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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言子夜    


  忽地,她雙眼一亮,彷彿是救星從她面前由天而降,她連忙逃命似的奔入那設在床後用布簾掩住的一處小隔間。

  沒想到布簾才一掀開,她睜大眸子,這下子被嚇得更厲害了。

  載泓睡眼惺忪地一腳踩在牆角的夜壺上,一手則按住褲頭上的縛帶,那條襦褲鬆垮垮地「附著」在他大腿上,看起來隨時要落下地似的。

  眼角朝下一瞥,元如願臉色倏地刷白,尖叫聲立刻破喉而出,「哇--」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房門被人開了大半,載泓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楚,一雙手火速欺近了她,右手扳過她的身子背對他,左手則按在那張大的嘴巴上。

  身子讓他一摸,元如願臉頰瞬間一陣紅一陣白。

  「呃,元姑娘,是妳先失禮的喔。」載泓低低一笑,附在她耳後悄聲道。

  「唔……」元如願又羞又惱,心一慌,小腳往他腿骨上一踹。

  載泓摟住她及時一退。糟糕!意外踢到那裝滿他剛剛才小解完的夜壺,瞧那壺身一會兒左倒一會兒右倒,晃來晃去就像要灑出來再製造一場災難。

  「聽聽,有什麼古怪聲音嗎?」柳蟠仙蹺腿坐在凳子上,抬眼發問。

  「哎呀,不會吧,我看八成是哪只臭耗子撞到尿壺被熏暈過去啦!」柳蟠龍正爬上大床翻東找西,一聽,笑咧咧地轉過頭去回復柳蟠仙。

  隔間裡的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他們心中幾乎有志一同地暗暗喊道:柳蟠龍啊柳蟠龍,倘若你平常也能這麼機智過人就真是太謝天謝地了呀!

  小隔間裡極狹隘,約莫只容一人旋身,如今擠進兩個人,那擁擠的程度可以想見。

  元如願被迫背對著載泓,整個身子「黏」在他胸前,即便動也不動,也感覺得到從他身軀上散發的陣陣熱氣。

  那股難喻的濕熱,如浪濤襲擊著她原本就很緊繃的每一條神經。

  她此時像中暑了,不,他比酷夏的暑氣還更令人難熬。

  「再忍一忍……」他見她身子虛脫似的晃了晃,趕緊以氣聲勸慰她。

  唉,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雙唇貼近的距離更是教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咬咬唇,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暫時忘了她是誰,忘了她為何來此,忘了她怎麼會那麼倒霉又被他遇到……

  忘掉、忘掉、忘掉,最好待會兒睜開眼後就能發現這一切根本是幻象。

  可是,難啊,背後的載泓太真實了,就如同帶笑的鬼魅緊纏著她不放手。

  他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一手貼著她發顫的唇辦,厚實的掌心像施了法,能穿透她細嫩的肌膚,將一陣陣灼燙的感覺直接灌向她。

  元如願耳朵發癢,脖子酸麻,汗珠由兩鬢間滑落。

  「好……好癢……」豈料,載泓卻先一步率性坦言。

  他癢?有沒有搞錯?從頭到尾根本都是他在捉弄她才對吧?

  在經過一陣東摸西找後,忽然傳來了柳蟠龍驚喜的大吼聲。

  「看吧,就說我這師弟絕非寒酸角色嘛,瞧,一大疊銀票耶!哇!通京城、通天津、通廣州、通杭州、通銀川、通遼東……哈哈哈,簡直多得數不完哪!」

  柳蟠仙仔細查核銀票上的官印真偽,沉吟了片刻後,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顏。

  「很好,確定咱們蟠龍第一號不會蝕本就好。」

  「好妹子,現在咱們探也探過了,然後呢?」

  「然後?」柳蟠仙將大把銀票收好放回原處,轉過身,搖起蒲扇,婀娜多姿地慢慢踱出了房門。「然後就等著你這位『寶貝師弟』乖乖把銀票吐出來囉!」

  須臾之後,那扇房門終於被關上。

  「唔……放開了……」元如願扭動身子開始掙扎起來。

  只見載泓皺著鼻子,張開大嘴,頭一仰,抱著她遂往前猛地一傾,兩人身子順勢跌出了布簾外。

  「哈啾!」

  「你……你很可惡耶!」元如願臉色難看,捶他一記抱怨道。

  「怎麼怪到我頭上來?剛剛就講了是妳扭來扭去,頭髮搔得我好癢啦!」載泓撫了撫鼻,撩起單衣準備繫緊褲帶。

  「要不是你沒事躲在那裡頭鬼鬼祟祟的,我又怎麼會跟你一塊擠著難受?」元如願回道,理直氣狀。

  「咳咳,不好意思,這麻煩應該不是在下招惹來的吧?」

  「怎麼會不是你?若不是你堅持留下來,我又哪會提心吊膽地偷溜進這間--」她頓住,雙眸盯住載泓那兩片笑得如半月的唇瓣。

  載泓很配合,也朝她點了點頭。「沒錯,有人偷溜進來。」

  元如願為之氣結,結結巴巴的說:「那……那你也不該像個賊似的躲在房裡不吭聲呀!要是……早聽見了,我也不會闖進來。」

  「是,又是我不對。」載泓張嘴打了呵欠,溫柔的微微一笑。「是我不該躲在房裡睡回籠覺,也是我不該一醒來竟然就『尿意洶湧』,更是我不該沒向某位緊張兮兮偷溜進我房內的小姑娘打聲招呼。」

