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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海綠 之後,有好事者問那些看過她出手的鏢師,赤霞郡主身手如何?其中的老鏢師瞇著眼,無限感慨長歎道:「赤霞郡主出手之快之猛,你絕不會認為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像是團撲不媳、燒不滅的火,靠近她的,沒燒成灰便得感謝老天爺了。」 老鏢師是安平鏢局的總鏢頭秦刀,在江湖成名已久,他誠實質樸的性格比他手中那把快刀更讓人敬佩。 「刀一出手從不落空,話一出口絕無虛假。」這是武林中人給秦刀的評語。 秦刀也見到了風冥和素綾出色的武藝,在他毫不誇張的描述下,風冥和素綾同樣出了名。 風冥使的是刀,出手時白皚皚的刀光四射,寒氣迫人,如急雷、如閃電,削人肢體血肉從不心軟。那些惡盜只能哀嚎著任他如虎入羊群般的盡情宰割,那狠勁讓老江湖的秦刀也不禁皺眉心寒。 儘管紅英和風冥下手狠殘,但沒有一人死亡,因為素綾也出了手,她不用兵器,只以上乘輕功閃躲敵人的攻擊,再趁隙以巧妙的點穴手法制住敵人。在紅英示意下,素綾俐落地止住傷者的血,再敷上自製的金創藥,保住了他們的命。 秦刀記得那時,紅英一張俏臉似笑非笑地睨著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賊人,鳳眸殘冷。 「斷你們的手腳,是給你們這些殺人劫貨的惡盜一些教訓,留你們狗命,是為了送你們到官府由王法判刑。」 從此,不論是誰,見了左紅英都會恭敬地稱她為赤霞郡主,向來不將官職功名放在眼中的武林人士也這麼稱她,那是出於衷心的佩服,至於她身旁的風冥和素綾,多事的武林中人暗地裡給二人起了名號。 使刀的風冥因出手狠殘被稱為刀煞,他神色冷酷,不怒而威,行事穩重倒也不失禮數。素綾因一身白衣和高超的醫術被稱為白衫神農,旁人卻不知她使毒的本事和救人點穴同樣精妙。 現在,紅英當家二年,已是十七歲的大姑娘。對於三人的成就,左四書相當自傲。他笑看著這年輕美麗的三人,和藹溫祥,是做為父親的滿足。 「謝老爺子。」風冥薄唇微揚,素綾清秀小臉也浮上難得淺笑。他們真心敬愛這位仁厚長輩。 一旁的管家左福上前稟告朱雀廳的酒菜已經備好,眾人入了座,紅英吱吱喳喳地講個沒完,風冥偶爾會插幾句話,素綾只有在有人詢問她時回話,這樣的相處方式,並不是將風冥和素綾排拒在外,而是各人性格使然。 望著桌上那盤極適於佐酒的七香酥炙肥鴨,紅英喚來了左福,要左福將他們帶來的塞外美酒呈上。不一會兒僕人們斟上酒,血紅色的酒液,搭配名貴的翠綠碧玉杯,紅綠相映,煞是好看,濃郁甜膩的酒香渺渺飄蕩在廳中,令人不飲而醉。 左四書輕啜,細細品嚐後連聲稱好。 紅英抿唇一笑,也飲盡一杯。「這酒是用關外河套產的米和沙漠綠洲的椰棗釀造,還加了不少關外特有的水果,我打算在京城酒行銷售,爹爹覺得如何?」 風冥瞧著她因興奮和薄醉醃紅的小臉,目光深濃,唇畔揚著寵溺的笑。「老爺子,這酒是紅英親自監工釀造,她還給這酒取了個美麗名字。」 左四書好奇問道:「哦,什麼名字?」 「誰要你多嘴。」紅英輕斥,半嗔半羞地睨了風冥一眼,那嬌媚眼波讓他原本炯亮的眸子更顯熾熱。 素綾斂眉旁觀,眼神清冽明澈,心裡卻是淡漾笑意。她知道風冥和紅英間那微妙強烈的情愫。 左四書瞧著二人目光交會,精明的眸子微瞇,心下卻有些煩憂。紅英和風冥不是不相配,也不是他瞧不起孤兒出身的風冥,而是……唉……他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既然對方都找上了門,他也不能再裝作忘了「那事」,待會就把放在心中十多年的「那事」告訴紅英,讓她自己決定吧。 紅英沒有忽略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愁緒,鳳眸倏地綻出燦亮精光,她不動聲色地笑道:「爹爹,女兒給這酒起了個名,喚作眼兒媚。」 左四書拋開心中愁思,點頭笑道:「好個眼兒媚,美酒美人相輝映,美人醉酒眼兒媚,好,取得好,不愧是紅英。」 酒宴過後,四人彎過大廳,再繞曲廊,又是一重幽靜院落,這是左四書獨居的思月館,取名「思月」以追憶左四書仙遊多年的亡妻方月娘。 