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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凌玫玫 「我不能見你嗎?」 莫堯皇本不想再動怒的,可是這女人的言語處處都在考驗他的耐性。 不過,他倒是慶幸,這個女人不是啞巴。 「華兒自知面貌醜陋,不想惹少爺生氣,所以……」 殊不知她已經捋了虎鬚了。 他本來只想瞭解為何她會篤定采卿是無辜的,現今見她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他打算和她耗下去。沒有女人不享受與他相處的時光,而眼前這女人卻只想逃。 「你為什麼知道采卿是無辜的?」 莫堯皇高高在上地問。 同樣的問題,她實在不想重複回答,但又不能不開口。 mpanel(1);「是直覺。直覺讓我認定三姨太是清白的。」 莫堯皇傾身向前,眉頭緊蹙。 「依你的直覺,拿自己的生命賭上一個陌生人的清白?」 「是的。 華兒淡然應道,褐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打他出娘胎以來,第一次碰到這種人。 人不都該是自私自利的嗎?為了自己的生存,吞食他人的權利。而她卻準備賠上自己性命,也要證明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清白? 女人為引他注意,耍的伎倆他瞭若指掌。若說她是為吸引他,那方式未免太拙劣。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她可能無意引起他的注目。 一股濃郁的香氣飄散進來,何采卿濃妝艷抹出現在門口。 「相公,你嚇死我了,我早說我絕不可能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她走近莫堯皇身邊,旁若無人地嬌嗔道。 莫堯皇對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微感不悅,卻也沒有拒絕她的承迎,只是餘光一直飄向華兒。 看到這種場面,華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怪異的是,心頭梗著的不是尷尬,而是另一種談不上來的難受情緒。 「少爺,請問我可以離去了嗎?」華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莫堯皇想留住她,一瞬間,他為此念頭感到可笑。 他看過的美人何只千數,這個醜陋的女子,何足他掛念? 他大手一擺,華兒領得指示,頭也不回離開大廳。 ****** 一見華兒平安歸來,紅惜樂得手舞足蹈,急忙趕到廚房,為華兒下碗豬腳麵線,去去晦氣。 華兒上樓,步伐遲緩,腦子裡盤旋的儘是適才的景象。 她甩甩頭,歎息,拿起石頭。 「你到底在哪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不盼求與你白頭到老,只求見上你一面,了卻心中相思。」 不知為何,她想起莫堯皇和那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馬上敲了自己一記,她不能胡思亂想,莫堯皇怎麼也不可能是那個她朝思暮想的溫柔男孩。 過了幾天平靜日子。一日午後,莫堯學抱了幾本詩詞前來蘅蕪樓。 蘅蕪樓前的石桌,華兒正安靜地刺繡。 「華兒堂嫂,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莫堯學將書全攤在石桌上。 「這個……做什麼用的?」華兒感到莫名其妙。 「三堂嫂吩咐,從今以後我就負責你的學問,我現在可是你的老師。」他笑容滿面,似乎非常樂意接下這差事。 「她當真?」她以為柴房的對話只是開玩笑。 「你不喜歡?放心好了,中國文學博大精深,只要你一跨越門檻,定會一頭栽進去,樂而無限了。」他埋首於翻書中。「先學什麼好呢?宋詞好了,李後主的如何?情高意真,堪稱詞中之帝。」 他自顧自優遊於其中,華兒不忍打翻他的興致。 事實上以前在白家,給彤弓教了一段時間,背過些詩句。家裡四個孩子,只有他受夫子的教導,其餘的除自己以外,則靠自學,小昱是為與人溝通,無衣則是興趣。 反正現在時間多著,學點不同的東西也不錯。 於是,莫堯學熱切地指導華兒。 「李煜是五代南唐的國君,說起他的生平,坎坷至極……」 華兒聽得出神,神情十分專汪。 好死不死,莫堯皇散步到了蘅蕪樓前。 這幾天總是不知不覺浮現白華兒的影子,搞得他心神不寧,連身旁的佳人慇勤服侍,他也興味索然。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換換口味,但心中那股想見卻益發強烈。 忘不了……她願意為他人犧牲生命,縱然泰山崩於前也不更改的堅毅眼神。 