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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曉三 可奇怪的是,今天雷翼並未外出,冬奇差不多放學回來了,卻遲遲不見他出現。 眾人儘管感到好奇,但是雷翼沒開口,誰也不敢多嘴。 直到雷翼起身離開,耿傑輝才讓人去找負責接送冬奇的那名手下,確認是否已經平安把人接了回來。 站在兒子房門前,雷翼自己也頗意外會走到這兒來,儘管如此,他還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冬奇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正窩在床邊的角落啜泣。 聽到腳步聲,冬奇連忙抬頭望向門口,詫異的發現來人竟是雷翼。「爹地?」 雷翼一眼便發現兒子捲起的褲管底下,有多處擦傷的痕跡。 酷似自己的臉龐上淌滿淚痕、瑟縮的身軀帶著多處擦傷,剎那間,孩提時的自己彷彿再度重現雷翼眼前。 這一刻,他首次正視起冬奇,以及兩人間的血緣天性。 「怎麼回事?」雷翼的語調沒變,卻多了未曾有過的溫度。 冬奇怯怯的沒敢開口。 雷翼走近兒子,兩眼注視著他膝蓋的擦傷。「說話!」 在父親銳利的視線下,冬奇緩緩道出同學譏笑他沒有爸爸,以及他因為反駁而受到欺負的經過。 他的敘述無疑勾起雷翼孩提時所經歷的種種,眼神不自覺流露出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 沒有任何的言語,他伸出手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痕。 「爹地……」冬奇怔愣的望著雷翼。 「哭是弱者的行為,受到欺負就要反抗。」雷翼正色的教導他。 年紀還小的冬奇聽得一知半解,「媽咪說不可以跟小朋友打架。」 因為牢記母親的話,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難過,冬奇才會躲在房裡偷偷哭泣。 雷翼嗤之以鼻,「還是你寧可挨打?」 冬奇臉一皺,顯然不喜歡這個提議。 雷翼一把抱起他,讓兩人的視線平視,「是我的兒子,就得學會保護自己。」 冬奇認真的看著父親。 雷翼不禁放軟語調,「做得到嗎?」 得到父親的鼓勵,冬奇熱切的點頭,「冬奇會學著保護自己。」 雷翼笑了,不帶絲毫的冷酷與陰鬱,而是純然為人父的驕傲。 ※※※ 近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雷翼對冬奇態度上的明顯轉變。 雖然他並不像一般的父親對兒子百般寵溺,但是任誰都感覺得出來,冬奇在他心中的份量跟地位。 偶爾,他甚至會放下幫務,騰出時間陪兒子。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了他,眾人只是在私底下做各種的臆測。 一開始,無憂對於雷翼的轉變是憂心仲忡的,擔心兒子又將再度受到傷害,但是漸漸的,她發現,雷翼是真心接納冬奇,並無其他不良的企圖。 這讓她在安心之餘,心裡亦不免升起另一股隱憂,因為如此一來,雷翼勢必不可能放棄兒子。 她不在乎自己,事實上,除了跟兒子相處的時間以外,絕大多數時候她就如同沒有感覺的活死人。 唯一能喚起她知覺的是冬奇,在這樣龍蛇雜處的環境裡成長,她無法下為兒子的將來感到憂心。 然而,將冬奇心滿意足的快樂神情看在眼裡,無憂只能暗自在心裡掛心。 這些年來,為了自己的仇恨,她虧待了他許多,如今好不容易,兒子每天過得開開心心,她說什麼也不忍再剝奪他的快樂。 正當她想得出神,冬奇興匆匆的跑進房裡,「媽咪!」 回過神的無憂慈愛的攬過兒子,「放學啦?」 「嗯,爹地說要帶我們一塊出去吃飯,媽咪快點去換衣服。」 無憂一怔,「出去吃飯?」 「就像小威的爹地媽咪一樣,他們都會帶小威一起出去吃飯。」以前冬奇聽了總是羨慕不已,如今他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看著兒子一臉興奮,無憂知道,雷翼這麼做是為了兒子。 不等她開口,沉穩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來。 瞥見雷翼出現,她並不覺得意外,只是一臉漠然。 儘管心中對他的憎恨未減,但是為了兒子,她選擇用冷漠來包裝自己憎恨的靈魂。 鬼詭的是,在冬奇面前,雷翼一貫的陰鬱跟冷酷也同樣收斂。 