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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喬安 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淺笑,起身,開門,果然見到她在門外熟睡著。 好個「貼身奴婢」,竟然可以「貼」著他的房門板睡覺,若不是他眼捷手快,在開門的同時伸手定住她向內傾跌的身子,那嚇人的瘀青恐怕會很樂意重回她俏白的臉上與她敘敘舊。 扶正她的身子,發現她仍然沒有轉醒的跡象,肖淨官眸光一閃,取過她手上的扇子,像是打蚊子一般,故意重重朝她頭頂給了一記當頭「扇」喝。 「噢!」驚呼一聲。醒了! 千眠雙瞳睜得又圓又大,視線焦點逐漸聚攏。 「少……少爺?」 千眠左看看、右瞧瞧,瞠目結舌,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她……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應該在淨心園的亭子裡嗎?怎麼會在淨日園的寢房外頭呢? 難道說,她已經迫不及待地來跟他「討債」了? 肖淨官瞪著她茫然無辜又困惑的模樣,莫名有股想捏她臉的衝動,不過他很快就抹去了這無聊的想法,刻意端出主人的架子,沉聲命令道:「還不快回房去睡覺。」 「嗄?」 「明早卯時過來侍候我梳洗,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別再煩我了。」 砰!門板在她眼前用力合上,顫動好一陣,才在靜謐的夜中,緩緩歸於平靜。 千眠縮著頸,心虛又疑惑。 她剛才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她完全想不起來? 望著冷邦邦的門板,眨眨眼,又抓抓頭,完全深陷五里霧中—— ☆ ☆ ☆ ☆ ☆ ☆ ☆ ☆ ☆ ☆ ☆ ☆ ☆ ☆ 晨霧散去,旭日露臉,金色光束拂進廊梧深院。 通往淨日園的迴廊上,由遠而近,一陣小小騷動快速蔓延過來。 「借過、借過,不好意思,借過——」 千眠捧著一盆熱水,匆匆忙忙、趕投胎似的快走疾奔,像是錯過了時辰就要被拖去下油鍋一樣急呼著。 沒錯,慢了時辰,她准完蛋! 現在已經辰時了,意思就是——她該死的睡過頭了! 不知道淨官少爺起床沒?他前夜也是很晚才就寢,應該還沒起床才是…… 不管了,急急走,快快送,先把這盆熱騰騰的洗臉水安全送到少爺跟前再說。 當然,她急著趕往淨日園,除了是伯耽誤少爺梳洗,另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區,就是——她快癢死啦! 她的臉、她的手,紅點肆虐,簡直快要了她的命。 好想死命抓它一抓哦!如果可以立刻盡情抓個幾下,一定比被金銀財寶砸死來得痛快,只是她兩手沒空,雙腳也沒閒著,因為給主子的梳洗可怠慢不得。 小心翼翼捧著水盆,終於撐到了淨日園,一見到房門外的順生,千眠頓時如見救星,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向他。 順生板起臉來,不悅道:「都什麼時候了?妳現在才出現?」 「請先幫我拿著一下,拜託。」 不多說,立刻把手上的水盆塞到順生手上。然後下管三七二十一,還是七七四十九,先使出「十指眠爪功」,朝自己嫩白的臉上招呼去。 「妳的臉又發生了什麼事?」順生這才注意到她的「異狀」。哎呀呀,好好的一張俏臉,紅點點滿佈,看起來還怪嚇人的。 「昨晚被蚊子叮的。」 「看起來……好慘。」順生聲音變弱,被一股莫名愧疚感攫住。 該不會是他前晚沒勇氣為她多說兩句好話,寧願回房當縮頭烏龜,才導致她今天這種慘狀吧?! 「呵,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蚊子好像特別喜歡我哩。」千眠僵笑道。 抓抓抓,可惡,抓這裡也癢,抓那裡也癢,她快瘋了! 「可能是因為妳細皮嫩肉,看起來比較可口——」順生脫口說道,接著便警覺到自己可能有輕薄姑娘家的嫌疑,不禁暗自叫惱。 孰料,千眠反而笑開了。「我也覺得,如果我再曬黑一點,說不定蚊子就會移情別戀,我也不會變成麻花臉了。」嘴上呵呵呵,雙手抓抓抓。 「哈哈,說得也是。」順生搔搔頭,也笑了。 倏地—— 「啊!」千眠失聲大叫,嚇了順生一跳。「糟了!」 「幹麼突然大叫啊?嚇死人了!」 「竟然忘了重要的事……」千眠慌忙搶回水盆,同時壓低嗓問:「少爺起來了嗎?」 「妳說呢?」 突兀的回話驀地插入,令人不由得一陣脊寒。 