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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凌玫玫 華兒不語。其實她說得也沒錯,仔細深思,在莫府,她是什麼都不是。是姨太,可少爺未曾與她同床;是婢女,卻什麼活兒都沒幹過。 她到底是什麼? 「我聽說你為何采卿強出頭,你幹嘛這麼好管閒事?守住你的本分不行嗎? 非得搞得相公心情大壞,苦了我們這些服侍的人!」劉袖琴借題發揮,明明是自己的處心積慮未成功,卻將責任推諉華兒,還牽扯上莫堯皇。 「我……」怎麼連大姨太也在乎這事?莫堯皇還在生氣? 對呀!昨夜他態度轉變,就是提到此事之際。他既然不相信「人」,當然也不可能相信她,他一定在懷疑她救三姨太的動機。 信任……真的如此困難嗎? 「我告訴你,莫府的規矩中,最重要的就是服從。相公是莫府的掌權者,是我們的丈夫,等於是我們的『天』,不可侵犯,你懂不懂?」劉袖琴的雙眼閃閃發光,簡直把莫堯皇當成她生命裡唯一的主宰。 華兒能說什麼呢? 娘也把爹視為尊上無比的天,為什麼身為妻子就得如此? 天……多遙遠……夫妻不是最貼心的嗎?怎會是天地之喻? 「少爺最近來過你這兒嗎?」劉袖琴問出了她主要的目的。 相公近來不曾到她那兒下榻,何采卿那邊也沒聽說,如此一來,只剩下眼前這個醜女。雖然她認為相公不致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但來見見這個傳說中的白家大小姐也未嘗不可。 她的存在,可是大大幫襯她劉袖琴的傾城容顏呢!牡丹再美,沒有綠葉陪襯怎能更顯出它的嬌艷? 華兒思忖著,莫堯皇只來過蘅蕪樓一次,而且是怒憤填膺下,時間也有一段 了,應該不算大姨太所說的最近來過吧! 華兒搖首。 「想也知道結果,白問了。」她搖曳生姿地起身。 突然,她不懷好意地噙著笑,拋給了華兒一個問題,一個她不知從何答起的問題。 「你愛上相公了嗎?」 華兒心跳漏了數拍,半啟的嘴唇維持原樣,就這麼望著劉袖琴似嘲弄的黑眸。 啊……美目盼兮……她的眼睛確是黑白分明、澄透如水,與莫堯皇實在登對。 她不喜歡這個想法,雖然它是事實。 「相公這等面貌,你配得起嗎?」劉袖琴其實不問也明白答案,哪個女人在見過相公後不著迷的? 「華兒有自知之明。」苦澀浸滿了全身,劉袖琴的突來一問讓華兒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不愛他嗎?那又何必逃避他的眼?何必擔憂他對人的不信任? 然而,她是只烏鴉,焉能冀望站在鳳凰身旁? 「不錯嘛!知道自己的定位。但是,愛上他苦的很,因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看上你,更不會愛上你。」劉柏琴字字句句扎得華兒心淌血,而她自己卻瞬間失魂落魄,自言自語:「應該說……他根本誰也不愛……」 華兒抬眸,劉袖琴此時的神情她看過,就在何采卿提及莫堯皇之時。 「琴姐如此絕美,少爺怎可能不動心?」華兒憑直覺一問,卻刺中劉袖琴受傷的自尊。 相公不愛她,她相當清楚,所以她使出渾身解數,務要他動情。然而,從以前到現在,耗盡了力氣,結果依然不變。 他的一顆心,比天上雲彩更加難以捉摸。但她絕不放棄,不僅莫府正房的位子,連同相公的心,她一定要得到。 「相公當然動心,只不過,動的不是愛情的部分,是對美人的正常反應。」 她膘了華兒一眼。 「你連正常反應都得不到吧!」 劉袖琴連聲再見都無,趾高氣揚地,逕自離開蘅蕪樓。 「這女人來幹什麼的?她有病是不是?」壓抑了好久,紅惜終於爆發出來。 華兒咬咬下唇,心沉著。 不論是劉袖琴或是何采卿,其實她們都愛著莫堯皇吧!雖然她們的愛可能帶有許多條件,但深深被吸引卻是事實。 莫堯皇誰也不愛,對她而言,是悲是喜? 第七章 C「我等你好久了,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在等待,一直等待。」 眼看她視若無睹就要踩入水中,華兒倉卒趨前,然而,握住她上臂的華兒,支持不了她的重量,重心不穩,兩人噗通一聲,雙雙跌進了湘紅池。 ****** 「拜託,你頭髮不擦於,萬一染上風寒怎麼辦?」紅惜拿著毛巾在蘅蕪樓裡追著女子四處跑。 幸好湘紅池不算深,華兒使勁攀上岸上石頭,兩人才因此得救。 