不需要任何的協議,兩人不約而同為了兒子作戲。 一開始雷翼的收斂是為了讓無憂愛上他,但現在卻是為了冬奇。 而無憂也從原先顧忌兒子受到傷害,演變成為了讓兒子開心而配合演出。 雷翼來到她面前,「去換件衣服,我們要一塊出去吃飯。」 表面上,雷翼像個體貼的丈夫,只有無憂聽出他語氣裡不容拒絕的強硬。 儘管如此,她還是照做了,不是因為屈服,而是不忍心讓兒子失望。 當雷翼一家三口抵達餐廳時,該店的經理已經在門口恭迎大駕。 從餐廳經理的態度,以及對雷翼的稱謂,無憂很快便瞭解到,這間餐廳也是奔雷盟旗下的產業之一。 不過無憂壓根不在乎,她只是將注意力專注在兒子身上,旁人對她而言就跟空氣無異。 席間,雷翼跟無憂除了在兒子面前維持表面的和諧之外,兩人之間幾乎談不上任何的交集跟互動。 直到焦淳俊的出現,平靜的表象才起了變化。 焦淳俊從餐廳洗手問出來,正要回自己的座位,不經意瞥見無憂,當下便朝她走了過來。 「我說是誰呢,居然在這裡給我遇上了。」焦淳俊面泛紅潮,顯然喝了些酒。 餐廳經理見狀,隨即就想過來趕人,但被雷翼以眼神制止。 雷翼不動聲色的冷眼旁觀。 正在幫兒子剝蝦殼的無憂抽空看了來人一眼,見是焦淳俊又視若無睹的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她此舉無疑給了焦淳俊一陣難堪,他口氣有些氣鬱,「任無憂!你……」 將剝好的蝦子餵進兒子嘴裡,無憂並不理會焦淳俊。 反而是冬奇出聲了,「媽咪,叔叔在喊你耶!」 「冬奇乖,專心吃飯。」她的態度完全就把焦淳俊當成隱形人看待。 冬奇儘管不明白,還是依著母親的話做。 焦淳俊正要發怒時,聽到冬奇對無憂的稱謂,神色頓時轉為輕蔑。 「什麼嘛,在公司裡裝得一副冰清玉潔,原來也不過是騷貨一個,早讓男人給上過了。」 無憂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羞辱,雷翼注意到了。 或許是察覺到焦淳俊的惡意,冬奇不安的喊著雷翼,「爹地……」 雷翼只是對兒子投以安撫的眼神。 將無憂的無動於衷以及雷翼的不動聲色看在眼裡,不明就裡的焦淳俊以為兩人是同個鼻孔出氣,沒把他放在眼裡。 「怎麼?才離開公司沒多久,立刻就跟別的男人勾搭上啦?」焦淳俊輕視的瞥了雷翼一眼,「我還當你挑男人的眼光多高呢,也不過就是這種德行。」 由於雷翼始終悶不吭聲,焦淳俊乃把他當成是只病貓。 無憂像是充耳不聞,逕自又為兒子切了塊牛排。 「媽咪,冬奇吃不下了。」 於是她放下刀叉,抓過濕紙巾為兒子擦嘴。 由頭至尾,雷翼只是將她的沉著看在眼裡。 相形之下,焦淳俊的行為舉止反而顯得可笑,顏面也有些掛不住。 旁人的竊竊私語更讓他惱羞成怒,「像你這種女人,你真以為我堂堂焦氏企業的小開會看上你?告訴你,我下過是想玩你啊!像你這種貨色,充其量也只配勾搭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男人。」 冬奇突然離開座位,動手去推焦淳俊。「不許你說我媽咪、爹地的壞話。」 等不到無憂的回應,焦淳俊剛好拿冬奇出氣,「怪了,老子都不開口了,你這小雜種出什麼鋒頭?」 雷翼眼底閃過一抹陰霾。 焦淳俊說著順勢將冬奇往旁邊一推。 一名上菜的侍者正巧在這時經過,跟冬奇撞個正著,手裡的熱湯當場被打翻。 雷翼臉色乍變,隨即從座位上彈起。 同一時間,無憂整個人撲向兒子,用身體去擋那一洩而下的熱湯,就這樣,打翻的熱湯整個灑向無憂的背部。 一時之間,餐廳裡只聽到驚叫與抽氣聲。 雷翼因為眼前這一幕,亦為之震懾。 接下來的場面是混亂的,焦淳俊被一票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壯漢給強行架走,被母親護在懷裡的冬奇更是嚇壞了,而無憂在確認兒子毫髮無傷後痛暈了過去…… ※※※ 夜已深,雷翼坐靠在床頭,看著一旁仍在昏迷中的無憂,臉上的神情複雜而難解。 無憂赤裸著身子趴睡在床上,背部燙傷已經敷過藥,下半身覆著條絲被。 雷翼無意識的伸出手掌觸摸她裸露的肌膚,腦海裡盤旋著稍早在餐廳她奮不顧身為兒子擋下熱湯的那幕。 孤兒的身世讓雷翼從小便嘗盡人世冷暖,一顆心也因而變得麻木不仁,直到最近,兒子的出現才為他冷酷的心重新點燃溫度。 而今晚,無憂奮下顧身護衛兒子的情景,更是讓他麻木的心弦為之一震。 打從他有意識以來,所見所聞儘是人性的自私與無情,一點一滴的仇恨在他心中累積,終至使他變得殘酷而冷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