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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胡娟娟 凝重哀痛的氣氛,隨著空氣緩慢的流動,漸漸地散佈在整個密閉的臥房內。 宋巨天躺在床上,微弱且困難的呼吸已經顯示他的生命不長了,他雙眼半睜地看著站在床邊的兒子宋瑞東,只見兒子清秀俊美的五官,已沒有平常的神采飛揚,讓凝重與哀傷佈滿其間,一雙勾人懾魂的迷人黑眸,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此時只是清楚地泛著薄薄的水氣,阻擋了它的視野,弧形漂亮的嘴唇,也拉得平平的,緊抿著不想出聲說話。 宋巨天知道兒子在難過、在傷心,從小這個兒子就是一副軟心腸,沒有太過堅強的心,他就像他過世的母親一樣,個性太過單純與善良了。 「瑞東。」宋巨天有些吃力地吐出話來,叫喚著兒子,「別難過了。」柔聲地安慰著他。 「爸。」不安慰還好,宋巨天這句短短的話,卻激動了宋瑞東的心,讓他更加難過,連說話都困難了。 「唉!爸的身體早就不行了,走與不走都是遲早的事情,何必這麼傷心呢?早點走,我還可以早點下去找你媽媽。」宋巨天嘴邊帶著微笑,並未因為自己即將被死神召喚而感到對死亡的恐懼無助。 宋瑞東沒有出聲,只是強壓著全身想冒湧而出的悲傷,他告訴著自己,不可以掉淚,不能讓爸爸走得有所牽掛與擔憂。 宋巨天眼望著天花板,一雙灰白的眉頭凝聚在一起,「我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看不到繼春的最後一眼。」停頓一下,又繼續說著,「我這病發得太突然了……」 「二哥一定可以趕得回來的!」宋瑞東衝口而出地打斷父親的話,「他會趕回來的!」像是保證的承諾,但是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把握,只是在不停地祈禱二哥能夠趕快趕上飛機,回來台灣見爸爸的最後一面。 「但願如此。」宋巨天可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畢竟兒子可是在遙遠的德國啊! 就算他接到自己病倒的消息,立即趕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台灣,也要近兩天的時間,自己能不能拖到這麼久,可是一大問題啊。 「宋先生。」就在此時,一個身著深藍色,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敲門走了進來。 「你來啦?」宋巨天的視線落到年輕男子的身上,欣慰的笑意將嘴角再上揚了些。 他是宋家的新上任顧問律師——羅京群。 「大哥。」看著羅京群沉穩的步伐,緩步走了過來,宋瑞東輕喚了他一聲。 而羅京群則是充耳不聞宋瑞東的稱喚,只是眼神淡淡的望著宋巨天。 「京群。」宋巨天和緩的語氣喚著羅京群,「你可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你有什麼遺言好交代的?」羅京群無情的口吻,直接問著宋巨天,沒有絲毫的情感存在其間。 他恨面前的宋巨天,因為當年的宋巨天拋下了自己的母親和他,讓母親遭受到親友的鄙視,他也在冷嘲熱諷中成長,而宋巨天居然和一個財團之女結婚,過著逍遙富裕的生活,這要他如何能不恨,而去接受這種父親呢? 對於羅京群傷人的話語,宋巨天並未感到生氣,反而是難過傷心。沒想到這個兒子對自己的仇恨心是這般強烈,連他臨終前,都還看不到兒子對他的和顏悅色,甚至一聲爸都聽不到。 在心裡重歎出氣來,宋巨天沉重的語氣對著宋瑞東說著,「瑞東,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對京群說。」 宋瑞東遲疑著。在此時,他不想離開父親身邊半刻啊!但是接視著父親那雙半帶著命令的眼神,又不得不乖乖順從地離開。 臥室內,只留下宋巨天和羅京群。 另一種沉默卻帶著欲爆發的危險氣氛,迅速取代了原來的氣氛…… 第一章 體內拒抗的因子一直強力要撐開快完全垂下的眼皮,疲累虛脫的無力感,也一直維持布散在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裡,雖然大腦不停地傳達訊息過來,告訴自己該休息了,但是意志力強勁的理智,讓大腦又矛盾地使嘴裡不停喃喃重複自念著,「我不能睡著。」 「你在做什麼啊?」帶著笑意的說話聲,從耳邊響起,「嘴裡喃喃念個不停,莫非你也成了病人的一員?發病啦?」 程娟將貼在辦公桌面的臉,無力地一個鹹魚翻身,讓一直貼在桌面的左臉頰,可以有機會和空氣接觸透透氣。