左侯府有三園、五廳、八院。三園是松園、竹園、梅園。五廳是麒麟廳、朱雀廳,青龍廳、玄武廳、白虎廳,八院是思月館、赤霞苑、風雲樓、冷香小築、璃閣、琉軒、靜心居、留芳堂。三園、五廳、八院各自獨立,中有清幽曲折的小徑可互通。思月館居於最裡側,前為赤霞苑,為紅英所有。赤霞苑右為風冥的風雲樓,左為素綾的冷香小築,其餘四院在前,璃閣、琉軒二院不開放,靜心居、留芳堂二院用來招待賓客,松園植忪、竹園栽竹、梅園種梅,為賞景之用。 坐於酸枝太師椅的左四書端著青瓷茶盅,神色複雜地望著安坐一旁品著香茗的三人,躊躇半晌後才緩緩開口。「素綾,你今年十幾了?」 素綾放下手中的茶盅,清脆嗓音冷然,水瀲眸子不泛半波潮動。「十八。」 一旁的紅英秀眉微挑,勾起一絲瞭然的笑。哼,原來是這檔事。 風冥則是若有所思,俊眸蒙上一層濃濃陰影。 左四書裝做沒瞧見女兒嘲弄的目光,續問素綾道:「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平常女子早已許了婆家,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素綾眉目低斂,神色平冷,緩聲道:「素綾只求在左府為僕,終生侍奉紅英小姐。」 左四書尚未說話,紅英便搶先開口,她笑意不再,語氣認真且帶著淡淡不悅。「素綾,你不願和我姊妹相稱,我不強求,可你別以奴僕的身份自居,我受不起。」 「紅妹,我不是……」素綾微微蹙眉,眼中閃著難得的失措。 紅英滿意一笑:「這才是我的綾姊。」她轉向左四書,秀眉輕擰,口吻嬌蠻。「爹爹,綾姊不同意,誰都不能要她嫁!」綾姊伴她多年,那能隨便就讓多事的爹爹給嫁出門。「就算綾姊要嫁,也只能嫁綾姊自己選定之人。」 素綾心口一熱,神色依然冷冽,她性子淡漠不喜多言,此時心中甚是感激也卻也說不出口。 「你這丫頭。」左四書失笑搖頭,溫柔望著愛女。「紅英,你今年十七,是個大姑娘,也該找個婆家了。」月娘嫁他時才十五歲,他還記得自己掀開蓋頭時那驚艷不已的心,他那柔情似水、賢德溫良的妻…… 他猛地皺眉,陷入沉思。紅英到底像誰啊?明明是他和月娘的女兒,可性子、相貌全沒半分月娘的溫和秀麗,倒是像他命不好的小妹緋璃,二人絕艷面容生的相似,性子也同樣好強高傲。 想起緋璃,他不禁神色一黯。就是緋璃那蠻橫、不顧一切的玩性害了她,要是他當年多管教她些,或許今天不是這個局面,或許他不會同時失去妻子和妹子──只為了那個男人。他不是不曾想過復仇,只是在狂怒之後平心靜思,當年的事,實在不是任何人的錯,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命啊!由不得人! 幸好紅英遺傳到左家代代經商的精明頭腦,性子雖有些他慣寵出來的嬌氣,卻不失通情達理、知所進退。 紅英一語不發,鳳眸低斂,暗暗燃著極欲爆發的怒火。從她懂事起,早已有接下爹爹的左侯府,成為商界霸主的雄心壯志。為了這個目標,她費了多少心血、時間。為了學得商人的精明幹練,她努力的和帳房學習有關商業上的種種事務,到京城各個商行實際的去看、去聽、去學、又為了保護自己,她忍著苦,忍著痛,向家中的護院和鏢局的鏢師學武。 爹爹替她請的文夫子和武師父所教的一切,她也照單全收。學了這麼多,她仍不滿足,藉著清琉姑姑為皇后的姻親關係,宮中的太傅和侍衛也全成了她的師父。 她不停地學,不停地磨練自己,就是想成為左家繼承人,但當她聽到下人們無意間的耳語時,她才知道,不論她多努力,只要她嫁人,左氏產業就會成為她該死的夫君所有。 那年,她十三歲。她記得那時她有多憤怒、有多不甘心,而這一切在聽到爹爹的回應後,全化為狂熾不平的恨。 爹歎道:「紅英,爹知道你好強,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左家對你來說太沉重,你需要個丈夫來保護你、照顧你,你娘生前……」 爹爹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檜木桌先遭了池魚之殃,那可憐的桌子在她鋒利的熾炎劍下斷為二半。那可是上好的紫檜木,堅硬若石、溫潤如玉,可惜,在她失控怒火之下,成了最無辜的犧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