「你給我安分點!」紅惜的腳力獲勝,她只手抓緊女子,另一手替她擦拭髮絲。 洗過澡的她,倍覺嬌稚。華兒細細打量,她的年齡應該與她差不多,以她清秀的氣質,不像是府內女婢,可是也沒聽說莫堯皇有什麼姐妹和他同住,那麼這個女孩究竟是誰? 無論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並不是一個正常人。 「小姐,你打哪兒來弄來這個人啊?」好不容易解決完她的頭髮,紅惜喘下一口氣。 「說來話長。」華兒邊解釋,還得邊拉開攻擊紅惜的她。 「這個女人明明有病,小姐,我看我找個大夫給她看看。」紅惜摸摸被她扯發扯得發痛的頭皮。 「等等,我們先搞清楚她的身份再做打算。」 「搞得清楚嗎?瞧她那副德行,我看祖宗十八代全忘光啦!」紅惜噘起嘴,不高興地說道。 華兒牽她坐定床沿,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微笑,如同華兒剛開始遇見她的模樣。 「你必須告訴我,我才能幫你。」華兒不放棄地問。 「幫……我?」她似乎有了回應,手指著自己。 「對,我能幫你,但需要你告訴我你的名字。」華兒一字一句地清晰說道。 「你能幫我找回孩子嗎?」她興奮地握住華兒雙手,黑眸展現希望光芒。 「孩子?」華兒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孩子怎麼尋? 「你不能嗎?」失望霎時罩上她的眼。「也對,誰能呢?」 「不……」華兒最怕看見這種眼神了,那會讓她跟著難受。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她不理會華兒的回答。自顧自吟起詩來。 「這是什麼?」紅惜沒有聽懂。 華兒怔住,她記得,彤弓教過她這首詩。 「這是詩經王風的『采葛』,她為什麼吟出此詩呢?」 女子彷彿聽得懂華兒的疑問,她傻傻笑道:「我的名字就叫作采葛,采葛是我的名字。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如紡衣般,她持續重複著。 ****** 采葛靜靜沉入夢中,華兒半坐起身,凝視床上一旁她的睡臉。 夏夜的涼風徐徐,貼在肌膚上倍覺清爽。 華兒下床,走近窗沿,仰頭,一輪明月煌煌。 采葛可以說是累得睡著的,紅惜陪她玩了好一會兒,她才哈欠連連,願意乖乖上床休息,這也實在難為紅惜了。 話說回來,采葛到底是誰呢?假若非僕非親,還有什麼可能讓她出現在湘紅院? 華兒閃掠一絲記憶,她怔忡。 三姨太不是說湘紅院的主人是二位死去姨太中的一位,如今那裡應該是荒蕪、無人居住之所才對。為什麼采葛會在那兒? 階梯上蘚苔鮮少,定是常有人出入,莫非采葛住在湘紅院?但是它看起來就像廢墟,壓根兒不會讓人聯想到還有人能住在裡面。 除非……有意掩人耳目……不讓別人發現采葛的存在。 可是,為什麼? 華兒仔細回想採葛的一言一行,再加上何采卿的描述,她霍然轉身,盯著床上那張秀美臉龐兒。 難不成她是湘紅院原來的主人,莫堯皇的妻妾之一? 她不是死了,而是瘋了?可能嗎? 華兒按著胸口,甩甩頭設法鎮定。 倘若確實如此,她絕不能讓別人發現采葛的行蹤,不然,采葛恐怕會再度被囚禁於湘紅院。 是的,囚禁,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騙外人說采葛身亡,事實她卻被囚禁起來。 這是莫堯皇的傑作嗎?她可是他的妾啊!他怎狠心? 月影逐漸朦朧了。 ****** 蘅蕪樓前的石桌,呂老總管眉開眼笑,手裡把玩著象棋棋子。 「難得五姨太好興致,找我老呂琢磨棋技。」炮鎖將土,車馬在旁窺伺,這盤華兒注定又輸了。 「包括這局,我已經連輸三局了,老總管,偶爾也讓讓我這個後生晚輩。」 華兒笑道。 「呵呵,棋局的世界是不講人情的,如此你的技藝才能進步。」談到下棋,呂老總管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傲氣風發,目光銳利,下手絕不留情。他酷愛象棋的程度,與嗜酒者喜愛喝酒一樣,棋局裡,是他吐真言的最佳時刻。 華兒就是知道這點,故意擺下棋賽引他入甕。以他在莫府的資歷,鐵定知道采葛與莫堯皇的淵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