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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唐絮飛 霍無痕在一聲趾高氣揚的叫喚中,抬頭略望了來人一眼。 衙內官兵見過薛家千金,要行禮也不是,不行禮又怕沒規矩,左右為難著……小青見狀,便問對方:「來者何人?」 薛麗官的貼身丫環小梅不客氣地回答:「大膽丫頭!竟不知我們小姐乃堂堂知府大人未過門的原配嗎?見了大夫人還不下跪見人?」 霍無痕哪耐得住氣! 「都還沒過門,要誰叫人?不懂規矩的小丫頭!」霍無痕一斂起笑容,發起怒來可沒人敢招惹她。 這幾名小小婢女,一見霍無痕揚眉,莫不收起神氣,退縮至一旁。 霍無痕仔仔細細地看了薛家千金個究竟,衣著挺華麗,氣質倒不差;只不過身邊那位開口的婢女,似乎是她週遭唯一的缺憾。 霍無痕問:「你是薛家千金?」 「小女子薛麗官。敢問你是霍家千金?」 「是!沒錯。」 她們兩人之間沒有強硬氣氛,倒是兩人身旁的婢女起勁得很,怒目相對,誰也不肯讓誰。 她們兩人在即將成為姐妹之前先照了面,情況似乎有點尷尬。不過,就霍無痕而言,反正她已決定,薛家千金入門之時,就是她離去的時候;她是寧可丟了清譽,也不原與人共事一夫。 「我見你挺有緣的。掌櫃,將店內玫瑰蓿子取一盒,裝在白玉盒中,我想送給霍家妹子。」薛麗官示好,買了上等胭脂先計好她,以免日後入了門不好相處。 霍無痕知她存什麼心,她也不好下什麼無聊的馬威,於是乎,她也道了謝,收下那白玉玫瑰膏子,兩人才錯開身來。 小青與主子出了店後,便對霍無痕抱怨:「薛家千金的丫環,還真放肆!」 小玉也搭腔:「都還未過門就這麼囂張,來日我們不全遭殃了?」 霍無痕始終不發一言,因為,她根本無懼什麼。 稍後,她們又往布街走,挑了幾疋白綾綢緞、青蔥綴穗,便打道回府,幾乎用上了半晌午的時光。 ※ ※ ※ 邵馨玉刻意避開她,生怕她會再提立休書一事;而邵老夫人也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貌合神離。 一日,霍無痕奉完茶欲下去之際,邵老夫人叫住了她:「無痕,你先別走,陪娘說說話。」 霍無痕擱下茶具,便坐在邵老夫人身邊,邵母問:「□兒這陣子幾更醒來?」 「娘,您為何——」 「幾更?」 霍無痕已好幾日未見著他,怎會知他幾更醒?她推托著:「照往常吧!」 邵母雖是織布女出身,不過對事情的判斷力可不輸人。一日,她在四更天便見邵馨玉獨立於書房中。夜裡不在寢中,卻出現書房裡,這不奇怪嗎?加上她由下人口中得知,邵馨玉已數日未回東廂房,這不也意味著他們之間出了事?」 「無痕,夫妻拌拌嘴無礙,若鬧起分房,可就不好了!」 霍無痕不知婆婆竟對他們的房事這麼地瞭若指掌!不過這樣也好,趁這次機會全講白了。他既不肯立下休書,就看婆婆肯不肯了。 「娘,我和馨玉無法再維持了。無痕求娘作主,勸馨玉立下休書吧!」 邵母不置信地望著霍無痕:「這太荒誕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無痕一清二楚。」 「你倒說說,你與□兒又怎麼不和了?」 霍無痕乃剛強之人,遂將心中不願全說了出來:「我不與人共事一夫。」 「共事一夫有有何不好?□兒也不虧待你,你何不委屈自己一下,讓這事圓圓滿滿地結束?」 霍無痕氣憤表示:「他欺瞞我在先,先娶我入門再立正室,這事我早對他言明,我絕對不從的! 可是他依然故我——」 邵母反駁:「□兒並未欺瞞你!他對霍老說清楚了,而霍老也同意了這門親事。騙了你的人是你爹,而非我兒馨玉。」 原來義父全知道了,而他卻未透露隻字片語讓她知道。 見她不語,且若有所思,邵母急問:「怎麼啦?」 霍無痕回過神道:「娘,容媳婦先行告退。」 「也好,讓你仔細想清楚了也好。」 