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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孫慧菱    


  於如意解下腳環,捧到父母的面前,離情依依地哽咽說:「或許在夢中我們還能再見。」

  「不論你在哪裡,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於品懷眨去眼淚,摟著愛妻,堅強地望著即將離去的女兒。

  「不──」呂錦慧的嘶吼聲隨著綠光的乍現又隱滅嘎然而止。

  夫妻倆同時愣住!親眼看著女兒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如意!」

  「別喊了,她不會回來的!」於品懷流著淚說。

  「如意!」呂錦慧對著空氣哭喊。

  「別哭了!」於品懷摟著愛妻,自己也不勝欷歔。

  「我要我的女兒!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呂錦慧不依的哭喊。

  「你知道咱們的女兒是為了什麼離開我們嗎?」於品懷摟著愛妻又哭又抱的哄。

  「不是說什麼如意陽壽已盡,被那個蘇映雪哄得神智不清才讓她把女兒拐了去!你當初為什麼不阻止?」呂錦慧恨自己當時未能阻止。

  「不是,不是這個原因。」於品懷抱緊了妻子,任她怒罵捶打。「我們的如意是愛上了一個『住在』非常遙遠地方的一個男人,她『嫁』過去了,明白嗎?女兒長大早晚得嫁人,你哭得太傷心,如意會捨不得的。」於品懷忍著淚,溫柔地拭著妻子的淚水,看著她突然頓悟,然後放聲大哭地撲進自己的懷裡……※※※

  蘇映雪沐浴更衣的事本該由秦嘯虎為之,但自從秦嘯虎也倒下之後,蕭晶兒便堅持由她代勞。

  「映雪永遠是我的小姐!」她理直氣壯地告訴袁少剛。

  袁少剛一口回絕,「你有身孕,實在不宜……」

  兩人在爭執不下的當兒,最後是雀兒默默地打了一臉盆的水進房欲為蘇映雪「梳洗」。

  一進門,一臉盆的水就打翻在地上,讓門外的人全皺起了眉頭。

  「怎麼啦?」開罵的人是秦登魁。「粗手粗腳的,什麼活兒都幹不好!」

  房內的雀兒訝異地捂著小口,頻頻後退。

  兩個人?!真的是兩個人!

  什麼時候夫人的身邊又多躺了個奇怪的女人?看見她進來,竟還緩緩起身衝著她一笑,把她的魂駭得幾乎飛了!

  雀兒顫抖著雙腳,不知是如何挨到門邊,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在拉開門扉的那一剎那,毫無血色的她才終於知道該大叫!

  「有鬼!」

  一群人全駭著,衝了進來,看到床上的陌生女子,立即拔刀相向!

  「你是誰?」

  「如意。」於如意看著這群再熟悉不過的人,又衝著他們嫣然一笑,把一群人全駭傻了。

  「怎麼回事?」秦嘯虎踉蹌地跌撞了進來,在看到於如意的剎那,瞪直了眼睛!

  「嘯虎!」於如意哽咽喚道。

  想不到再度見到他,竟讓她如此激動!

  「你瘦了!也變老了!」她輕聲地說。短短時日,他好似老了十歲。

  秦嘯虎動了動唇,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下一瞬淚水竟盈滿他滿佈血絲的雙眼。

  強忍著淚,於如意下床站在他的面前,讓他看個夠,嘴唇幾番顫抖後,才終於輕聲吐出,「映雪不會再回來了……」

  一股蠻力突然激動的將她擁進懷裡,力道如此深切,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似的,緊接著是一陣揪人心酸的壓抑悶啜。直至袁少剛帶人離去輕掩上門扉,壓抑的悶啜才漸漸轉為無法遏抑的痛泣!

  「不!我只要你!」再度見著她,他才彷彿活了過來。

  「我愛你。」她忽而輕聲道。

  秦嘯虎的胸口猛烈地震動了下,再度為這句久別重逢的話感到心悸!

  「愛到足以包容我的過去?」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蛋,想更確認她話語裡的真切。

  「你有什麼過去?」她俏皮問道,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只要刻意遺忘,哪還有什麼「過去」可言。

  「我曾打算納妾的事,還有……」

  她突然拉下他的頸項,吻住了他,在一番熱切的親吻之後,她埋首入他的胸前,輕聲吐露,「我忘了!」

  狂喜霎時由秦嘯虎的胸臆衝向喉頭!

  「只要你以後心裡只有我……」她頑皮的在他的心窩處畫圈圈。「這個要求會不會太難?」她咬著唇,故意試探地盯著他。

  「不會!」他狂喜地道,將她摟入懷中,又哭又笑的,無法自己。

  突然一聲輕響!

  蘇映雪雙手合十、掛在胸前的佛珠竟垂落了下來,兩人驚懼地對望一眼,緩緩地走近……「映雪!」秦嘯虎震驚地瞠大了眼!

