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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水妹    


  所以,她指著那詞句中的「無言」二字。

  舞妍和無言,音韻雷同。

  而他誤以為她不會說話。無妨,她只想多看幾眼他的笑,多感覺一會那宛若爹爹在她身邊那般,令她心安的沉穩氣質。

  所以,她何需多言,也不想多言,不希望由他口中提醒著她,爹爹已經永不存在她身邊的事實。

  但,當他離開時,那曾經習慣了的空虛卻令她難受到難忍,因此地忍不住的跟在他身後,跟隨著他的腳步……

  「走吧,我帶你回家。」

  回家……她還可以有家回去嗎?還有那好像爹爹在時那般溫暖的家可回去?

  他沒有騙她,他真的給她一個家,給她一個雖然簡陋、卻絲毫不亞於爹爹和奶娘呵護關懷的家……

  所以,她哭了!

  自從水雲山莊一夜成灰之後,她第一次掉下淚來。

  唐謙君——他的人向來如同他的名字那般,謙和、體貼,猶若泱泱大度的君子。

  雖然她無所言語,但他卻懂得她的念轉和心意——

  「無言,你的眼睛會說話的。」

  他是那麼的懂她,甚至比爹爹還要懂她!

  待在他的身邊,哪怕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的陪著他讀書,都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

  甚至每每自他床榻上醒來,發現自己竟是握著他暖溫的大掌,得了一夜無夢的好眠,看著他就坐在床沿的安詳睡容,那感覺……是幸福的!

  為留住這份安心和幸福的感覺,她為他、為那比奶娘還要疼愛她的唐大娘,全心全意的盡己所能來照料他們的生活,也守護著那得來不易的幸福感。

  那段近半年的幸福日子,讓她忘卻了心中傷痛,忘卻了血海深仇。

  她不言語,只為了逃避那被她忘卻的記憶重新挑起。

  奈何好夢向來容易醒。

  當唐大娘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提及,對謙君的婚姻大事和對唐家血脈未繼的憂心時,唐大娘的用心她是明白的,卻也同時敲醒了她這段自欺欺人的幸福美夢。

  只因那猶若天高不可攀的他,斷然不會有那個意的。

  而她怎麼能眷戀著他們所給予的幸福,而忘了爹、忘了水雲山莊慘死的四十餘口、忘了自己身負的血海深仇?!

  她又怎麼能因他的笑容、他的溫柔,而忘了自己的污穢、眷戀著他的高潔清華?!

  該是從無言的夢中清醒,回到她水舞妍的殘污現實的時候了吧?

  但對他、對那幸福的不捨實在太深,讓她每每思及,卻又貪戀的抽不了身。

  直到那個夜晚——

  「這個家有你在……真的很好。」

  當他忽然這麼說時,她的心頭很暖,卻也酸楚到泛著苦澀。

  那是他第一次讓她感覺到,對於唐家、對於他,她的存在並不多餘,甚至是被需要的。

  她是多麼的希望能永遠被他所需要……

  「你……願意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嗎?」

  她無法形容,當聽到他這句幾近是訴情言語時的心中激動——至今仍不能。

  風雅翩翩、氣度泱然的他,怎麼能不在意她臉上偽裝的惡疤、不在意她不言不語的淡漠,而願意留她在他身邊一輩子?

  一個不在乎醜惡外表,卻仍願終身以許的男人,他的心有多麼的清亮高潔?他的情有多麼的真切無偽?

  那時,她幾乎要對他說——她願意。

  但……她不能,也不配啊!

  她第一次對他開了口、說出的話,竟然只能是一個字——不。

  或許她傷了他的心、負了他的情,但她……更是心碎!

  真的該走了。

  當天夜裡,她對自己狠下心的離開唐家、離開他……

  不忍隻字片語未留,但千愁萬緒,只能讓她化為無奈萬千的六個字——

  水空流,幾時休?

  他會懂嗎?會懂得她有多無奈嗎?

  她的人雖離開,但她的心卻從不曾別離。所以,她選擇避在離他最近的山林裡。

  一如以往,她悄悄的仍為唐家挑水補柴、捕獵野味,為的是彌補那份虧欠唐大娘的恩和愧對他的情。

  但她明白,她不能再眷戀著那份恩和情,此後的餘生,她該只有一個心念——復仇!

  於是在那段隱遁山林的日子裡,白天,她專心致志的勤練玲瓏劍法,但到了夜裡,卻每每讓對他的思念揪扯著心。

  多沒出息啊!離開他才不過半個多月,對他的極度思念已經讓她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她想見他!

  在那股強烈相思的驅使下,她給了自己一個與他相見的最好理由——為報答大娘的恩、他的情,她要為他生一個兒子,為唐家留下一個血脈!

