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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水雲蒼月 「蕭兒,是爹爹對你不住。」緩緩,微弱的蒼老嗓音響起,卻異常平靜。 「爹?」她不解地視著他,「發生了何事,快告訴我呀。」 她一點也不明白所有的一切,卻不知所措地手腳發冷。 「風紹安,你早應知你將有今日!」男人不給她任何思考的餘地,再度冷聲開口。 「一切皆由我而起,我死不足惜,請求你放過小女。」 她搖著首,不敢置信地看著一向意氣風發的爹爹竟向一個陌生人低聲下氣…… 「哈,好一句死不足惜!」男人譏諷地冷笑,「一句死不足惜、區區僅你一人性命便 想抵消易家上下多條人命?風紹安,你想得太容易!」 什麼?他們在說什麼?她驚懼地聽著兩人之言,渾身抖顫;什麼人命?為什麼她全都 不懂? 「不論你信是不信,對於當年,我萬分愧疚。」 「可笑!如今多說無益,風紹安,我今日將來討回血債!」他眼中忽而殺機一閃,電 光石火間,已迅速飛身至眼前,掐住他脆弱的頸脖。 「住手!」她駭然,奮不顧身上前,欲拉開他的手。 「哼。」他冷眼一掃,用另一手毫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輕易格開,摔落於地。 「蕭兒……」他臉色已青白,痛苦地噫語。 「住手,快放開我爹!」她又氣又急地落下淚,再度不死心地衝上前,悲憤輕喊: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這樣做?快放開啊,爹——」 男人瞥她一眼,微微放鬆力道,手下的老人跌坐於地,狼狽地嗆咳。 「我易家人口全因你爹而亡,你怎麼說?」 「不可能!」她一驚,反射地回道。 他扯開一抹毫無溫度的笑,「何不親自問問你父親呢?」 「爹?」她心寒地視著爹爹迴避她坦然詢問的目光,「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告訴我 啊,爹,說這一切全是謊言——」 「是真實!蕭兒。」他閉上眼,徹底打碎她的信任,「是我,是我所為。」 她嬌媚的麗容倏地刷白。 「為什麼?為什麼?爹,我不信……」怎會如此?怎麼會? 「我只有一句話,請放過蕭兒吧。」 她被突來的打擊驚得呆若木雞,只能眼睜睜視著爹爹卑微地對他懇求。 「你以為如今你夠資格對我說這些話?」男人無情的聲調不改,冷眼以對,無動於衷。 「你……你究竟想要如何?」他微微激動了起來,「我一生打拚而來的事業已被你毀 去,我這條老命你若想要也僅管拿!然而蕭兒是無辜,就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她吧。」 「我想要如何?」男人驀地一笑,卻教人顫寒心驚,「我改變主意了。」 他緩步走至她面前,她嚇得連連後退,他卻步步進逼。 他的眼神好冷,又好銳利—— 骨肉勻亭、姿容絕麗、嫵媚清艷……堪稱絕色! 「你……意欲何為?」她鼓著勇氣,迎上他過於放肆的目光。 他但笑不語,逐步逼進,她雙腳幾乎發軟,無法使力;在一個踉蹌,險些倒地之際, 他伸出長臂攬住她嬌柔的身子,兩人身軀親密地貼近。 「放開蕭兒!」 她喘息著,直直視著他過於逼近的臉,無法思考;她聽見爹爹呼喊,身子卻動不了, 動不了…… 男人轉過頭,咧開一個殘酷的微笑。 「殺你一人欲抵數條性命未免太過輕易,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你……不准動蕭兒一根汗毛!」他急急護女地輕喊。 「記住!你,沒有資格命令我。」他幽深如墨的眸轉冷,「而我,偏要你活著,眼睜 睜見你愛女飽受折磨——生、不、如、死。」 低沉的嗓音字字輕晰,話落,他伸出長指,撫過她烏亮的長髮,而後緩緩移往她水嫩 的芙頰。 「放開我……」她仍在他懷中,顫抖著。」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要你。」他輕柔地低喃,眼神卻毫無感情,「做我的妻子,我便放過你父親,留 他一條生路。」「蕭兒,不要!」她聽見爹爹的聲音,可是,好遙遠…… 她淒然幽幽回視,他冰冷而充滿恨意的眼神凍傷了她。 「你……會遵守諾言?」 他露出勝利的微笑,「我言出必行。」 「我答應你。」她垂下螓首,聲音幾不可聞。 「蕭兒!」 「我答應做你的妻子。」