半抬著眼望著站在身邊的同事呂姿慧,「你才是病人咧。」軟弱的精神,連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有這麼累嗎?」呂姿慧巧笑倩兮地拉出一張椅子,在程娟的身邊坐下,手拿過擱至長形辦公桌另一邊的病歷,打開護理醫療紀錄頁,寫了兩行字。 「當然了。」程娟盯著呂姿慧的辦公,全身一動也不動,「簡直像打了三天三夜的架,不吃不喝那麼要人命的累。」 「做什麼?」呂姿慧笑意未減,開著玩笑說:「昨夜個兒去當小偷啦?」瞄了一眼沒有精神的程娟,「一點精神都沒有。」 「當小偷可能都不會這麼累。」程娟停頓一下,「我昨夜放假搬家,忙了一整天,忙到半夜三點半才洗澡睡覺,一早七點又起床來上這個鬼白班,不累人才怪。」 「你昨天搬家?」呂姿慧輕喊出聲,訝異的眼光看著程娟,「你怎沒跟我說? 我昨天也放假,可以去幫你的忙啊。」 「算了吧。」程娟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的語氣回駁著呂姿慧似馬後炮的話,「你放假我會找得到你嗎?你跟你親愛的Honey約會都來不及了,還會理會我的搬家嗎?」省省吧,還不是說這些廢話哄人開心的? 呂姿慧哀歎口氣,微帶著沉重的氣息,「瑞東的爸爸昨天下午die掉了。」 程娟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什麼?死掉了?!怎麼可能呢? 「你沒說錯吧?」撐起虛軟的身子坐直,程娟不敢相信的目光,不太確定地問著。 怎麼可能?宋伯伯死了?這真的好突然、好突然。 「我怎可能說錯,拿這種詛咒人的事情開玩笑呢?」呂姿慧撇撇嘴。其實自己昨天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真的很驚訝,好好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一點預警都沒有,雖然自己是當護士的,也看過不少這種病例,但是,這次是發生在自己周圍所熟識的人身上,訝異的心情,在所難免是會有的。 「天啊。」程娟低低地吶喊著,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看著好友這般震驚與不敢相信的模樣,呂姿慧好奇的問:「你這麼驚訝做什麼?」 程娟的反應太過度了吧?她並不認識瑞東的爸爸啊。怎麼她比自己還難以置信這件事實的發生? 程娟愣了一下。是啊!自己這麼過度的反應,會讓小慧起疑的,畢竟小慧不知道自己刻意隱瞞的身份背景。只是——宋伯伯過世了……一股濃濃的酸意衝上鼻頭,刺激了淚水湧進眼眶。雖然想收斂起自己的反應,但是,卻壓抑不住內心的難過啊! 「程娟?」看到程娟眼中閃爍的淚光,呂姿慧更加訝異了,「你怎麼了?」不會吧?程娟會因為聽到一個不相識的人突然過世,而這般傷心、難過得要哭? 深吸著氣,程娟強制地不讓淚水溢出眼眶,「我沒事。」停頓一下,站起了身,「我想上廁所。」說著,她小快步地離開,衝進了廁所。 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以支撐著自己的身子,程娟再也忍不住淚水的抗議,使其奔流而下,在紅潤嫩皙的臉上氾濫成災。 宋伯伯死了——怎麼會這樣呢?那個自自己小時就熟識的宋伯伯,那個疼愛寵溺自己如親生女兒的宋伯伯,竟然、竟然……這不該是個事實的!這不該的! 「程娟?」一陣敲門聲響起,呂姿慧在門外低喚著,「你還好吧?」 程娟沒有回答,只是盡情地讓自己恣意地哭泣。 「程娟?你到底怎麼了?」呂姿慧的敲門聲開始急促,著急且關心地問著。 做了個深呼吸,程娟稍稍緩和自己的情緒,「我還好。」回應著廁所外的呂姿慧。 「你別騙我啊。」呂姿慧站在廁所外,有些不相信程娟的回答,她剛才可是含著眼淚衝進廁所的,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以程娟這種樂觀活潑、似乎永遠沒有煩惱的人而言,有想要哭的面容,可是大大的不對勁。 「我真的沒事,別管我了!」程娟喊了回去。呂姿慧的關心,只會使她此刻更加地難過。 「程……」呂姿慧才要再開口,護理站的電話鈴聲卻響起,把她想出口的話打斷,並驅使她回到護理站,接起電話,「精神科。」她對著電話那端打著招呼。 「小慧嗎?」電話那端傳來低沉黯啞的男聲。 「瑞東?」呂姿慧立即聽出打電話的人的身份——是自己的男友宋瑞東,「你還好吧?」她關心地詢問,畢竟他的父親過世了,他此刻一定很傷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