  「過分,你這人真的很--」

  「是是是,在下往後一定會非常『守禮知進退』,元姑娘,別氣了好不好?」

  ☆ ☆ ☆ ☆ ☆ ☆ ☆ ☆ ☆ ☆ ☆ ☆ ☆ ☆

  一連幾天下來,元如願老覺得自己渾身提不起勁,不只作畫時心不在焉,走路時會東張西望、疑神疑鬼的,就連平常吃頓飯也是食不下嚥。

  「唉……」她趴在桌邊又歎了口氣,今天連一張美人的臉蛋都沒畫出來,更別提要如期完成一幅春宮圖了呀!

  天哪!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一切怎麼都跟她當初料想的不一樣啊?

  更教她搞不懂的是,兩位當家之前明明答應過她了,怎麼還能允諾讓那個叫什麼載泓的男子就這麼在蟠龍第一號待下來呢?

  那個男人雖然笑起來讓看的人如沐春風,但那笑容可掬的背後,卻潛藏著極可能會令她身份洩漏的危機!

  她當初被騙來蟠龍第一號畫這些不堪入目的春宮圖已經很難為情了,若是再讓人發現真相,知道了她這麼一個大閨女原來就是須心畫師的幕後代筆人,那麼她不單沒臉再在香河鎮上待下去,乾脆就直接上吊或跳河算了。

  「嗝……」門外傳來一聲酒嗝,沒一會兒,門被推了開。

  元如願一回神,轉過頭,便瞧見她那喝得醉醺醺的老爹正大搖大擺地晃進房裡,手上提著一壺酒,連門都忘了要替她掩上。

  「爹啊,不是跟您叮囑過好幾遍了?」她緊張兮兮地衝向門邊,腳一勾,非常迅捷地完成關門動作。

  「知道……嗝……要隨時把門帶上嘛,我知……知道了啦。」

  元八指步履蹣跚,雙頰酡紅,才晃到桌邊便馬上就椅而坐,「砰」一聲,他的酒糟鼻自動貼上了桌面,正巧,就壓在元如願未完成的那張畫紙上。

  「唉……」元如願只能歎氣了。

  她究竟該拿這喝了酒便忘了一切的爹怎麼辦才好呀?

  每回爹只要出門逛一趟,就絕對會帶些或大或小的麻煩回家,若能花錢了事消災倒還容易解決,但有時遇上的卻是不講理的惡霸,唉,她這做女兒的,還有多大本事可替老爹承擔幾回呢?

  「我去替爹泡壺醒酒茶。」算了!她在心中又歎了一口氣。

  「醒……嗝……才不要……不要醒呢!」元八指趴在桌上,嘴裡唸唸有詞。

  元如願從櫃子裡拿出了空茶壺,又取出幾隻裝色料的瓷罐,反正要出去,乾脆就把要做的事情一次做完,色料罐缺了幾色,她該再去採集一些原料回來調配備用。

  輕掩上柴門之後,元如願躡手躡腳地穿進後院拱門,一進入「陣地」後,她提高警覺,找陰暗的地方走,一心祈禱著沒讓任何人發現。

  院子裡栽滿各色嬌艷的桃、杏、杜鵑,花團錦簇色彩績紛,一看就知道是蟠龍第一號的當家會喜歡的那種熱鬧景象。

  元如願扁扁嘴,看著那片花海,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

  那一棵棵的花樹上,此時全讓人繫上一條條紅底燙金的緞帶,雖說想在春日裡討個吉祥是件好事,但也沒必要弄得如此俗氣吧?

  因為恍神,元如願沒來得及躲過她的「危機」。

  「又見面了,如願姑娘。」一道人影忽地從她面前閃出來。

  「哎呀!」來不及回身,元如願朝那堵柔軟的牆上撞個正著。

  「看來,如願姑娘對於咱倆這『千里來相撞』的緣分好像不太滿意。」

  冷靜,一定要想辦法化危機為轉機!

  她仰起臉,他那笑起來總讓人腿軟的燦爛表情也正迎著她。

  「我……我們……」一看他就會緊張,元如願連忙垂下頭,悄悄挪了挪自己有些僵硬的腳。「那麼後會有期了。」

  此時能救自己的法子,便是逮到任何機會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了吧!

  「哎呀,如願姑娘別急著走嘛。」哪料到載泓動作更快,一下子就攫住她的手腕,順便替她接過滿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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