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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紫荊 「沖印店的人洗錯照片尺寸,我特地趕過去幫攝影部的人送底片。」 他放下報紙,走到休息室裡拿了兩瓶冰可樂,一瓶遞給她。「攝影部沒人了嗎?小杜呢?」 「小杜在修片,月底快到了,要趕出刊日,印刷廠那裡好像又有一些狀況,剛才經過總編辦公室時,聽到阿野又在罵人了。」梅笮將沁涼的鋁罐貼上臉頰,報告公司的營運狀況。 「今天早上有很多人找妳,我幫妳留言了。」他將寫滿姓名和電話號碼的名單遞給她,不忘調侃幾句。「我們家梅笙工作愈來愈忙碌,還要我這位上司幫她接電話。」 「老闆,你不要這樣說,我又不是忙私事,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公司……」她連忙澄清,深伯他誤會了她。 「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倒是這間銀鋪子的余子強先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公司跟銀鋪子有什麼業務往來嗎?」銀鋪子,到底是賣銀飾還是做廣告行銷?這讓他十分納悶。 「那、那是私人往來。」她心虛的低下頭,逕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新歡嗎?」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余子強流里流氣的說話態度,他心裡就不舒坦。 「當然不是。」她連忙否認。 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那種人有交集。 「那是什麼?」她眼神閃爍、支吾其詞,更加深了他的好奇心。 「我大學同學的社團學弟的表叔,想問我關於中國武術入門初級班的課程。」她很勉強的編出一個理由。 「原來如此。」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追問她。 梅笙偷偷的吁了口氣。不知道是否因為說謊令她心虛,總覺得他的眼神犀利得彷彿要看穿她,令人忐忑不安。 然後她神秘兮兮的打電話給余子強,搗著話筒講電話,詭異得讓他不想注意她都很難。 等到中午休息時間,她更是連午餐都下吃,就拿著一個裝得鼓鼓的行李袋,準備步出辦公室。 「妳要離家出走啊?要不然幹麼提行李?」他喚住正鬼鬼祟祟握著門把要離開的霍梅笙。 「沒、沒有。」她下意識的將行李袋藏在身後。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不、不用了。」她一說謊就心虛,一心虛就會結巴。 梅笙頗有芒刺在背的感覺,連忙步出辦公室,而她反常的舉止令裴定捷忍不住跟在她背後,想看看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只見她一路偷偷摸摸地跨上機車,鑽進車水馬龍的車陣裡,他連忙也跳上一部出租車尾隨在後。 繞了好一陣子後,他終於看見她把機車停在路旁,走進小巷裡。 他塞了幾張小鈔給司機,跳下出租車,跟著走進巷子裡,接著他就看到霓虹閃亮的刺目招牌,上面寫著斗大的「銀鋪予」。 銀鋪子大門兩側的柱子上面,還用藍色油漆寫著「江湖救急銀鋪子」、「合情合理低利率」。 隔著昏暗的玻璃帷幕,裡頭隱約傳來梅笙的聲音-- ☆ ☆ ☆ ☆ ☆ ☆ ☆ ☆ ☆ ☆ ☆ ☆ ☆ ☆ 「妳缺錢嗎?」當鋪子主人余子強怕被搶,隔著鐵欄杆瞅著眼前身材高挑的霍梅笙,看她清秀的臉龐、發黑的印堂透著一股窮酸氣。 「嗯。」她窮哈哈的點頭。 「妳有財務周轉的壓力?」他的目光被她背上鼓起的袋子所吸引,隔著鏡片的眼睛流露出市儈的目光。 「對。」 「免押金、免保人、任何物品皆可當……」余子強解說當物流程。 「我知道,我之前有打電話來詢問過。」 她從袋子裡拿出幾個獎盃,金光閃閃的鍍金獎盃刺目得令他睜不開眼,垂涎的摸著它們。 「這是我在參加亞洲杯中國武術比賽時得到的冠軍獎盃,值不值錢?」她驕傲的宣告輝煌戰績。 「就這幾個破銅爛鐵……」沒有鑲鑽,也不是純金,讓他大失所望。 「老闆,這可是冠軍獎盃耶!」他鄙夷的眼神令她受挫。 「五百要不要?」 她驚愕得瞠大水眸。「五百?!」當年她拿的冠軍獎金都不止這些。 「這個獎盃給我當痰盂都嫌麻煩!又不是純金打這,我願意收是把它當成善事一樁,積點陰德。」余子強損人不留餘地,看她單純好騙,決定欺壓到底。 「那這點善事就留給我做吧!」一道低沈的嗓音打斷兩人的談話。 「老闆……」梅笙驚呼出聲。 看到裴定捷偉岸的身軀出現在當鋪裡,她糗得只差沒找個洞鑽進去,羞傀得拿起袋子遮住自己的半邊臉。 