

  她對著鏡子,阿Q地告訴自己: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殷層雲要在短時間內以如此有限的資訊找到她,哪有那麼簡單?只要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她相信這件事……終究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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