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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梨陌 做人,要懂得變通。這也是社長的口頭禪。 身材高瘦的男孩將水晶球搬開,在桌子另一端屈膝坐下,停頓一下,從隨身的背包裡掏出一隻暗銀色的長形金屬盒子。銀盒打開,裡面是一副精緻的手繪紙牌,他取出紙牌,在黑色的方巾上一張一張攤開。 無聲平穩的動作,他沒有開口,而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小小的室內慢慢累積慌張的心跳,空氣變得稀薄。 儘管預想過這個狀況,她還是覺得緊張,推一下眼鏡,她故作鎮定地開口,試圖打破充塞在室內的奇妙沉默。「對、對了,書--王書偉,我聽說……明欣學姐要你接下一任的社長?」 他抬起頭,點頭。「嗯。」 所以,傳言是真的。 占卜研究社的傳統,由大二學生擔任社長職務,大三以後的老人,會逐漸淡出社團活動。所以,已經接近下學期末的現在,正是現任社長挑選接班人的時候。 一年級的新生,扣除幾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幽靈社員,大概還剩下十幾位,而橫看豎看,不管怎麼看,都沒有半點領導人架勢的王書偉,之所以能從這十幾名社員中脫穎而出,被社長指定為下屆社長候選人,原因無他,和她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裡的理由相同--他對各種占卜都有研究。 易卦、面相、紫微斗數、塔羅牌、鐵板神算……甚至有幾次,易學老師撥不出時間到社團上課,都是由這個才不過一年級的新生上場代打。 他們說,他是天生下來吃這行飯的奇才。 但是這位天才此刻卻不發一語,垂目凝視著桌面上的塔羅牌,像是突然睡著了似的。 「……王書偉?」 「劉餘音,」他抬頭望向她,平板地說:「其實想學塔羅牌,妳看書就可以了。圖書館有書。」 她楞一下,別開眼,滾燙的溫度迅速爬上臉頰。這一點,她當然知道。 圖書館裡有好幾本關於塔羅牌研究的書籍,網絡上也有很多的討論區。在眾多佔卜術中,塔羅牌的入門並不算困難,根本不需要像這樣大張旗鼓地拜師學藝。 所以,她這樣做,其實是有其它目的。 加入占卜社、選擇塔羅牌、說要拜師學藝,這些這些,都是包藏著特殊的目的--相同的目的。 司馬昭之心,已經明顯到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羞愧而死的地步,他……發現了嗎?至少,他會這樣問,是表示他應該察覺到什麼了吧? 然而,那個人卻只是看著她,面無表情,顯然完全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她的臉更紅了。這一次,是因為氣惱。 像這種時候,她就會很想問自己:她到底喜歡上這個人哪一點? 「我看不懂。」終於,她逼自己這樣說。 「嗯。」像是接受了她的說詞,男孩低下頭,開始鋪展桌上的紙牌。 她瞪著那顆頭髮剪得短短的低垂頭顱,突然有一股暴力的衝動。 他相信了?!他相信了?!這個笨蛋竟然相信她連簡單的占卜書都看不懂! 她……想要哭。 呆頭鵝! 似乎沒有發現到眼前人內心的怒濤洶湧,王書偉用缺乏起伏的聲音開始解說紙牌的秘密。 二、「坤」……有迷惑總比沒有的好 「……她在生氣。」 缺乏高低起伏的聲音在安靜的寢室內響起。 蕭遠毅將T恤套過頭頂,朝室友瞥一眼,然後習慣性地摸摸眉毛。 住在同一間寢室裡將近一年,他已經很能適應室友這樣突然天外飛來一筆的怪異發言了。 「誰在生氣?」 「劉餘音。」 「劉餘音?」一邊說,蕭遠毅一邊進行換裝的動作,絲毫不受干擾。「書偉,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大美女很熟。」 「她想學塔羅牌。」 「所以?」 「跟我學。」 「原來如此。那她為什麼生你的氣?」 王書偉看著忙碌的室友。「……生我的氣?」 「不是嗎?你說她在生氣。」蕭遠毅皺起眉頭,努力和手上的扣環糾纏,慢吞吞地說:「我以為,你是說她在生『你的』氣。」 王書偉搖頭,否定他的猜測。 她沒有理由生他的氣,那天他應該沒有做出任何值得她生氣的舉動才對--至少,他是這樣覺得。