霍無痕向她揖禮後退出堂,心中淨是不平及委屈,跌跌撞撞地回房後,不禁放聲痛哭,沉積已久的淚水還是決堤了……她稍嫌薄的身子,在痛哭過後強忍住抖動,低啜著她的不甘心……※ ※ ※ 邵馨玉已無法再拖延婚期,於是師爺吳肥替他出了一計:「大人,何不將薛家千金許配給大人之弟為妻?這樣一來一舉兩得,薛家千金一樣是邵家人,而您與霍二夫人之間的不愉快又得以擺平。」吳肥計策是不差……只不過,怕只怕薛員外不是那麼容易打發之人。 對於邵馨玉一再延緩婚期,薛父早有不滿,已催了幾封書帖。如今邵府終於有了正面回應,將於霜降時日迎娶女兒入門,薛員外這才消了怒氣。 霜降日,天降大雪,白花花的雪飄落簷上。府衙出人意料地並未結綵,府內絲毫覺察不出半點喜氣來。 小青得知今日姑爺即將迎娶正室,匆匆忙忙地趕去報告霍無痕;而她早有所知,他這陣子將迎薛家千金。她是存心傷害自己的,在突降大雪之日,獨自待在結冰的池塘邊望著雪花飄落。 皚皚白雪,飄在她她白的臉寵,凍紅了她的鼻尖。 小青見小姐這模樣,趕緊拿著毛披風衝了過去。 「小姐,您這又何苦呢?」 霍無痕沒有淚水……只因邵馨玉不放人,她也走不得。唯有在此虐待自己,以死求得解脫。這一切全看在邵馨玉眼底,可是他卻無法阻止她。唯有今日之計成功了,再求她諒解。 花轎搖搖晃晃地將薛家千金迎出,薛家只陪嫁了四名丫環;在這種情況下,吳肥的偷天換日之計,成功率也跟著提高。 薛家位於城中,離府衙仍有一段距離;天寒地凍的,行腳也慢了許多。當薛府陪嫁丫環發現他們已走偏了路徑,也為時已晚。 一名丫頭嚷嚷:「轎夫、轎夫!我們走偏了路!」 轎夫緩緩回笛,看了那丫頭一眼,不答話,又繼續趕路。 在轎內的薛麗官也發現,他們似乎走出了城,可惜良好的教養又令她不敢嚷聲出口。她心忖著:反正知府大人之妻是沒人敢劫的,也許邵郎是怕她入門了會刺激到霍大妹子,才特意將她們分開來也說不定:於是乎,任憑轎夫抬著她走。 行約兩個時辰之久,轎夫才喊了一句:「先歇轎。」 八人大轎歇在亭中,薛麗官的婢女立即附在轎邊對她主子說:「小姐,事情有蹊蹺耶!」 「有何蹊蹺?」 薛麗官的小婢如秋便將自己的感覺全數說了:「轎行來這,離姑蘇約十里路,新姑爺怎麼會在這有居所呢?二來,那轎夫似乎全是府衙中官差。我問他們,他們又好似神秘古怪得緊。小姐,你猜這會不會有陷阱?」 薛麗官經如此一說,又問:「這路是往何處?」 「是經宛陶的路。」 若是往宛陶,那就對了!她記得爹說過,邵朗來自宛陶,那他準是想迎她回故鄉,這樣並無誤才對,因此她對如秋說:「不用疑心了,若往那就對了。還有,記得回邵府,嘴巴緊點,別再大驚小怪的,以免惹人嫌,懂嗎?」 「會的,如秋謹記在心。」 轎子果然來到了邵家老家。由於邵馨玉是皇上御前紅人,故邵府也大大翻修一番,以往的寒酸貧困,如今也成了豪園華宅。 邵府張燈結綵,大紅喜字掛廳堂,薛麗官在新倌人踢轎底、敲轎頭之下迎下了轎。邵府辦喜事,圍觀之人也多;只不過群眾與她一樣,全搞不清邵馨玉與邵糶玉差別在哪裡。 在大伙都糊里糊塗之下,邵馨玉仍留在姑蘇,而邵糶玉則在宛陶與薛麗官拜堂成親。 新婚夜,由邵糶玉代勞,神不知鬼不覺的,小兩口恩恩愛愛地將生米煮成熟飯,要後悔也來不及了。而薛麗官身邊婢女,也只曾在簾後見過邵馨玉一眼,她們也搞不清狀況,新姑爺倒是喊得熱絡得緊。 邵糶玉離家多年,即使是當地人亦不太記得他是老大或是老二,故人家喚他邵馨玉,大伙也相信他便是那個當官的邵馨玉。就在這樣的因緣巧合下,瞞天過海之術亦順利完成。 不過,雞蛋再密也有縫,即使想神不知、鬼不覺的,亦不可能。新姑爺總要見老丈人,這麼一見,薛爺可瞧出不同了:「你不是邵馨玉。」當薛父一句震憾全場的話一出口,薛麗官大吃一驚,多日枕邊恩愛的郎君竟是冒牌貨!這可得了? 「馨玉夫君?」 邵糶玉見情況難收拾了,立即承認,此玉非彼玉。 薛員外自是盛怒萬分,一狀告上了知府大人處——也是始作俑者的邵馨玉。 即使被告是自己,邵馨玉還是收了狀紙,升堂辦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