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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沐風(檀月)    


  「該死的沐聖陽!如果我武功還在,你便有十幾條手臂也不夠砍。」華天香心中暗罵。她厭惡男性,此刻倚在沐聖陽懷中,肌膚所觸,是道抱下結實的肌肉;鼻端所聞,是男子陽剛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檀香。這種感覺,令她除了厭惡外又多了幾分煩亂。

  沐聖陽一手抱著矯軀,單手持僵,策馬急馳。雖然懷中拖著絕色佳人,他卻心無綺念,心中只想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避開地朝殺手,直奔天府。

  胯下駿馬突然一聲長嘶,沐聖陽凝目一望:「絆馬索!」他心中警覺,地皇好快的速度。隨著顛簸,就在兩人將要落馬之際,數把明晃晃的刀劍迎面砍下。

  沐聖陽不慌不忙,修長的手指解開腰扣,手腕一抖,抽下腰帶,以內勁卷布成劍,單手擋下四記殺招,同時抱著華天香在空中一個優美的轉折,輕輕落地。月白道袍在風中飛揚,丰姿若神。

  「好功夫,果然是名聞天下的吳陽掌教。」眾殺手見他如此高絕功夫,不由得出聲稱讚,同時心中起了俱意,他們要對付的,可是名震天下的沐聖陽!

  華天香在他懷中如騰雲駕霧一般,心中暗驚,想不到他輕功也精妙至斯。她向來自負於輕功無人能比,這下不由得收了驕傲之心。

  「這些人看來都是刀劍界的高手,你只憑一隻手對付不了他們,快解開我的穴道。」

  沐聖陽只是微微一笑,仍是單手拒敵。華天香見他如此誇大,神定氣閒,一想:「難道他吳陽觀的武功威力無窮,足以一夫當關,還是早已看破生死。」

  眾殺手見久戰不下,轉移攻擊目標,刀劍紛紛往華天香身上招呼過去。

  華天香見狀秀眉一蹙,心中罵道:「果然是地皇的手下,無所不用其極,若我功力還在,那容得下你們囂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在別人懷中。」

  沐聖陽身手經過千錘百鏈,反應極快,急速回身護住華天香,背肌突然一陣抽痛,地皇那一掌還真是結實,終究還是傷了他,沐聖陽手腕不自主的一鬆,讓敵人有機可乘,一柄長劍見機鑽入防禦網,往華天香頭部削下。如此險境,饒華天香是武學高手,也只能閉目等死。

  「低頭!」沐聖陽見這一劍躲不掉了,低聲說道。

  事態緊急,華天香也顧不得沐呈陽是她素來厭惡的男子,趕緊將滾首埋在他懷中。

  「噗」地一聲,沐聖陽以身代受一劍,長劍刺入他的肩頭,道袍染血,血河彎彎曲曲的流到華天香臉上。血腥味人鼻,華天香明白沐聖陽以自身為盾,替她挨了一劍,平日冷漠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嘴裡卻罵道:「命危之際,你還不肯下狠招,活該受傷,快閉住氣。」

  沐呈陽依言閉氣,只見華天香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揚手一灑,眾殺手隨風吸入,頓覺頭暈目眩,胸中欲嘔,驚叫道:

  「你……你這妖女,使了什麼毒?」

  華天香冷笑:「對付你們這種小角色,還用不著本座的毒香,這是昏月草,會讓你們手腳無力,大嘔大吐一整天,識相的就不要再跟來,否則本座一人一劍送你們歸西。」

  沐聖陽趁此機會,抱著華天香縱身一跳,出了劍網,跳上馬匹,急馳而走。

  兩人急馳了一會兒,見後面並無追兵,沐聖陽放緩退繩,在一處水泉前停了下來,反身解開華天香穴道,長臂一伸,輕輕將她抱下馬來,靠著樹幹休息。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又遇對頭風。

  「嘿!嘿!雜毛道士動不凡心,拐帶美女,要去哪裡風流快活啊?」

  「這樣的美女,老子還是頭一次看到,配個道士豈不可惜,乖乖跟老子回家吧,保證好好疼愛你的。」三個相貌猴瑣,眼焚淫火的大漢,從密林中步出,」六雙眼睛直盯著華天香,就像餓狗看到上等羊肉一般。

  華天香聽到此種下流言語,秀容一凜,眸中寒光一閃。

  「你!你!你這個妖女!」三個大漢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手腕一涼,雙手齊腕而斷,驚恐地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沒命地逃出樹林。

  華天香雖然內力盡失,但是武藝猶在,對付這些鄉野村夫還綽綽有餘。她清麗的面穿上閃過一絲厭惡,隨即恢復淡然冷漠,將抽中的匕首浸入泉水中洗淨。

  「你這又是何苦呢?」沐聖陽輕歎道。

  華天香清洗匕首的動作停頓,冷冷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斷了他們的雙手,會讓你比較好過嗎?」

