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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沐風(檀月) 唐無波七手八腳地拉起白衣男子,試著將他負在背上。未曾和男子接觸過的唐無波,即使隔著層層衣物,仍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體溫、比她粗壯的臂膀、手腳和超乎她意料的體重。 「難道男子的身軀都是如此笨重的嗎?」唐無波輕歎道。 不懂武功加上手無縛雞之力,背上背著一名身形偉岸的男子,別說走,就連站穩都有問題。 她顛顛簸簸,步履蹣跚地往蓮池走去,一向不從事體力勞動的她,才走幾步路就已頗覺吃力,而頻頻喘氣了。 好不容易將白衣男子背到蓮池旁,左手攬著這名臉上滿是血污的男子,右手抄起一口水送入他嘴中以便將藥丸送入腹中,順便取出手絹沾濕,將他臉上血污擦乾。 待得她將白衣男子臉上擦乾淨後,就著月光一看,不禁一怔,入眼的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俊美的面容、濃黑筆直的劍眉、挺直的鼻樑,唐無波見過不少英俊的年輕男子,父親俊雅中帶文人氣息,硯雲的夫君江傲天則是俊逸中難掩傲氣,這名男子和他兩人氣質完全不同,形貌更為俊美細緻,卻有一股剛強之氣。 唐無波的守則之一是:不要和任何俊男美女發生關係。因為美色是災禍之源,紅顏向來薄命,而紅顏的朋友大概一不小心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她今夜做好人也只是點到為止。 蓮池旁的黑馬一看到昏厥的白衣男子便嘶鳴不已。唐無波道:「這是你的主人嗎?好吧,我扶他上馬,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將白衣男子扶上馬鞍。一陣涼風吹來,時正初春,微帶寒意,無波順手解下自己身上的青氅披在白衣男子身上。 當她近身將毛氅的襟帶繫在白衫男子頸間時,男子忽然轉醒,發覺有人近身,武藝精湛的他,下意識地立刻給予來人一擊。 唐無波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攻擊她,忽然挨了一記又快又狠的手拐子,腹部吃痛,站立不穩,啊了一聲便掉入蓮池中。黑馬也吃了一驚,同時向前狂奔,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時當春寒料峭,無波跌入蓮池中浸得一身濕,幸而池深僅及腰,無性命之虞。 她趕忙從池中爬起,一陣冷風吹得她直打哆嗦,不禁抱怨道:「難得做一次好人,結果搞得自己連披風都沒了,真是冷死人了。」 嘴裡一邊抱怨,一邊打著噴嚏,雙手緊抱著身子,在冷風中哆嗦著走回瀾閣。 第三章 江寒天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時已在奔馳的馬上,他忍住胸口的疼痛,勉力拉住韁繩,馬立即停了下來。 這一用力,馬上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不過這次吐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黑色的毒血淤積,表示所中之毒已經開始自體內清除。 江寒天運氣,雖然胸口仍因青眼醉鷹那一掌而隱約疼痛,體內真氣運行無滯,看來已無性命之危。 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救了我一命?他心中暗想。 轉而看到身上的青色毛氅,想必是救命恩人怕他受寒所贈,這件毛氅是上好的毛料製成。又輕又暖,雖然配上他那頎長的身材稍嫌小件,但足以遮蓋他身上的斑斑血漬。既然身上的毒已無礙,江寒天策馬往花廳前行。 ※ ※ ※ 花廳裡,每個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適才步入的江寒天身上。 以「潘安在世,宋玉重生」來描述江寒天的俊美並不為過,不過此人俊美之外還有一股陽剛之氣,湛然有神的黑眸如冷凝的潭水,冷靜而深沉,可惜容貌雖俊美,卻是冷冷地沒有任何表情。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白虎向來是言出必行。」炎麟得意地說。可惜在場無人會注意他說什麼,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俊美男子身上。 