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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露意絲·費·戴兒 「你真的懂?」傑狄掃過來謎似的一眼。「很高興你能懂,因為連我都不相信自己能弄明白,為什麼我非得想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一直想到頭疼。」 阿西莉受了侮辱似地瞪著他。 「你的意思是——有個人像我!我犯了什麼錯?」 「從肉體上說,你沒有錯。你很完美。你有一個讓我為了能看它一眼而萬般頭痛的身體,一張每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臉蛋,還有一個讓男人聯想到緞面和夏夜的嗓音。」 阿西莉渾身充滿暖意。熱氣注入她的腹部甚至還往下移。他用他的語言迷住了他,她得費點勁才能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那就錯了嗎?」 「不,沒錯,」他被激怒了,低吼道,「你剩餘的部份錯了!」 阿西莉茫然地瞪著他。「我剩餘的部份?」 「正是,你剩餘的部份。那部份住在紐約的高級公寓裡,穿著貂皮大衣,戴著鑲滿鑽戒的手錶,隔上那麼一年兩年,就可以坐著飛機來來往往地去會朋友。」 他的譏諷對阿西莉來說簡直是入骨三分。 「我原來告訴過你,我住的地方不是放蕩的小巷,」她說,「而貂皮大衣和手錶是我在那些公司做模特兒它們送我的禮物。」 傑狄瞪著她,一張嚴峻的臉令人費解。他又傷害了她。其實說白了,他剛才所描述的是他過去的未婚妻而不是阿西莉。卡拉不會只是為了看護他而整夜蜷縮在搖椅上。不,卡拉會趕下一班航班回到輝煌的燈火裡去,去參加下一個酒會。他剛從越南帶著疤臉拖著傷腿乘船歸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做的,那時候連大夫都不能保證他是否還能再走路。過了這麼多年,他幾乎想不起她的長相來了,可是她那毫不負責的冷酷的話語還深深銘刻在他的腦際:「我想你會明白,傑狄,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一個跛子生活在一起,我就做不到。徒勞的嘗試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事不宜遲,咱倆吹吧。」接著她轉身走出了房門,甩下傷痕纍纍的他,那創傷比彈片刻在他臉上和腿上的疤痕還要深。 「如果是我錯了,我道歉。」他草草收場,黑色的目光從那雙受傷的亮眼睛上收回來。 他一撐床站起來,然後脫他的牛仔褲。 「轉過去。」他儒雅地說了一句。這時阿西莉還在繼續盯著他,對他從怒容滿面到一臉斯文的突然轉變感到大惑不解。 她的視線落到他那雙手上,只見它們正停在牛仔褲上面,大拇指鉤到舊斜紋布面裡邊。 「哦!」 他衝著她一臉尷尬的紅潮輕笑著,她飛快轉過身去。 阿西莉聽見斜紋布滑過皮膚的聲音,還有拿東西蓋住的沙沙聲,隨後就是彈簧床輕微的軋動聲。 「你現在可以轉過身來了。」 她定定地吸了一口氣,使臉上的表情平靜下來,才轉過去面對著他,一看見他散在白枕套上的黑髮和從寬闊的古銅色胸膛上垂下來的床單,她的心「咯」地動了一下。 「入睡以前你需要吃點藥。」 這一番折騰似乎使他精疲力竭。阿西莉輕柔地擰了一塊濕巾敷到他的太陽穴和前額上。 「你不必留下來。」他咕噥著,黑色的目光和她的交織在一起,她正向他彎下身來。他不能告訴她受人照顧是多麼好的一件事。也不可能讓她知道,當她把清涼的濕巾敷到他滾燙的皮膚上時,她那手的觸摸有多麼愜意。 「我知道,我想留。」她安靜地說,一抹纖巧而溫暖的笑意掛在唇邊。 「你真的擁有一張我所見到過的最最漂亮的嘴。」他呢喃道。厚厚的睫毛困到一起,他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一陣連續的錘打聲把阿西莉驚醒。陽光正透過窗戶播撒在她的臉上。她不情願地從搖椅中坐起來,因為頸部的一陣刺痛而退縮了一下,然後按按痛處,打了個呵欠,不得不承認,像一根麻花一樣縮在椅子裡睡覺並不是最舒服的過夜辦法。 沉重的錘打聲停了一會兒,接著又響起來。阿西莉意識到有人在門口。她一掀毯子從椅子上跳出來,匆忙穿過房間,走下圍廊和扶梯。 一個瘦高個兒的牛仔正想再敲門,這會兒驚訝得大張著嘴,盯視著這個一把拽開門來的衣冠不整的婦人。