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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唐筠    


  其實她並不很喜歡日本人,除了因為她的親生父親可能是日本人之外,他們刻意表現於外的親切總讓人感覺不自然。

  但是,久保勝算是個可愛的日本人吧?她的確這麼想,所以不想讓他太過為難,「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不會太晚。」

  「有什麼事情也請隨時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

  「那我……」

  「莎優娜拉。」常筱櫻轉身,自顧自地揮手離去,不讓他有機會拖泥帶水。

  ***

  「醫生,阿真難道要一輩子這樣了嗎?」穿著典雅的和服的歲方玲子帶著一臉愁容,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兒子,既悲傷又無奈的問著一年來已問過不下三百回的問題。

  躺在床上的歲方真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花費了所有精力所栽培的兒子,在家中莫名其妙的跌下樓梯,經過緊急送醫救治,生命是無大礙了,但是這一年來卻沒有醒過半回。

  「真抱歉,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就是找不出少爺之所以昏睡不醒的原因。」遠籐醫生沮喪的說。

  歲芳玲子難以相信的搖著頭說:「這太沒有道理了,永田醫生說阿真並沒有腦死現象,不應該這樣昏睡不醒的,但是都過了一年,他卻一次也沒有醒來過,這到底是什麼因素呢?」

  「歲方太太,請你不要過度激動,永田醫生也很努力的在找尋其他可行的辦法,會盡一切的力量喚醒歲方少爺的知覺。」

  「誰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醒過來,我老了,丈夫現在又中風,恐怕下半輩子都得靠輪椅度日,我一個女人家……」

  覬覦歲方家產業的同業又虎視耽耽地等待著扳倒他們的機會,她有多少力量可以對抗這一切?

  「聽說你打算把歲方董事長在外頭的女兒找回來?」

  歲方玲子點頭,道:「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是經商的料,但是我不想讓歲方家在我手中垮掉,阿真變成這樣,幾乎不可能成為歲方家的繼承人,而那個女孩……」她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無奈的說:「畢竟她是保智的親骨肉,由她來繼承或許也是個選擇。」

  「歲方太太真是太寬容了,願意接受董事長在外的風流韻事,但是那女孩的母親怎麼處理呢?你難道不擔心你和少爺的未來?」

  「這倒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個女孩的母親已經過世了,當然過世之前我已和她達成協議,她答應讓那女孩回歲方家。可是還得經過審核,看那女孩是不是有那個能力挑起歲方家的重擔。」

  「說得也是,畢竟歲方家的事業在日本是數一數二的,沒有魄力恐怕也是難以辦到,可惜……」遠籐醫生望著躺著不動的歲方真,感歎的說:「要是少爺可以快點醒過來,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是真的有那種領導能力的人。」

  「是啊,他是最適當的人選,但是,我已經累得等不到他醒過來了。」

  「請多多保重。」任何人都知道,一個對商業一竅不通的人要獨挑大樑,那的確是個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他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個重擔,但也只能在旁打氣支持。

  「謝謝你,遠籐醫生。」

  「請別跟我客氣。」

  「還是要跟你說謝謝,還有……」歲方玲子望向床榻,再次央求著,「阿真還是要請你多多費心,我依舊希望他早日醒過來。」

  「那是當然的,我也衷心地希望著。」

  每個人都在等待奇跡,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奇跡何時會降臨,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

  櫻花園?

  一睜開眼看到這景象,常筱櫻第一個念頭就是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又在做白日夢。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發現痛是實在的,於是推測這是真實的,而不是虛擬實境的夢中世界。

  但,他為什麼存在呢?還用好笑、嘲諷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做了很愚蠢的事情似的。「你有自虐狂嗎?」

  「沒有。」她沒好氣的回嘴,並且反問:「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我一直都在這裡沒有離開過。」

  「我知道,我是說你為什麼又出現在我的夢裡?」

  「這是夢嗎?」他再度露出一排潔白的牙笑說:「你剛剛不是已經證實過了,為什麼不相信呢?」「證實是證實,要不要相信是我自己的問題。」

  常筱櫻覺得和他好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竟然可以這樣自然的和他談天說地,說生氣就生氣,以往她對陌生人是很寬厚的,對他卻一點都沒有那種陌生的感覺。