  一直不肯合目的映雪竟閉上了眼。

  「映雪!」秦嘯虎撩起衣擺跪了下來。

  我愛你,映雪。他心中默默地說,他相信映雪能明白他告訴她的「愛」,是感激,而不是愛情。

  「映雪,從今以後,你將永遠活在我和如意的心中,你安心去吧!」

  「你看,映雪笑了!」於如意訝異地道!她清楚看到映雪絕美的臉龐浮現笑意。

  「映雪,你將會去哪裡?」來時路上,她曾這麼問她。

  記得映雪回答,「我也有我美麗的未來,或許……來生吧!」

  五年後城郊外的一座小山崗,有一群人圍著一座墳,除草灑水、焚燒紙錢,對著刻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圖像的石碑上香祭拜。

  「娘,她是誰?」袁少剛的第三個小女兒童言童語地指著石碑問道。

  蕭晶兒立即抓起小女孩的手,教她雙手合十,朝石碑拜了又拜。「她是爹和娘的恩人,也是娘最要好的朋友,你要尊稱她一聲映雪阿姨。」

  「映雪阿姨。」小女孩有樣學樣,軟軟的聲調聽起來非常舒服。

  「對,映雪阿姨。」蕭晶兒高興地親了親女兒。

  「哥哥也要叫映雪阿姨。」小女孩搖搖晃晃地走著,要去找哥哥們。

  袁少剛不放心地緊跟在女兒的後頭,怕她摔跤。

  袁少剛的兩個兒子分別是四歲和兩歲;秦嘯虎也連生兩個兒子,分別是二歲和一歲,只是其中一個,也就是老大,竟簡直是蘇映雪的翻版,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奇怪,我怎麼看,都覺得新兒愈看愈像小時候的映雪,簡直是一模一樣!」蘇富奇怪地說。映雪小時候的可愛模樣,每一天都在他眼前重新上演,只是臉孔由映雪換成新兒罷了!

  每當蘇富說這句話時,眾人只是默默對視一笑,只道是他老人家思女心切,才會有這樣的錯覺,而不予置喙。

  「真的!我怎麼愈看新兒愈像我的映雪!」蘇富又激動起來,再度老淚縱橫。

  每年的今天,蘇富總會忍不住「發作」一次!而陪著秦嘯虎和於如意全家一起來上墳的袁少剛和蕭晶兒,也總會聰明的默不作聲,將問題丟給秦嘯虎去解決。

  「爹,別激動。」秦嘯虎過來輕拍了拍他的背。「或許是映雪冥冥之中保佑,才會讓如意的頭胎長得這麼像映雪!」他順勢安慰,見立在不遠處的父親正嘉許地點了點頭。

  蘇富當年在於如意的堅持下,陪著她一同「嫁」過來,好頤養天年。前兩年他還不太習慣,尤其與秦登魁鬥氣的時候,更曾摔桌砸椅直嚷著要回去,還是於如意千拜託、萬拜託,軟硬兼施硬將他留了下來。

  直到新兒出世,初見他的剎那,蘇富竟抱著新兒痛哭,只因覺得新兒酷似他的映雪!

  從此蘇富便再也沒嚷著要回揚州,無論他的死對頭再如何挑釁,他都能悶不吭氣,認命守著新兒,守著這個逐漸熟悉的「家」。

  「我倒覺得大少爺愈看愈像莊主。」卻也愈像映雪姑娘。黑二爺在心裡補充道。

  黑二爺,也就是當年催嫁的「山羊鬍子」,到現在還很喜歡跟蘇富作對!偏偏喜歡說一些會讓蘇富聽了跳腳的話。

  「明明就是像我女兒!」蘇富腿一拍,又火大地嚷嚷:「明明新兒長得就像我女兒,你偏睜眼說瞎話,真是氣煞人了!」

  「好、好、好,像、像、像!」黑二爺每次都在蘇富快氣暈前,趕緊住嘴,然後在一旁竊笑不已。

  「香已經快燃完了,該收拾祭品回去了。」蕭晶兒在一旁嚷著。

  袁少剛和蕭晶兒,秦嘯虎和於如意,還有五個小娃娃及傭僕們,全在離別前再一次向著石碑行禮。

  「映雪是幸褔的!」突然這一道意念同時滑過蕭晶兒和於如意的心中,讓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

  「有新兒認她做乾娘,每年從未曾忘過該有的祭祀,映雪這一生已經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蕭晶兒和於如意兩人同時再望向石碑一眼,無言的感激同時滑過兩人的心房。

  「我永遠感謝映雪。」走在袁少剛和秦嘯虎的後頭,蕭晶兒悄聲地向於如意說道。

  「我也是。」於如意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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