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思考,遠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雖然從表情上看不出來,但他卻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心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而當時在那個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獨處--惹她生氣的人,確實有可能是他。 問題是:他說了什麼嗎? 他想不透。 「書偉,幫我拿一下。」 舉高一隻手,剛好接住拋擲過來的安全帽,他低下頭,一張明亮的黃色笑臉映入眼簾。 ……遠毅的品味,有時候很有趣。 電風扇在寢室天花板咿咿呀呀地轉動,偶爾響起的金屬碰撞聲音細碎,房間裡的空氣卻不見流動。悶熱的暮春時節。 剛剛從球場上回來,才盥洗完畢的蕭遠毅,額上已經又結了幾滴透明的汗珠,但是在一邊的王書偉卻依舊一臉的平靜--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燥熱的室溫影響。 「對了,為什麼?」 王書偉抬起眼,望向終於著裝完畢的室友。 似乎很瞭解那個跟平常沒有兩樣的眼神代表的意義,蕭遠毅微笑,打個呵欠。「她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學塔羅牌?我只知道除了你以外,湘芸學姐會一點,社團裡好像就沒什麼人玩塔羅了。」 他低下頭,思考,然後開口:「她有興趣。」 「是這樣嗎?」 他不作聲。遠毅那樣問,也只是順勢接腔而已。他知道遠毅對劉餘音沒有特別的興趣。 「那你呢?」 「嗯?」 「社長那邊。」 他沉默下來。「……我不知道。」 蕭遠毅摸摸眉毛,銀質的煉條在小麥色的手腕上閃爍。「好吧,你加油。我跟人家約的時間到了,先走。晚上回來再說。」 「什麼社團?」 Mr. Friendly的笑臉在空中翻轉一圈,安全帽凌空而過穩穩落入蕭遠毅的手中。綁著白色頭巾,一身嘻哈打扮的男孩慢吞吞地拉出一個微笑。「熱舞社。五點在行政大樓前面有成果發表,有興趣嗎?」 ☆ ☆ ☆ ☆ ☆ ☆ ☆ ☆ ☆ ☆ ☆ ☆ ☆ ☆ 「塔羅牌的逆位,並不一定代表相反的意思。」王書偉伸直手,從桌上信手拈起一張紙牌。立在高處的白袍女子手捧書卷,堅定的目光望向前方。「例如『女祭司』,正位的意義是知性、思考、洞察力,但是反轉過來,指的卻不一定就是愚蠢或無知,有時候,只是思考的方向出了差錯,過度的思慮而使事情有了不好的發展。」 第二次的塔羅牌講座,地點同樣在藝文中心的社團教室。和式桌中間置著一疊紙牌,旁邊則是……零食。 琳琅滿目、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大包小包零食。 「但是,」劉餘音皺起眉頭。「這和你上次跟我講解的脾組有衝突。我記得上次的那副逆位牌,你幾乎全部都是以和正位相反的意思去解釋。」 他點頭。「這不是絕對的。」 「不是絕對的?」她抿緊嘴,扶一下眼鏡。「這種說法太模糊了,沒有其它更清楚一點的規則嗎?」 「……有。」 「那是什麼?」 「直覺。」 她瞪著他,不確定眼前的人究竟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王書偉的表情--不,他根本沒有表情。 俐落的平頭底下是方正的額,銳長的眼、挺直的鼻樑、漂亮的薄唇,曬成褐色的臉頰上沒有一顆青春痘,端正的五官組合起來,即使扣掉私心的成分,也怎麼樣都不能算是一張平凡的臉,卻鮮少有人注意、記得他的長相。 就連她,也是到了最近,才終於發現自己認識的這個王書偉,其實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男孩子。 問題就在於:這個人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她甚至懷疑過,他到底有沒有「情緒」這種東西。 「……劉餘音。」 她猛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他看,臉忍不住紅了,急忙別開眼。「對、對不起,我在想事情。」 但是他並沒有在看她,沉默的目光直盯著桌上的那一大堆零食。 她的心跳了一下--他終於注意到了嗎? 那些零食是她買的,為了這次上課,特別買上來的。 為了他。 他們說,抓住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是抓住他的胃。而既然她住在宿舍,沒有可以利用的廚房,那麼略微變通一下,用現成的零食當作餌,應該也行得通吧? 她緊張地清一下喉嚨,打算開口:「書--」 「妳試試看。」 她楞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