  華天香轉過頭來,看著沐聖陽,如冰的冷漠眼神中夾雜著不屑。

  「仁慈的沐掌教,認為本座應該放過這些心懷不軌的男人嗎?」

  「我認為你應該放過自己。」

  沐聖陽沉靜地說道,清澈的眼眸中隱見憐惜。這些慾火焚身的男人不值得同情,但華天香下手時,她眼中冷酷的神情,不是一個如花年華的女子該有的。

  「不知所云。」華天香冷哼一聲,擦乾匕首,收入懷中,忽然說道:

  「剛才你為什麼不下殺手,以你的本事,先殺了一兩個,闖出重圍,不是難事。」

  「他們只是奉令行事,罪不致死。」

  「那我們兩人就該死了?」華天香語帶諷刺:「要不是你遲遲不下殺招,這些刺客也不會找到機會砍你一劍。」

  「多謝香座關心。」沐聖陽對她回以微笑。

  華天香聽他如此說,臉色一僵,冷冷說道:「誰關心你了,我只是不想將命送在你這笨道士手裡。」

  沐聖陽聽她如此不客氣,僅是微微一笑。

  ※  ※  ※

  兩人又急馳了一會兒,見後面並無追兵,才放心找店住宿。

  店家看是個青年道士,月白道抱上血跡斑斑,手上抱著秀美絕倫的姑娘,前來投宿,不敢多問什麼,將店裡僅剩的一間房派給他們。

  「事態緊急,不得已冒犯香座,請原諒。」沐聖陽將華天香輕輕放在床上坐好,躬身一揖。

  「都已經冒犯了,還多說什麼。」華天香柳眉一皺,口氣不悅。

  沐聖陽仍是微微一笑,命店小二送來熱水,自己則在門外守著,讓華天香沐浴更衣。

  華天香長吁一口氣,輕解羅衫,取出香粉灑人熱水中,這是她自製的香藥,有舒筋活血,恢復疲勞的功能。她整個人泡在浴桶中,心中想著,沐聖陽這個男人,居然把自身當肉盾來保護她,說他是傻子呢,卻又和地皇才智比肩。

  她從小不親近人,也不輕信人,什麼友情、愛情,甚至連因人而感動,一次也沒有過,和紅紫雙婢唯有主僕之義,無朋友之情。她唯一關心的是香料,投注心力最多盯是一身武功。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安無事。

  今日卻為了聖香卷人吳陽觀和地朝的鬥爭中,真是始料未及。

  「哪個人不是以保護自己為優先呢?何況是自私的男人。」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男人的自私無情,童年的惡夢至今困擾著她,但是想到沐聖陽為了保護她毫髮無傷,背上中了地皇一掌,肩上中劍,不禁感到迷惘,從沉思中回神,猛地感覺到些微寒境,原來她泡到浴水涼了還不自覺,想起沐呈陽還在門外守著,趕緊起身。

  沐聖陽先前吩咐店小二到衣鋪去買兩襲新衣,放在床上。華天香一看,鵝黃色衫子,是她向來喜歡的素談,清冷的臉龐露出一絲難得的笑,今日總算有一件合意的事,想來道士的喜好和她頗為一致——都喜淡素乾淨。

  「沐掌教久候了。」在門外守衛的沐聖陽,聽到清冷的語聲,隨即房門「呀」地一開,華天香亭亭立在門前。

  誰說水閣香座妖媚呢?沐聖陽不禁質疑江湖傳言,立在他眼前的華天香,清麗出塵,那來半分妖艷。

  「不妨事。」他微微一笑,進屋梳洗。

  男人洗澡向來不那麼講究,半刻鐘就沐浴完畢。沐聖陽脫下道抱,換上書生裝扮,方巾白衫,俊雅之外更見滯灑。來倒水的店小二,看到這一對男女梳洗完畢後,宛如瑤台雙壁,男的英俊,女的秀美,不禁心中欣羨。

  華天香瞥見店小二端出去的洗澡水,血色濃厚,知道他失血不少。

  「你傷得不輕,還有力氣帶著一個內功盡失的人趕路嗎?」

  她蛾眉微蹙,眼睛卻是望著他處,神色冷淡。

  「在下還挺得住。」沐聖陽微微一笑。

  華天香靜默了。她親眼見到那一劍刺得頗深,若是平常人早就哀號震天響了,沐聖陽卻是神色平和,無一絲痛楚神情,此人年紀輕輕便當上吳陽觀掌教,果然非同小可,高絕的武功,不凡的忍耐力。

  「讓你受驚了。」沐聖陽語帶歉意。

  「死不了的。」華天香冷然回道,心中老大不以為然,心想,你為我挨了一劍,絕口不提,卻來關心我是否驚嚇到了。

  沐聖陽究竟是硬撐場面的偽君子,還是真具有超凡的忍耐力和溫柔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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