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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沐風(檀月)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江寒天黑眸裡初次閃動著罕見的笑意。

  唐無波見他如此表情,心中更火大,真是不叫的狗會咬人,江寒天平日少言,一開口便是犀利地反擊。

  「你……」唐無波一時語塞。「你的眼神就是這麼說的。」她已經被怒氣沖得心思狂亂,向來語調中的溫文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狂躁無禮的語氣。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江寒天犀利地回道。

  「你……」唐無波怒火高張,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多日來只食棗子,早已使血液中養分不夠。這一怒火上衝,立即使她手腳酸軟,跌倒在地。

  「惡……惡……」她突然覺得一陣止不住的噁心,便伏在地上,大吐特吐起來。

  腸胃不斷地翻騰,令她難過得迸出眼淚,這幾日來勉強吃下去的棗子不斷地從胃裡吐出來。

  唐無波纖細的身子隨著每一次的嘔吐止不住地抖動著,手足發冷,冷汗直流,難過至極。

  突然伸來一雙強壯的手臂,圈著她顫抖的嬌軀,男性溫熱的體溫,溫暖著她冰冷的身子,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背脊,使她緩下劇烈的嶇吐。

  唐無波虛弱中從眼角瞥見,江寒天那沾了血漬的白袍在自己身後飄揚著。說實在的,她沒想到這個冷漠的武林高手,居然會來照顧嘔吐的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姑娘,不過她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驚訝,因為,虛弱的她很快便受寒了。

  ※  ※  ※

  受了寒的唐無波,手腳酸軟無力,原本清亮的美眸顯得略微混濁。連日來的勞苦奔波,營養不良,加上原本孱弱的體質,使她在怒氣沖沖地和江寒天吵一架後,馬上由盛怒的母獅變為嬌弱的小貓,無助她躺在寢宮床上,冷得直發抖,偏偏這該死的華麗寢居,從精緻的壁畫到華麗的鴛鴦枕,應有盡有,就是沒有棉被!想是死人不需要保暖。

  「好冷!好冷!」唐無波躺在床上,雙臂緊抱著自己的身軀,直打侈喨,她連床邊的繡帷都拆下來當棉被蓋了,只可惜這些講求華麗的裝飾品,不是輕紗就是冰綃製成,一點都沒有保暖功能。她開始懷念她以前那件青衣毛斃了,又輕又暖,是上等毛料和鶴羽混紡而成的,全京城只有這一件,結果,她居然給了當時毫不相識的落難男子,就是眼前這個俊美又該死的難友江寒天,唉,真應了雲山老人的預言,這是一場劫難,而她很懷疑孱弱的病體是否能撐過這一劫。

  「唉!這回我是在劫難逃了。」唐無波輕歎道。

  江寒天走近床邊,手上拿著一塊大紅繡布,唐無波認得那是原來鋪在漢白玉桌面的桌巾,他手一揚,將桌巾扔在她身上,沉靜地說道:「將身上的濕衣服全部脫掉,用這個包住身體。」深如潭水的黑眸中不見任何表情。

  唐無波吃了一驚,呆呆地望著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釗眉微鑒,以毫無反駁餘地的命令語氣沉聲說道:「不想病死就照我的話做。」說完轉身過去,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

  唐無波猶豫了一下,先解開襟帶,將外穿的長袖褙子脫下,接著解開石榴裙帶,脫掉裙子,再將內穿的襦衣脫掉,這時她全身上下只剩貼身的抹胸,而青藍色的抹胸也早已被冷汗滲濕了,她吶吶地問道:「全部都要脫掉嗎?」

  「全部!」江寒天斬釘截鐵地回答,偉岸的身軀背對著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唐無波輕歎一聲,將身上最後的束縛解開,一頭鑽進大紅桌巾裡,密密實實地將自己的身軀包起來,幸而桌巾夠大,僅露出頸部以上和腳踝以下。

  「好了。」雖然將濕衣服脫掉,皮膚感覺不再潮濕難受,但是全身僅包著一塊薄布仍是不夠暖,不知這江寒天要搞什麼鬼。

  只見江寒天一個旋身,手一揚,已將白色外袍脫下,露出內著的中衫和長褲,唐無波見狀吃了一驚,還未回過神來,整個身軀已被圈進溫暖寬闊的懷中。她驚慌地掄拳槌打江寒天厚實的胸膛,老天,她雖然不想嫁人,但也不想失身!江寒天沉聲低喝:「不要亂動。」兩條鐵臂將她纖弱的嬌軀箍得更緊,冷冷地、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這是讓你出汗退燒最快的方法。」

