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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季可薔    


  「我……沒有。」她倔強地咬唇,「我會在雪祭時宣佈那件事。」

  「很好。」風勁滿意地頷首。

  水月瞪他,那灼烈的眼神,幾乎是充滿恨意的。

  「不要恨我。」他抬起手,輕輕撫摸她冰涼的臉頰,「我也是逼不得已。」他喃喃道,嘴角仍噙著抹陰邪的笑。

  她甩開他的手。

  他並不生氣,袍袖瀟灑一拂。「對了,妳知道雲霓回宮的事吧?」

  「我聽說了。」她點頭,「她平安無事?」

  「毫髮未傷。」他淡道,面無表情。

  她靜靜望他,沒發表評論。

  「不過我覺得有些奇怪。」風勁忽道。

  「哪裡奇怪?」

  「她有些反應不像平常的她。」他沉吟。

  「是不是因為遇刺,驚嚇過度?」

  「我本來也這麼想,不過--」他微斂眼皮,陷入深思。

  水月也不打擾他,她轉過身,迎向一個前來通報的小巫女。

  「啟稟祭司大人,有位紫蝶姑娘前來求見。」

  「紫蝶?」水月驚喜。「她怎麼來了?」

  等不及宣見,她移動蓮步,就要往殿外走。

  「等等!」風勁喚住她。

  她凝定身子。

  「妳有客人?」

  「是。」

  「一位姓紫的姑娘?」他追問。

  關他何事?水月顰眉。「不錯。」

  「她不會正好是個大夫吧?」

  她愕然回首,「你怎麼知道?」

  「瞧妳這麼心急地想見她,妳跟她交情肯定很好吧?」他不答反問。

  「是又怎樣?」

  「沒怎樣。」風勁淡淡微笑,湛眸中的輝芒看來詭譎無比。「只是想請妳幫我確認一件事……」

  ☆ ☆ ☆ ☆ ☆ ☆ ☆ ☆ ☆ ☆ ☆ ☆ ☆ ☆

  「妳覺得那個女大夫跟我們公子到底是何關係?」

  「花霧宮」裡,一名宮女壓低了嗓音問。她手上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置幾碟精緻小點,正是要送給花信的點心。

  「什麼關係?」另一個捧著溫熱清茶的宮女,不解地揚眉,「不就是救他一命的恩人嗎?」

  「可我總覺得他們的關係不僅止於此。」

  「怎麼?」

  「公子好像很疼她的樣子,前幾天他命繡娘替她縫製新衣,還特地交代非用櫻染的布料不可。」

  「櫻染布?那一匹可要價不菲呢。」

  「他還要繡娘做九重單衣,外袍的衣袖樣式指定要『蝶袖』。」

  「這是等同貴族仕女的禮遇啊!」捧茶宮女驚歎。

  根據千櫻禮俗,貴族仕女在參加大典時須著九重單衣,衣袖也不能是一般流線直墜的水袖,而是平舉展袖時下襬及於腰部的蝶袖才行。

  「公子為她訂做九重單衣,莫非打算攜同她參加雪祭?」聽聞這令人震驚的消息,捧茶宮女索性停下腳步,細問同伴。

  「我是這麼想。」

  「怎麼可能?」

  「所以我說啦,公子對她可是另眼相待呢。」

  「妳的意思是公子喜歡上她了?」

  「嗯哼。」

  「這怎麼可能?那麼一個丑姑娘!」

  「對啊,我也覺得她配不上公子。我是聽說她醫術很厲害啦,不過我們公子不論人品、學養、相貌,全是上上之選,他喜歡的對象也得才貌兼備才是。」

  「我瞧是那個紫姑娘纏著我們公子不放吧?仗著她是公子救命恩人的身份予取求。」

  「救命恩人又如何?馬不知臉長!哼!」

  「也不想想自己長什麼德行--」

  「夠了!」一道斥喝聲在兩個宮女身後揚起。

  兩人一愣,同時回首,映入眼瞳的是一道全身素黑的麗影,容顏雪白,眼神凌銳逼人。

  是護國巫女!而她身旁,站的正是那位總是一襲紫衫的女大夫。

  兩人著慌,趕忙肅立,恭敬喚道:「祭司大人!」

  「妳們剛剛說什麼?」水月厲聲問,「誰馬不知臉長?誰仗著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纏著妳家公子?」

  「我、我們沒說什麼。」見她臉色鐵青,兩個宮女更慌了,臉色刷白,「小的、小的胡說八道,請祭司大人跟紫姑娘別介意。」

  「叫妳們總管來!」水月命令。

  「嗄?」

  「妳們是花霧宮的宮女吧?總管是誰?要他來見我!」

  要叫總管來?莫非護國巫女打算治她們的罪?兩人相覷一眼,同時跪倒在地,

  「小的知錯了!請祭司大人恕罪。我們……我們足無心的……」眼見水月依舊面如凝霜,毫不動搖,一向機靈的捧茶宮女轉向一旁的紫蝶,拉著她裙腳哀求道:「紫姑娘,是我們不對,我們太多嘴,在這裡跟妳賠罪了,求妳大人大量,別跟我們計較好嗎?」