一個女人,為何可以如此? 因此,他懸著心事,腳步不由得晃到了此處。 然而,他所看見的卻是令他大發雷霆的景象。 「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之下在幹什麼齷齪事?」他克制不住地大罵。 「堂哥……」莫堯學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莫堯皇沉重的一拳就揮到他臉頰上,教他整個人摔到地上去。 「堯學,你沒事吧?」華兒趕緊扶起他,查看他的傷口。 「瞧你們親密的樣子,令人作嘔!」他在幹什麼?他幹嘛無緣無故發脾氣? 管他的,他顧不得怒氣源自何處,反正他就是不高興。 「少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動腳?」華兒也氣惱了。 又是「少爺」二字,稱呼堯學就直呼名字,對他卻是敬而遠之的稱呼語。 「你雖然是代嫁,畢竟也是我莫堯皇的妾,竟敢大白天就和男人調情起來——」 「你在說什麼?堂哥!」莫堯學忍住痛楚大聲說道。「我是在教華兒堂嫂李煜的作品,她是我的嫂子,我會有什麼非分之想。」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莫堯皇完全在氣頭上,不肯冷靜思索,以堯學的為人,絕對不會背叛他。「你要明白,我隨時可以攆你出去。」 「你攆啊!」莫堯學全然無懼。「我不怕你趕我出莫府,但我不容許你侮辱我和華兒堂嫂,我們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二人對峙,僵持不下,華兒夾在中間,進退維谷。 「很好!」莫堯皇抿住唇,逕自上樓。「白華兒,今晚就由你來服侍我。」 聞言,華兒愣住,久久吐不出一個字。 第四章 「動用私刑?」華兒詫異地問道。 「對啊!對啊!」紅惜說話的速度因興奮快了起來。「就在後院,一群家丁圍在一旁,莫少爺坐在上頭,不停地拷問三姨太。小姐,走吧!咱們也湊熱鬧去。」 「不行,我不能離開蘅蕪樓。」莫堯皇的警告猶在耳畔。 「有什麼關係?躲在樹叢裡,誰也瞧不見。」紅惜興致盎然地鼓動。「平時那個三姨太狂得跟什麼似的,我倒要親眼看看待會兒她有什麼下場。走啦!小姐。」 拗不過紅惜的執著,華兒只好陪她來到後院,隱藏在離現場不遠的樹叢中。 果真如紅惜所言,壯了排成一列,莫堯皇高坐於上,儼然為官府的衙門。 這種場面她不是沒見過,爹不就常搞這排場嗎?罔顧人的尊嚴,草菅人命……華兒頓覺胸口一陣沉窒,她討厭這種場面。 「相公,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求你相信我!」三姨太何采卿哭天喊地,耗盡了力氣。 莫堯皇冷眼望著這個他花費千金買來的名妓,表情看不出是悲是憤。 「這只靴子從你床底下搜出,你敢說你跟進財那狗奴才無染?」他的聲音幾近要將何采卿凍傷。 「我不知道啊!靴子打哪來的我完全不知情!搞不好……搞不好有人想陷害我。進財呢?叫他出來跟我當面對質!」 「他早畏罪溜了。你再狡辯!給我打!」一聲令下,壯丁們手中的粗棍紛紛朝何采卿身上落去,淒慘的哭叫聲令人不忍聞。 華兒怔忡看著這一幕,漸漸莫堯皇的身影與她記憶裡的白錦川重疊。 不分青紅皂白,仗著個人的權重、愛好,任意凌虐他人。 直覺告訴她,何采卿是清白的。再打下去,又會有一條無辜的生命被毀掉。 「住手!」華兒不自覺站出來。「你們會打死她的。」 壯丁們停下手,奇怪這個陌生的醜女人來頭為何,敢大剌剌在莫少爺的面前發號施令。 當意識流竄到腦海裡時,華兒不禁倒抽一口氣。 她做了什麼?怎麼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完了,她、完、了。此刻腦海裡滿是這三個字。 「誰叫你出來的?」莫堯皇的語氣是山雨欲來。 華兒顫聲回答:「是我……我自己出來的。」 紅惜躲在原處,涔涔冷汗從額頭滴落。都是她害了小姐,怎麼辦?她得想辦法解決。忽然,靈光一閃,她想到了某個人,她急忙閃人。 「你好大的膽子,我的警告全當耳邊風嗎?」 「華兒不敢,只是……」華兒畏畏縮縮,聲音低到自己都聽不見。「人命不該隨便糟蹋。」 「什麼?」莫堯皇沒聽清楚,吼道。 華兒雖然在白家已習慣白錦川的大吼大叫,但對莫堯皇的叫聲,似乎無法免疫,震得她腦袋轟隆轟隆作響。 反正依這情勢不論解釋為何,她可能都是死路一條,何不堂而皇之將心中想法掏出來,或許還可救人一命。 首次華兒抬頭挺胸面對莫堯皇,壓抑雙唇的抖動,清晰的字句說道:「光憑一隻靴子,就斷定三姨太偷人,未免過於草率吧!人命無價,把人活生生打死在你眼前,你真會痛快一點、自在一點?她是你同床共枕的妻妾,你總不會沒有絲毫感情?最起碼得查明真相,再來論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