  聽到江寒天低沉的話語後,唐無波止住了心中的慌亂,恢復理智,手腳也停止槌打,乖乖地不敢亂動。回想江寒天在面對流鳳那樣的尤物時,猶能坐懷不亂,她相信江寒天是百分之百的冷感,喔,不對,是守身如玉的君子,所以,她這平凡的容貌和平板細瘦的身軀,相信是絕對安全的,只是,她覺得有點詫異,這個有心理潔癖,孤僻得連衣角也不讓人碰一下,加上徹底厭惡女人的白虎寒天,即使是一個絕世美女凍死在他面前,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冷漠男子,居然肯「犧牲」自己的身軀來當她的救命暖爐,似乎有點反常。

  只是她現在實在大虛弱了,腦子就像李叔煮的羅漢粥一樣,紅紅綠綠什麼都有,卻是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來,平時條理清晰的腦子現在是渾沌不明。無力細想,唯一的感覺來自皮膚的熱度,隔著薄薄的布,江寒天身上那屬於男子陽剛的熱力,溫暖她原本冰冷的身軀,她的螓首無力地偎在江寒天頸間,纖細的嬌軀柔弱地倚在他如銅牆鐵壁的懷中,一網髮絲拂在他俊美絕倫的臉上。他的雙手中規中矩地搭在她的柳腰上,生硬地凝結不動。

  貼身抱著一個女人,對他來說和苦刑無異吧!感覺到江寒天僵硬的身軀,唐無波在昏睡前腦際閃過一個想法。「他其實是個很體貼的人呢。」因高燒而昏沈的唐無波,下意識地緊偎著江寒天偉岸的軀體,過了不久就因舒服的溫暖而昏昏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等唐無波醒來時,發現自己仍依偎在江寒天的懷抱中,強壯的臂膀仍盡忠職守地摟著她的腰和肩。她看見自己的衣裙和貼身的抹胸凌亂地散在床上,而原本將她嬌軀包得緊緊的桌巾,也鬆動了,裸露出兩條光滑的玉臂和……和大半的酥胸!老天!這簡直是兩個狗男女做出好事的現場,就像她們姊妹小時候撞見爹爹和紅停夫人巫山雲雨的現場一樣!

  想到紅停夫人春意蕩漾的媚眼和衣衫不整的誘人嬌媚,她羞得雙頰嫣紅,忙著要掙扎出江寒天的懷抱。

  江寒天感覺到她的動作,沉聲道:「退燒了嗎?」大手覆上她的額頭測溫,這種溫柔的動作,若被炎麟和狂獅等人看到,一定驚訝得噴飯。

  唐無波慌亂地答道:「已經退燒了,趕快放開我吧!」猛一抬頭,正好對上江寒天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兩人均呆了一呆。江寒天在那雙溫潤眼中看到的是少女的嬌羞和尷尬、不知所措,而唐無波在那雙沉靜的俊目中讀出一抹不可解的神情。心突然一陣狂跳,慌亂中掙脫出江寒天的懷抱,抓緊包著身軀的桌巾,而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江寒天的雙手似乎仍戀棧著她的腰際,但隨即轉身披上外袍,帶著略顯倉卒的腳步離開床邊,而唐無波也以最快的速度將已經掠干的衣物穿戴整齊。

  之後有好一段時間,兩人之間是一股不自然的靜默。

  江寒天在房裡一角盤膝而坐,外表看來是沉靜如山,心中卻是情思難抑。即使是在重傷瀕死之餘,他也能夠收懾心神調息;設計流鳳、觸摸那尤物白嫩豐腴的軀體時,他仍是冷靜的。為何僅是輕擁著唐無波一晚,心就如一池春水,再也靜不下來?俊目不經意地追蹤唐無波的身影,審視她秀雅安閒的神態、纖細的腰肢和柔順的秀髮,他到底是怎麼了?

  花園中的唐無波,百花繽紛進不了她的眼中,亦無覺於輕拂髮絲的微風,雙頰依舊嫣紅,強自鎮定心神的她,沒有發覺風寒已去,體溫卻依舊升高,嬌軀不自覺地顫抖著。雖說她向來輕視禮教對女子的束縛,但是,和江寒天共寢一夜,肢體感官的刺激卻遠大於她的想像。

  一整夜以江寒天結實寬闊而溫熱的胸膛為枕,舒服地在純陽剛熱力和氣息的圍繞下入睡,一想至此,她的臉便發燒,一顆心不能制止地突突亂跳,生平第一次,思考紛亂不能正常運作。

  她就這樣怔怔地在花園中站了許久,完全沒注意到從透天口中捲進的強風,刮起她烏黑的髮絲和單薄的衣衫。一雙溫熱修長的手為她披上男子的外袍,她猛然回首,遇上江寒天依舊沈靜的黑眸,略微生硬不自然地說道:「自己注意不要再受寒了,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再度生病。」說完便倏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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