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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夏娃 這個男人,後來來過家裡一次,那是在他十三歲那年的夏天,聽說是家裡反對他娶一個門戶不當的女人,所以他們要私奔了。臨行前,何媛蓉來跟他們道別。 「白子,我們要到美國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不過我相信到時候你一定長得更美了吧,唉。」 十三歲卻有一雙深冷的藍眼,彷彿蔚藍大海一樣深不見底,冷冷地瞪著她。已經不再對她所用的形容詞反感地反擊了,面對她即將離開這裡的事實,小小的胸懷還難以承受。他緊緊咬牙,怒瞪著她--不是說,很期待看見他長大的模樣嗎?卻竟如此簡單就要離去! 「媛蓉,到了美國以後,也要經常聯絡。」 「好,等安定下來,我會通知妳的。涵姊,妳也要保重。」 「嗯。講育,我和媛蓉都是孤兒,我們從小最渴望的是有一個家庭,現在你要和她共組家庭了,我很感謝你為她實現願望。媛蓉她……請你一定要給她幸福。」 「請放心,她是要和我過一輩子的女人,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會好好照顧她。」 「咦……你好自私哦,我真的要跟你走嗎?」熱戀中的小女人依偎在情人懷裡,看起來如此幸福。 「沒關係,我會給妳機會的,待在飛機上的時間最無聊了,到時候我再讓妳慢慢考慮。」 「那不已經給你拐去了嗎?我還能跳機不成?」 「不行哦,妳如果摔得粉身碎骨,我會心疼的。」 「……喂,你克制一點好不好?白子和小藍子都在耶。」 明明是要私奔的兩人,卻還優閒的打情罵俏……藍影白瞪著於講育。他恨這個男人,恨他的英俊瀟灑,恨他的風度翩翩,恨他和那女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匹配-- 他恨他,帶走了她! 「白子……白子……嘻嘻。」他恨,那女人雖然遠離藍家了,卻還是把他的侄子教壞了。 一天到晚,白子、白子的叫,煩死了他! 十四歲那年的夏天,他最後一次聽到那女人的聲音。這個時候,他嫂嫂已經飛到美國去陪她生產了。從電話裡傳來她興奮爽朗的笑聲,只是為了要告訴他-- 「白子,你聽好哦,我們家因子就快出生了,你不能娶別人哦,我要把因子嫁給你,你再等十五年就好了。」 「妳想毀了我啊!叫我娶一個未成年的女孩?」 「唉啊,有父母之命你伯什麼?我也是擔心你等不及啊。」 「誰要等啊?個性像妳一樣的女生,我躲都來不及了!」 「哈哈……哎,糟糕了,我好像要生了……白子,你要等因子哦,一定要哦。」 「妳、妳、妳……妳快去醫院啦!」聽著哀叫聲,卻見不到人,他是多麼著急,直到電話掛了,他還緊抓著不放。 「白子……」 他低下頭,看著一顆小頭顱正高高仰著一張和他極為相似的小臉凝望他。大概是他的咆哮嚇到他了。他掛上電話,抱起四歲的小孩,忽然望著他。 「那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要說等的話,也應該是讓你等,你們才差四歲而已。」他說的話,小孩子當然聽不懂。 只是看著他恢復平常的笑容,一雙小手圍住他的頸項,「白子,玩計算機。」 「好,繼續玩……不過,你以後要叫我叔叔,我才跟你玩。」 「好,白子叔叔。」 「不是,叫叔叔。」 「「……叔。」小小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要改稱呼,張望著困惑的一雙藍眼。 藍影白滿意的笑了笑。 小孩子也笑了,「白子,玩計算機。」 一張笑臉又垮了下來。 ☆ ☆ ☆ ☆ ☆ ☆ ☆ ☆ ☆ ☆ ☆ ☆ ☆ ☆ 無論如何,一個新生命即將到來,這是多麼令人喜悅的一件事,雖然他還是討厭姓于的。 過兩個禮拜,他也可以去美國了。他大哥在美國的朋友要結婚了,他們醫院裡也有醫生要一起去,乘這個機會,他大哥要帶他們去度假,去看那個小因子的同時,順便把嫂嫂接回來。 可是滿懷喜悅的期待,在下一刻就落空了。 藍誫田從醫院衝回來,險些撞到了他們兩個。他望著大哥跑上樓的背影,困惑的回頭詢問陪他一起回來的醫生,「呂大哥,怎麼回事?」 「影白……等一下我妻子會過來,你們先到我家住,我和你大哥要立刻趕到美國去。」 「我們不是要一起去嗎?」 