眼前房門還是關著的,那麼—— 心一驚,視線一瞟,千眠順著順生敬畏的視線望去,赫然見到肖淨官修長的身形此刻正斜靠窗邊,手臂交叉胸前,一派閒適地看著聊到忘我的兩人。 「不錯,你們兩個還滿聊得來嘛!」 「少……少爺。」千眠趕忙福身請安,心裡暗叫不妙。肖淨官一身穿戴整齊,看來起床有一陣子了。 肖淨官倚著窗欞,噙著笑,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反而興味盎然問道:「妳覺得我家順生如何?」 「咦?」她不解他為何突然這麼問。 「少……少爺?!」順生倒抽口氣,臉色刷白。 不會吧?少爺他「又」想抓他出來玩了嗎?嗚嗚嗚……肯定沒錯啦,因為親愛的主子爺臉上又露出讓他「毛骨悚然」的微笑了。 「我家順生老實、能幹又可靠,妳覺得呢?」肖淨官像個關心孩兒的慈父,態度誠懇得過分。 千眠怔愣住。要她說什麼呢?她和順生也不過說過幾次話而已。 「少……少爺,您不是要出門嗎?小的這就去備馬!」順生緊張道。 少爺一旦決定要做的事,任誰都無法阻止,既然無力回天,落跑無疑是最佳選擇,他萬般不想參與自己「被賣掉」的過程。 「不急,你留下。」肖淨官慢條斯理道。 脫身無望,只好硬著頭皮留下。順生哀怨垂首,無力面對千眠,更不敢多看肖淨官一眼。 「妳覺得我這個主子怎麼樣?」 「嗄?」 「回話,我在等著。」墨眸帶笑看著千眠。 「聽說您是個好人,大家都很喜歡您。」很保留的說法。 「聽說?」俊眉一挑。「那妳個人認為呢?」 「奴婢……」有所顧忌地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說假話要花腦筋,很傷神,會短命』,所以實話直說無妨。」他笑道,故意將第一次見面時,她曾經說過的話搬出來。 沒想到他竟會記得她說過的話,千眠雙頰窘紅,差點就要脫口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不行不行,她總不能把偷偷罵了他十年的話真的說出來吧! 偷偷瞄他一眼,內心掙扎!不對不對,現在似乎不是「翻舊帳」的好時機! 「怎麼?說實話也需要這麼『花腦筋』嗎?」肖淨官笑看她忽青忽白的俏臉,逗弄人的意圖十分明顯。 「奴婢入府不久就被編派來伺候少爺,對少爺自然認識不深。」她的回答很保留,至少算誠實。 他是好主子也好、壞主子也罷,現下她只關注一件事,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讓她進屋啊?她的手好酸!難不成他真打算讓她一直捧著這盆水,站在門口跟他聊天? 肖淨官定定看著岳千眠,如盯上獵物的猛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明明眼中閃著叛逆的眸光,卻又堅持卑微順從,她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猜想,也許她骨子裡根本沒把他當主子看待。 是因為她生性刁蠻?還是另有原因? 他在估量她,同時心裡明白,她也在積極估量他。 「妳……真的對我沒有任何想法?」 「是,少爺。」 「可是我對妳倒有想法。」 「啊?」怔。 「尤其是經過昨夜之後。」 「咦?」千眠心虛。「昨……昨夜怎麼了嗎?」她根本記不得了。 「妳說『妳必須跟著我』。」 「奴……奴婢哪有這樣說?」雙頰脹紅,急聲反駁。 肖淨官好故意的笑臉,道:「昨晚三更半夜,妳明明特地跑來這裡告訴我『妳必須跟著我』,現在妳又否認,難道妳是故意要唬弄主子?」 聞言,千眠整張臉更加火紅。昨夜,她在淨心園不小心睡著了,一覺醒來,她人確實是在淨日園裡沒錯。 她究竟是怎麼來到他房前的?又是否說過什麼? 她完完全全不記得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發揮身為主子的責任,給妳一個可以?『永遠跟著我』的機會,如何?」他曖昧眨眼。 一旁,順生直冒汗,猛搖頭。他很想開口提醒千眠別掉入主子設下的陷阱,但又不敢真的出聲,只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睜睜看著心懷鬼胎的主子爺朝千眠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窗邊。 千眠臉色一沉,輕輕搖頭,悶聲回應道:「不可能,沒有人是可以『永遠』待在另一個人身邊的。」生老病死、離合聚散,人們總會有分開的一天。 「我說可以就可以,誰敢有意見?」他口氣強硬起來,對她臉上閃過的那抹淡淡悲傷感到很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