  「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我當然不會知道,因為我不是你肚子裡頭的蛔蟲。」她撇撇嘴說。

  「你很愛生氣呢!」他絲毫不留情的批評起她的缺點。

  她不否認,只是哼一聲回道:「也許吧,但這關你什麼事?你可以不必受我氣的,只要你不來招惹我。」

  「那你又為什麼急著尋找這座櫻花園?」

  事實暴露了她口是心非,令她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回以她說過的話,「我當然不知道,因為我不是你肚子裡的寄生蟲。」

  「你……」

  「又生氣了,可惜這裡沒有鏡子可以讓你照。」

  「照妖啊!」常筱櫻沒好氣的嘟起嘴,問:「我要怎麼離開這裡?」

  「我們話還沒有談完呢!」

  「我不想和隻豬八戒說話,更不想和個討厭鬼說話,快點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然後再也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你確定?」

  「我相當確定。」事實是她不能不確定,這個夢把她的生活搞亂了,一個夢中人竟然也可以讓她患得患失的,這樣下去結局只會是悲慘的,所以她當然得快刀斬亂麻。

  「可惜!」

  常筱櫻盯著他的臉。他絕對不覺得可惜,至少他的笑沒有那種意思,反而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似的一般詭譎,令人感到一絲惶恐與不安。

  「你笑什麼?是不是想著什麼不好的事情?」

  「別防備我,我不會害你的。」

  「那就難說了。」常筱櫻雖不至於喜歡疑神疑鬼,但是對於陌生人所說的話還是會小心求證,「不管怎樣,快點送我出去,我不想和你繼續糾纏不清了。」

  「但是我們是很難不糾纏不清的。」

  這是什麼意思?算定了她一定會為他神魂顛倒,還是認定了她脫離不了他的魔掌?每一種可能性她都不喜歡,「你夠了吧?不要以為我是那麼好拐的女人,我告訴你……」

  他突然接近,柔軟的唇瓣堵住了她的紅唇,把她尖銳的聲音掩去,令她錯愕不已。

  這到底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感覺全身的力量被抽空?又為什麼感覺自己猶如漫步在雲端呢?她從來不知道親吻可以這樣的震撼人心,至少這是她從來不曾感受過的,好像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一顆心亂撞亂跳,好像演奏著沒有旋律的樂章。

  但,這樣的感受對嗎?這只是個夢,可以當真嗎?她實在不敢有這種苛求,因為她不想醒來後認定自己笨得無可救藥。

  終於理智回到她的腦袋瓜中,她掙扎地請求著,「請放開我!」

  她沒有推開他的力量,所以只能無助的開口,逃避現實。

  「你又在自我逃避了。」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常筱櫻奮力掙脫他的懷抱,瞪著他問:「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這樣分析我?你不過是我夢中的一個假象,根本不存在,憑什麼自以為自己瞭解我呢?」

  「我說過我存在,絕對不是個假象,我會在夢中與你見面,那是因為我有苦衷,可是遲早我們會見面的。」

  「別說得信誓旦旦,我不相信一個夢中人會變成真實的,所以你大可不必給我任何承諾,更不需要用美麗的謊言來欺騙我。」是她自己不願意相信,如果夢成了真實,那這一切未免太過邪門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這要不是真實的,那麼他都將永遠是個夢中人,這樣的結果她就真的喜歡嗎?

  答案是否定的,她已經在潛意識裡尋找著這個人存在的事實,所以根本早就對他的話信以為真了,所以才會感到害怕,甚至覺得自己很可悲。

  常筱櫻不禁猛力搖頭,為這一切的一切感到頭疼欲裂。

  「請你離開,讓我自己靜一靜,可以嗎?」

  「櫻……」

  「什麼都不要說了,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你做不到,就請不要再來打擾我。」無法掌控的未來讓她不得不忍痛說出狠心之語。

  再度張開眼,她發現自己趴在一處高樓大廈的中庭,往上看去,是一座現代感十足的建築物,至於那個夢中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怎麼來此,自己並不很清楚,只知道自己走得很累,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一坐下竟然睡著了。

  她認為這是那個人使的妖法,害她像個老人家,走到哪裡睡到哪裡。年紀輕輕得到這樣的毛病,真是可笑得要命,她相信要是把自己像連續劇般的夢說給人聽,人家會覺得這個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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