而江寒天無視眾人的注目,面無表情地進入花廳,似乎旁邊的人都不存在似地。 「爹、唐世伯。」江寒天走到父親和唐翰林兩人面前微微躬身一揖。 唐翰林心中暗喑讚道:好一個俊秀人物。他平常雖然以眾多如花似玉的女兒為傲,現在看到親家的三位公子皆人品俊雅,心下不禁羨慕起來。 「不必多禮,這位想必就是寒天賢侄吧?」接著轉向江滄雨,笑道:「滄雨兄夫婦真是好福氣,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 「哪裡,」楚嫻搶在丈夫前頭答道:「犬子頑劣,幸蒙令嬡青睞,傲天才能在而立之年成家。二兒寒天性子冷僻,恐怕又要讓我掛心了。」這位氣質脫俗的武林第一美女,在談起兒子的終身大事時,也是如尋常百姓焦急的母親般搖頭歎氣。 唐翰林哪裡會聽不出楚嫻話中之意,忙順著她的話轉頭問江滄雨:「二公子今年貴庚,可有婚約?」 「今年二十八,肖虎,尚未婚配……嗯……」江滄雨摸摸長髯,眼光掃向立在唐翰林身旁眾閨女,立即知道妻子和親家公的打算,瞬間開懷大笑。 「哈哈哈……唐老弟以後還要你多方協助,寒天,過來見見唐家小姐們。」 掌昊天門白虎堂的江寒天何等精明,哪會看不出父母的用意,劍眉微蹙,不情願地趨步向前。 「白虎,百禽樓的事情這麼快就處理完了嗎?」冷雲問道。「嗯。」江寒天的靜默是出了名的,向來是不會多說一個字。 「咦?」炎麟面露詫異之色。「白虎身上這件毛氅哪來的?你向來四季都只穿一件白布衣衫的。」 冷雲聞言順著炎麟的眼光看過去,亦是頗覺詫異。江寒天的習慣極為固定,的確是終年一身白衫,從未更改過。而他現在身上這件青色大氅,冷雲覺得有些眼熟,不過比刻的她心事重重,也就不會深究了。 向來心細的江嵐天掀起了兄長身上的青色毛氅,看到裡面血漬斑斑的白袍不禁吃了一驚。 江寒天淡漠地說:「受了點傷,不礙事。」自他掌白虎堂以來,大小戰役中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而對精神力超人的他來說,只要不致命,都不足以稱作「傷」。 江嵐天也不再追問,他深知二哥性子冷漠,即使是親兄弟也不太習慣接受對方的關心和好意,既然他說不礙事,那就表示一切已在控制之中。 唐翰林將沁月帶到江寒天面前笑道:「快來向江世兄見禮。」 沁月終於得見五年來朝思暮想的男子,見他英挺身形依舊,一顆心跳得猛烈。和他那雙沉靜的眸子一對,登時情潮洶湧,頭暈目眩,一時間站立不穩,眼見就要跌倒。幸虧江寒天強健的手臂實時扶住。 沁月低下頭來,低聲說了一句:「江世兄。」聲如蚊蚋,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心中卻是突突地跳,當然是沒瞧見江寒天眼中的不悅。 唐翰林滿意地看著跟前如花似玉的女兒們,都在這兒了,除了…「無波呢?」他皺眉道。 這小妮子人一多就失蹤了。 「已經出去好一會兒了。」回瀾總是負責報告同胞姊姊的行蹤。 「唉!這丫頭!」唐翰林搖頭輕歎,他怎麼總是管不住無波呢? 一條鮮紅奪目的人影走來,總是娉娉婷婷的紅停夫人,用那和年齡不相稱的嬌嫩嗓音道: 「相公!又在為無波生氣了?」 「沒有!沒有!娘子你別想偏了,只是一時找不著無波孩兒來給江家公子見禮。」唐翰林連忙在大夫人紅停面前袒護三女兒。 「我說相公,你平時也太寵無波這孩子了,」紅停夫人嬌滴滴地說道:「這種隆重的場合不出席,實在有損唐家小姐的風範。」 冷雲冷哼了一聲道:「紅香也沒出席。」 紅停夫人在大庭廣眾下給晚輩頂了一句,強忍著不便發作,臉上仍是那溫柔婉約的嬌柔笑容。「我那紅香孩兒的確是太失禮了,不過她的傷風在今晚愈形嚴重,只好忍痛失禮了。不過我剛剛好像還看到無波呢。」 江寒天對這種婦人之談最為不耐煩,轉身便離開,江嵐天隨即跟上,炎麟看兩個好友離開,也趕緊逃出那脂粉圈。 兄弟三人到了花廳外,江嵐天開口道:「能傷你的恐怕是百禽樓中的厲害角色吧?」 江寒天靜靜地道:「十三殺的毒迷陰鷙。」 江嵐天伸手欲為兄長把脈,可是他的手連江寒天的外衣都還沒碰到,就被擒住手腕。 江嵐天笑道:「你還是老樣子,不讓任何人近你三尺之內,連愛馬都學上了。毒迷陰鷙向來以毒出名,愚弟想看看你是否著了他的道。」說著手腕一翻,掙出掌握,手指搭上兄長的脈門。 他沉吟了半晌,道:「二哥你有中毒的跡象,但似乎已無大礙,只要用內力逼出餘毒即可,只是胸口這一掌掌力陰柔,手法巧妙,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鼎鼎大名的白虎寒天身上拍一掌。」 江寒天靜靜地道:「青眼醉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