「到底當不當?」余子強面露不耐的催促著,覷著半途殺出的程咬金。 裴定捷看到她為了區區幾百塊而放下身段,卑微的姿態令他火大! 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不找他幫忙,反而找當鋪?!難道他這個老闆在她心中,就這麼的微不足道? 「不當了。」他沉著俊臉快步上前,將獎盃通通收進袋子裡,強硬的將她拖出當鋪外。 梅笙一副做錯事等著受罰的表情,偷覷著他皺著眉不說話的表情。 兩人走出窄暗的小巷,在馬路邊的一家輕食店坐下。面對他犀利的目光,她又餓又羞的垂下頭。 認識他這麼久,她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的樣子,陰沈的臉龐雖然沒有怒目相對,但給人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讓她透不過氣來。 看他好像快氣炸了,她無助的咬著下唇,小聲輕喚。「老、老闆……」 他仍舊沒搭理她的叫喚聲,想起她還沒用餐,逕自招來服務生點了兩份餐點。 「吃飯。」待服務生送來餐點後,他霸道的將一盤意大利面送到她的面前,強迫她用餐。 他看到當鋪老闆輕視她、欺壓她的態度時,心頭一把無名火轟然竄燒!他不想讓人欺負她,更不想看她為了錢而委屈乞憐。 「老闆……」面對他沒來由的怒氣,她覺得好委屈,眼眶愈來愈熱。 「吃完再說。」他輕啜冰咖啡,完全沒考慮到自己的情緒反應是否太過火。 她扁著嘴,在這種僵凝的氣氛下,就算她有四個胃、胃口再好,都吞不下。「老闆,你、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她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為什麼要讓他侮辱妳?難道妳的驕傲、妳的奮鬥,就只值那五百元嗎?用一點點錢就可以糟蹋妳的尊嚴嗎?」他惡著聲數落她的罪行。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進餐盤裡,唯一僅存的自尊都被他凌厲的眼神給扼殺掉了。 看到她哀憐的臉只差沒埋進餐盤裡,滿眶的淚水又軟化了他的態度,忍不住遞給她面紙,安慰幾句。 「給妳三分鐘解釋原因。」他就是拿女人的眼淚沒轍,偏偏她外表比一般女人高大,可是內心卻像個無助的小孩,極為敏感纖細。 「我沒錢。」她輕描淡寫帶過,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窘狀。 「我知道妳沒錢。」要是有錢就不會進當鋪了。「我是想知道妳要錢做什麼?」 面對他強悍的態度,她只好從背包裡拿出一迭「罪狀」攤在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全是信用卡和現金卡的賬單,林林總總加起來將近二十萬元。 「我之前用信用卡支付去美國的機票和旅費,接著又在酒吧鬧事,只好用現金卡預借現金付賠償費,可是我爸怕我一有錢就會跑去美國,所以領的薪水全都要交給他,我現在連最低應繳金額都還不出來……」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原來如此,他從皮包裡掏出一迭千元大鈔。「這裡有幾萬塊先拿去,不夠的餘額我回辦公室再開支票給妳。」 「不行,我不能再拿你的錢了。」她始終沒有臉見他。 「就當我借妳的,以後每個月從妳的薪水掃回來。」 「老闆,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你不只安慰我,還給我一份工作,我沒錢吃飯時又給我飯吃,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都沒法回報,現在又要替我還債……」感動的淚水下斷溢出眼眶,將他一點一滴的恩情都牢牢記在心上。 沒想到當初的舉手之勞,在她心中卻成了恩山義海,驀地,他的腦海浮現歷任女友--她們不是看上他完美的皮相,覺得帶出去很稱頭,就是看上他的身家背景,用高超的交際手腕想盡辦法掏出他口袋的金卡、現金,來滿足她們貪婪的慾望。 他對女人向來大方,如果略施小惠可以博得她們的歡心,他向來不會吝嗇。 而她卻和那些女人截然不同,既坦白又單純,毫無心機,和她相處下來是那 的舒服、沒壓力,難怪會成為男人志的「鎮社之寶」。 「妳努力工作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快把眼淚擦乾,錢收起來。」他臉部嚴峻的線條慢慢放鬆了,語氣溫柔的安慰著她。 「我想還是回去跟我爸『坦白從寬』好了,這錢我還是不能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