  「妳們居然還有臉求她原諒?」水月冷斥,「起來!跟我去見妳們總管。」

  「算了,水月。」紫蝶勸阻她,「別為難她們。」

  「紫蝶--」

  「沒事的,她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我相信她們沒惡意的。」紫蝶拍拍水月的臂膀安撫她。

  「妳--」水月不可思議地瞪她,半晌,歎了一口氣,「妳啊,就是脾氣大好了,才老是讓人欺負!」

  「只是說幾句話而已,哪裡欺負到我了?」紫蝶微笑,朝兩名宮女使了個眼色,「護國巫女原諒妳們了,還不快謝恩?」

  「是!謝謝祭司大人,謝謝紫姑娘!」倉皇謝恩後,兩人捧著托盤匆忙退下,就怕水月忽然反悔。

  水月瞪視她們的背影。

  「怎麼?還生氣啊?」

  「怎能不生氣?」水月緊緊顰眉,向來沒有表情的雪顏難得顯現怒氣。

  都是為了她呵!

  紫蝶感動地挽著水月的臂膀,螓首撒嬌地靠在她肩頭上,「好啦,別生氣了,那些無聊話聽聽就算了,何必認真呢?」

  「妳真的不在乎?」

  她搖頭。

  「可是她們如此羞辱妳!」水月氣憤難平。

  「我習慣了。」紫蝶幽幽道,「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聽人這麼說。我本來就長得醜,也難怪她們會那麼說。」

  「妳--」水月旋身扳正她肩頭,直視她容顏。

  她櫻粉的唇角,噙著淺淡的笑,那笑,既是認命,也是無奈。

  水月心一緊。「妳啊,就是太善良了,這種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負的。」她疼惜地輕撫紫蝶的頰,「沒想到連在花霧宮裡都要受那些宮女欺侮。」

  紫蝶靜靜微笑。

  「花信對妳好嗎?」水月低聲問。

  「很好啊。」

  「他知道了妳是--」

  「他不知道。」紫蝶截斷她,拾眸望天,唇畔的微笑滲入一絲酸澀。「我們說好只當朋友。」

  「只當朋友?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這樣了。」

  不多不少,就是好朋友而已。她永遠不會成為他的情人,遑論他的妻。

  「紫蝶……」水月還想說些什麼,紫蝶卻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看!是大雁呢。」

  水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見遠遠的有幾隻大雁展翅飛掠長空。

  「鴻雁于飛,哀鳴嗷嗷。」紫蝶低喃,「都快下雪了,牠們怎麼現在才往南飛呢?不怕冷嗎?」

  「紫蝶。」水月低喚一聲,忽地感到心酸。

  這濃雲遮蔽的天,這趕不及過冬的雁,和只能學著將滿腔愛意藏在心底的她……

  水月忽然握住好友的手,胸臆間充塞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紫蝶輕輕一歎,「妳的手好冰啊,水月。」

  「我的手向來是這樣的。」

  「老是這麼冷,不知何時才有人能讓妳溫暖起來?」紫蝶笑言,螓首微偏,靈動的眼珠看來俏皮可愛。

  水月微微牽唇,笑痕雖淺,可確實是個微笑。

  「走吧,妳不是說要帶我看看住的地方嗎?」

  「是啊。」紫蝶一拍手,「我住的地方可好了,叫『楓葉居』,清幽僻靜,後頭有一片楓樹林,霜染楓紅,可漂亮了……」

  柔柔嗓音慢慢遠去,兩人漸行漸遠。

  幾株梅樹後,緩緩步出一個挺拔的男人身影。

  他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那個黑衣姑娘就是水月吧?」另一個姑娘走出來,揚起一張清麗秀顏,好奇地問他。

  他點點頭。

  「你不是說過,她為人很冷淡,除了風勁,對誰都不理不睬嗎?」

  「嗯。」

  「那她怎麼跟紫姑娘那麼親暱?她們兩個看來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納悶。」

  「她剛剛好像叫紫姑娘『紫蝶』--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她的閨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你的表情怪怪的。」美姑娘蹙眉望他,「還在為方纔那兩個宮女說的話生氣嗎?」

  他不語,漫漫沉思,心神飄遠。

  「別氣了,人家紫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

  她輕輕一跺腳,「花信!你到底有沒聽見我說話啊?」

  「嗄?」他眨眨眼,望向她,彷彿這才回神,「妳說什麼?」

  她啞然。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處的時候如此不專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卻記掛著另一個女人。

  他面對著她,卻想著別的女人……

  她斂下眸,雙手悄悄交握,纖纖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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