  所以,她對他說了個鄉野傳奇裡常用的藉口——償宿世姻緣。雖是藉口,卻也是她心底的真正所願。

  想真正擁有他,哪怕只是短暫也好……

  正清楚這份情緣只能短暫,所以她選擇不留名姓,選擇在黑暗中與他相歡卻不相見,不讓他有太多的罪惡和留戀。

  但她還是錯了!當她發現這種不合禮教的歡愛關係,對清高自守卻又多情癡心的他是種莫大痛苦時,她已經因她的自私和自以為是又重重傷了他一次!

  於是她再次逃開,不忍續見他糾纏在矛盾的痛苦之間。

  是應了原本的期待,當她決定徹底離開他時,發現自己已懷有他的孩子,於是她生下那孩子,期望這孩子能代她償還對他過多的深情和傷害。

  當為他生下了個兒子、並交還給唐家時,他已赴京趕考,也料想他定能功成名就而回……至此,她應該要徹底的離開,莫要繼續留在那與他咫尺的山林裡才是——

  然而,她卻還是走不開……

  她告訴自己之所以不離開的理由,是她的玲瓏劍法尚未練就,且他不可能會知道她就躲在這裡,所以離不離開亦無妨,而不是仍留戀著探聞關於他的任何消息,聊慰對他無盡的相思。

  怎知,他竟會往山林裡漫步,竟見到了她——就在他高中狀元、載譽而歸的那日。

  無預警的再次相逢,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更不敢刺探她留在他心裡的傷口是否已痊癒?

  「我把你當妹妹……」

  這句話,該是代表著他已釋懷,她聽得欣慰卻也心碎……

  欣慰的是他終能淡然面對她帶給他的傷;心碎的是她是為他生了個兒子的女人,怎堪他把她當妹妹?

  唉……當時,她真該狠心斷情的離開才是,怎麼能又為了對孩子的心疼、對留在他身邊的依戀而跟著他重回唐家?

  她還是又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為何她總是不斷在他心裡殘忍的劃下一道道傷痕?

  原以為只要避著他,不讓自己對他的濃情稍有流露,她就可以相安無事的留在他身邊,以他的妹妹、兒子姑姑的身份,默默守著他、也守著自己的兒子。

  怎知道他從未忘情的,不止是無名為他生子的她,更同樣亦是無言相守的她?那日在院裡的亭台邊,抱著懺無回房安睡後去而復返的她,無意聽見了他們母子的相談。

  直至那時,她才知道他情癡的心,已無意再另娶妻室,而為她兩個分身所苦,濃得始終化不開的愁鬱,就是他終日歎息,連笑容都不再愉悅的主要原因。

  「若當初沒收留無言,我的兒子今日會快樂些吧?」

  唐大娘的低語讓她痛苦領悟到自己的存在,對他是多麼大的一種傷害。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因眷戀他的笑、他的溫柔而不斷招惹他。

  造成他今日的痛苦——是她的過錯,全是她的過錯!

  「娘,千萬別怪無言,她沒有錯……」

  他無怨尤的輕歎自語,更讓她無力再面對他,也面對自己……

  他怎麼能仍不怪她?在她傷他如此深之後?!

  於是,她決定再次離開。

  這次她告訴自己:絕對、絕對不能再回頭,不能再無止境的傷他的心!

  因此她最後一次,以他所以為的無名身份,抱著去見他最後一面的心情,只求斬斷這一切難解的情絲。

  問他恨不恨?

  「對你,始終無恨——只是怨。」

  他是該怨她的,甚至不該只是怨,他應該要恨她的才是……但他的無恨,更教她心痛不已!

  她只能祈求他早日徹底忘了她——無名或無言。

  別再為她而苦了他自己,她不值得他如此的真情相待啊!

  初識浪花無言意,身非身,空蹉跎;

  奈君多情,為奴摯情濃。

  流水無止情慾斷,舞不盡,相思愁。

  有情怎堪作無情?

  睹君愁,淚暗流,水舞君懷,終是錯錯錯!

  早知恁地難駐留,妍有悔,恨難休!

  她以無言身份留下的詞句,只想讓他知道,他的癡心真情,並非如石沉大海的全無回應。

  只恨他與她——有緣無份。

  懊悔她對他——總是傷害。

  「姑娘……你別哭啊!」衙役見水舞妍怔然失神的默默垂淚,很是心疼的勸著她。

  實在很難想像,看起來這麼嬌弱、美麗的姑娘,竟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女?

  然而江湖之中的打打殺殺本就是家常便飯,官府不管,也無力管,她又何需明知真要辦起來是唯一死罪,還要來自投羅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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