只見她黑髮垂肩,一張臉還沒有上妝。金色的眼睛帶著睡意而滿含詢問,松垂在緊身牛仔褲上的寬毛衣,衣上的色彩投映在眼裡。一雙小腳上塗得火紅提亮的腳趾頭偎依著涼冰冰的橡木地板。 「有什麼事?」沙啞的嗓音悅耳地發問。 艾斯?蘭根為傑狄做工頭有十五年了,發現一個女人在他老闆的房子裡,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很響地嚥了一口口水,把帽子一脫,露出了稀少的灰頭髮。 「呃——我,嗯——你是誰?」他冒出一句,狼狽得把該有的禮貌全都給忘了。 「我是阿西莉·苔爾尼。」阿西莉回答,以同樣的唐突回敬他。「你是誰?」 「本人叫艾斯,夫人,艾斯?蘭根。我是這兒的工頭。」 「哦,我明白。」阿西莉回答。 這兩個人站在那兒互相盯現了好一會兒。 「我猜你大概是斯蒂芬妮小姐的一位朋友?」 「我恐怕不認識什麼斯蒂芬妮小姐。哦,她是傑狄的妹妹?」看見艾斯肯定地點點頭,阿西莉搖頭說,「不,我不認識她,我是瓊妮的朋友。」 「哦。」沒有一樣是艾斯覺得對勁的,他決定另闢蹊徑。 「呃——我想找老闆——」 「如果你指的是傑狄,他現在病了,不能受打擾。」阿西莉回答,抱起雙臂抵禦涼風。 「他病了,是叫他怎麼病了?」 「有點發燒,顯然舊病復發。瓊妮說這病是他在越南染上的。」「如果他發高燒並且有些神志不清的話,那就算了。」艾斯知趣地說,饒有興趣地看著阿西莉。「好吧。我想我該回去接著幹活了。傑狄醒來的時候,你就告訴他說我和那些小伙子會給他撐著事兒,直到他病好了。」 「我會告訴他的,」阿西莉沖這瘦高個兒牛仔笑了笑,動手關門。 「你是瓊妮的朋友,嗯?」好奇的艾斯忍不住來一番最後的探察。 「對,大學時代的朋友。」阿西莉一邊微笑著回答,一邊輕輕關上門。「再見。」 「再見。」艾斯只好放棄探問,重重地踏過走廊,走下台階,走到那條鋪雪的小路上。 阿西莉關上門,拉開透明窗紗朝窗外凝視,看見那個瘦長的身影慢慢向牛仔們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一個調皮的微笑浮上她的唇際,在她那金色的眼睛裡閃出眩目的火星。那人顯然被莫名其妙地傷了一回。傑狄·麥考羅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連他的僱員都對在他屋裡看到女人感到實實在在的吃驚?她樂意這樣去想:她是傑狄現在看得見的唯一的女人,即使這只是因為他幫了瓊妮一個忙。傑狄似乎在有關他倆為什麼有矛盾的問題上,有某些錯誤而固執的認識,但是沒有辦法,阿西莉認定,她要讓他回心轉意不會那麼容易就是了。尤其是他已經承認了被她所吸引,而他又是她生活裡遇見的第一個能使她雙膝發軟、腦袋發暈的男人,這種時候就更難辦了。 阿西莉想要取悅於這個躲著她的牧場主,這一番決心在後來的三天裡遭到了嚴峻的考驗。首先,傑狄要麼是發著高燒,稀里糊塗,要麼就是在昏睡。但是接著藥物就開始起了作用,他的神志變得異常清楚?一還有些慍怒。 當他因為湯太燙而向阿西莉發火的時候,她就會失掉甜蜜體貼的耐心,一雙小拳頭支在臀上,以眼還跟,金色的眼睛冒出火來。 「傑狄·麥考羅,你正在倒行逆施。我現在告訴你,你還是收場吧,因為我要在這兒呆到你能站起來為止。」 「哦,是這樣,是嗎?」他低吼著答道,注意到她那義憤填膺的胸脯,把翠綠色絲質短衫上的紐扣都扯緊了。「為什麼?」 「因為不管你允許不允許,你都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你,而我正好是這兒的唯一人選,」她頓了頓,頑皮代替了眼裡的慍色,「還因為我想讓你病好了以後再吻我一次,而不把它歸咎於神志不清,就是這樣。」 傑狄皺著的眉頭被驚愕的表情取代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言地盯住她,厚而黑密的睫毛在一雙夜一樣深沉的眼睛上瞇起來。 「我警告你,你膽敢取笑我。」他開始威脅,可是阿西莉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會這樣,」她附和道,朗然一笑,「但是我想在這幾天之內我還是安全的。」 「我不想打賭。」他吼道,但是一絲意料之外的微笑掛上了他的嘴角。「你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對嗎?」他喃喃道,樂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