對不起,爹爹。 她別無選擇。 「很好!」他的眼神灼亮,充滿報復的快意,只手毫不憐惜地捧起她的臉,望進她水 亮的媚眼裡,嗓音輕吐,「婚期就在七日後,記住你夫婿的名字,易水寒。」 易水寒—— 恍惚回神,坐於小紅轎內,她幽然輕歎,望著身上的大紅嫁裳,仍是毫無真實感。 「易府就在前頭了,再忍耐些吧。」喜娘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些許同情。 可憐唷,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怎被糟踏至此…… 就快到了,那個男人在前頭等著—— 思及此,她便全身緊繃。 那日之後,爹爹全告訴她了。 有關當年,爹爹為使自己經營的絲織坊成為益州首屈一指,不惜陰險算計、以歹毒手 段一一剔除所有競爭對手的事,她簡直不敢相信那樣心狠手辣的人是扶養她長大成人的父 親…… 其中又以易家為最。 只因它是爹爹最大的競爭對手—— 爹爹將易家欲進貢宮中的布匹錦綾布掉了包,落得欺君之罪;又趁勢打擊,只因爹爹 深怕他們有朝一日會回來報仇…… 是的,他的確回來了。 爹爹千算萬算,偏是漏了當年甫六歲的易水寒。 當前些日子,爹爹發覺坊裡的營運狀況有異時,便心覺不對。 有人在暗中打擊著。 坊裡許多資深織娘紛紛求去,銷貨取款也連連出問題,絲織坊的營運每況愈下,最大 的打擊是近來甫新掘起、卻老和他們打壓作對的另一絲織坊—— 當爹爹得知這絲織坊的主人姓易,他便什麼都明白了…… 當易水寒找上門之際,正是爹爹的絲織坊徹底瓦解的日子。 短短數月,便將爹爹耗費一生、苦心經營所換來的成就擊潰。 好可怕的男人。 蕭兒,爹爹當年的錯誤,不該由你的承擔、來贖罪……他不會善待你的!別去,別去 呀…… 即將入花轎前,爹爹痛苦內疚的聲音此刻響起。 然而,即使如此,她仍無法放任爹爹不管。 緩緩,花轎停下。 「已經抵達了,下轎吧。」喜娘掀開轎簾,攙扶她的手。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撐著雙腳的氣力。 是的,如今已無法回頭。 這樁建立在仇恨與報復的婚姻,究竟結果會是如何? 她不敢想,只因她已無退路。 她,風蕭蕭,在今日,成了易水寒的妻—— 第二章 案上,一對紅燭火輕輕燃著。 寬敞而華貴講究的房內,映入眼簾的,儘是喜氣洋洋的紅。 四周靜悄悄;彷彿空氣凝結了般的死寂。 令所有象徵吉祥喜氣的一切,成了最怪異突兀的諷刺。 床沿,新嫁娘一身鳳冠霞帔,穩穩端坐。 紅蓋頭覆住她艷麗姿容,也遮掩住木然而無神的美眸。 她終於成了他的妻。 下轎、進易府大門、拜堂……一切均依禮法而行——只是無賓客、無祝賀,連司儀朗 誦的聲音,都是平板冷硬。 即使隔著紅蓋頭,她仍能感受到四周的議論和僵硬。 最大的壓力源自於身旁,她的丈夫……那道強烈而冰冷的注視,令她發顫。 是凍到骨子裡的刺寒。 若非喜娘攙著,她簡直無法站立。 直至進了房,才得以擺脫他。 置於膝上的粉拳緊握,她努力克服驚懼與不安。 是喜事嗎?不,這是喪禮—— 她斷送一生的喪禮。 她輕嘲地揚起唇,忽而聽見一聲微響,房門被打開。 窒人的壓迫感。易水寒。 她在同時屏住氣息,凝神以待。 久久,不見他有任何動作。 她驚疑莫名,始終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喘,直至她幾乎忍受不住這詭異的僵窒,驀 地覆於嬌容多時的紅頭巾被用力取下。 她驚喘,毫無防備地望入他冷然的眼。 他薄唇緊抿,凌利的黑眸緊緊鎖住她,她只能僵直著身子,和他四目交接。 「怎麼,怕我嗎?」他冷笑,瞧出她的慌亂。 「……沒。」她搖著首,不敢正視他的眼。 劍眉一蹙,他忽而有些惱,以粗魯的力道將她扯近,毫不意外地看見她狠狠倒抽口氣。 俯下身,他以幾乎要貼近她唇畔的距離低語:「記住,你是我的妻,由現在起,你得 習慣我的存在,我的碰觸——」 話落,薄唇微微刷過她水嫩似的芙頰,她一震,臉兒迅速竄燒,惹得清艷的麗顏更添 嬌柔。 她欲掙脫,他不許。 對上他的眼,她放棄抵抗。 是了,她是他的妻—— 他揚起一抹笑,滿意她的溫順,「告訴我,我是誰?」 緩緩,媚眼兒首次勇敢、無畏懼地迎視,「你是,我的夫君……」 「那就好好記住你的身份!」 輕柔的嗓音未完,他抬起她的臉,以強勢的力道吞噬她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