「不是的……影白,你聽好,你嫂嫂陪媛蓉去醫院的途中發生車禍,於講育當場死亡,婕涵和媛蓉還在急救當中……情況似乎非常嚴重。」 在說什麼?這是在說什麼呢,為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懂?不久前,他還接到她的電話,她還那麼高興因子即將出生,她還那麼興奮-- 「不……不--」 藍家,從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 藍誫田趕到美國,來不及見到妻子最後一面,更令他痛苦不已的消息是,他的第二個孩子已經在妻子的肚子裡!他們兩人等待已久的孩子,他的妻子甚至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一切就全都消失了。 何媛蓉留下遺言,她要把孩子交給藍誫田扶養。從此,她也走了。 如果,車禍僅是一場意外,那麼,就是命該如此。怨不得任何人,該死的是,卻是一場經過追逐才導致的慘事! 於信鴻派去美國的偵探偕同保鏢,準備去拆散他們兩人,於講育為了送妻子到醫院,車速過快,對方以為他們要逃走,超車攬阻,卻不幸撞上了大卡車,於講育的車閃避不及,造成了連環車禍。 這原該是可以不必發生的,一切都該歸咎於信鴻的門戶之見、冥頑不靈、權勢逼人。 藍誫田沒有回到台灣,他選擇和妻子的靈魂一起飄蕩在美國。終究,他的最愛還是他的妻子吧。被留下的十四歲的孩子和四歲的小孩,一張空茫茫的面無表情和一張疑惑張望的小臉,從此,和仇恨結上緣! ☆ ☆ ☆ ☆ ☆ ☆ ☆ ☆ ☆ ☆ ☆ ☆ ☆ ☆ 焚熱的風,路面彷彿騰起一層滾燙的煙茫,把整個街景歪斜扭曲了,除了熙來攘往的車輛,烈陽下不見幾個人影。 忽然之間,從玻璃窗外可以看見,有一個格外醒目的男人在街上奔跑,引來不少側目。他穿著白襯衫、拉掉了領帶,合身的深色長褲裹著修長的腿。雖然是滿頭大汗,滿臉焦急,一看就知道他身邊出了事情,但一掠而過的速度來不及讓人慢慢揣測。他彷彿乘風奔馳,擺動著修長四肢的誘人姿態、完美毫無瑕疵的體格。儘管街上小貓兩三隻,但更多的視線一雙雙驚艷的眼睛貼著玻璃留連不去! 只是,追逐的仰慕的眼光都被這個男人忽略了,他滿心的憂慮和急切,都只為了一個女孩。 為了這個女孩,他丟下幹部,從一場重要會議裡跑出來。等不及開出來的車子,在炙熱的街上狂奔。穿過小巷的確比開車快得多了。 這家醫院就在公司附近而已。 「藍先生,這邊、在這邊。」陳護士一看見他,馬上向他招手。 「因子呢,她又出什麼事了?」急切的臉龐看得出來,總是無法因為於非因早已成為醫院的常客而處之泰然。每一回他總是提吊著一顆心,直到親眼見到她為止。 「于小姐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呂醫生說她腳踝扭傷了,這個禮拜不能走動。」陳護士在電梯裡說明。 到了五樓,藍御天陰沉著一張臉走進病房裡。 「因子!妳又做了什麼事?」 在於非因的身上,藍御天已經數不清多少次用了這個「又」字了。她總是迷糊又冒失,老是跌跌撞撞自以為是摔不壞的無敵鐵金剛。他總是氣急敗壞必須一再提醒她,她是不禁摔的瓷器娃娃,再這樣一天到晚碰碰撞撞,一再的修修補補,早晚有一天還是會碎裂的,那他--可怎麼辦? 以為迎接著他的會是一張哭哭啼啼,忙著道歉的梨花臉兒。她卻星眸裡點著滅不掉的熱烈火光,展露出兩排潔白貝齒笑得耀眼奪目,若非她腳踝確實裹上了紗布,他還當今天是愚人節了。為此,他更茫然受傷的她哪來的資格對他笑得如此輝煌。 她的興奮和喜悅耐不住,用不著他開口,她爬起身子妄想衝進他懷裡,根本忘了腳上有傷! 他在她親吻地面以前及時抱住她,心臟險些跳了出來,一雙湛藍的眼神露出驚恐,倉皇的臉色一再慘白,憤怒的話到了嘴邊-- 「御天,你相信嗎?你相信嗎?我有家人了,我真的也有家人了!我有一個祖父,他真的是我的祖父。御天,他真的是了!」 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的雙手顫動不已,她狂喜的聲音興奮又激動。他曾經看過她如此難掩的喜悅嗎?在他送給她的「是非」的品牌時,在他為她費盡心思選購的任何精緻禮物時,在他們交往之初她的那份心情--兩年來,他直到現在才知道為了一件事情、一個人,她原來也可以雀躍萬分到這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