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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玄小佛 「我不是這個意思……」 「閉上你的烏鴉嘴!」沙蘭思一把搶過吉它指著喬克塵:「喬克塵,我要修正你,你給我聽好。沒錯,我現在是已經開始愛上你了,但我也可以馬上忘掉,你是個表面斯文一腦袋骯髒的王八蛋!從現在開始我忘掉你了!」 那種轉身的速度快得真夠驚人。好在喬克塵是高個子的大男孩,一個箭步,像面牆,堵住了氣得一塌糊塗的沙蘭思。 「讓開!」 「不讓。」 「吉它打在身上不是不會痛!你搞清楚!」 「我曉得。」喬克塵笑著:「不過,是不是太可惜了?好幾萬一把的名牌吉它,打壞了我都替你遺憾。」 「謝了!收回你沒人要的慈悲!現在把你的身子從我視線內移開!」 「不要這樣嘛。你看我,聲音這麼柔和,表情這麼輕鬆,而且,隨時可以道歉。就算我王八蛋好了,給點時間研究個言歸於好的辦法,好不好?」 「不好!」沙蘭思好重地吼。 「蒙古血統的人就這麼沒有人情味嗎?」 「你讓不讓開?」 喬克塵有半天沒開口。 「……你今天真的不能妥協了?」 「廢話!」 「那明天呢?」 「明天我要回高雄。現在別擋我,你再擋我,吉它真會打到你身上!」 喬克塵讓開了,直直的站著,想一棵沒有風吹的樹那麼靜止的兀立著,看著那個扛吉它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衝向遠遠紅色的跑車。 其實,只要喬克塵再堅持,或者追上去,沙蘭思就妥協了。但笨蛋的喬克塵,真當一切絕望了。他哪知道,那個跑掉的沙蘭思有多恨喬克塵讓開身子。他哪知道,女孩永遠有口是心非的怪毛病。他哪知道?他哪知道?這個笨蛋喬克塵,這時候他第一個愛情啊!他並不懂愛情是要轉彎抹角的。 * * * 大半夜都三點多了,沙宅的花園外,嘟嘟叭叭的想起一串喇叭聲。 那個倒霉的老傭人吳嫂,像大戰臨頭般,緊張兮兮的,衣服都沒披一件,就起身跑去開門。 差點沒把吳嫂嚇暈,不是別人,竟是太太說明天才回來的大小姐沙蘭思。 「對不起,吳嫂,這麼晚了麻煩你起來開門。」 「沒關係,太太說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怎麼……」 「好了。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車子開進車庫,沙蘭思從後座提出皮箱,進客廳,還要上樓,沙太太胡佩蓉,披著睡袍,沒有半點驚訝,笑著從樓梯口走下來。 沙蘭思皮箱一扔,雙臂張開,站在樓梯口。 「媽,嚇壞你了吧!」 「我才不意外,這種事只有你才做得出來。」 下了樓,沙蘭思一把抱著母親的腰。 「你耳朵好尖,居然聽得見你女兒按喇叭的聲音。」 「哪裡是我耳朵尖,全高雄的人都聽見了。」 母女互摟著腰,走到客廳中央的沙發邊。 「不是說好明天回來的嗎?」 沙蘭思手錶一晃。 「現在已經是明天了。」 胡佩蓉太瞭解這個獨生女兒了,擰了擰女兒的腮幫,笑著。 「說實話吧,你那半個蒙古血統又跟誰鬧了?電視台?還是唱片公司?」 沙蘭思往沙發上一攤,捉弄的看著母親。 「媽,睡眠不足犯了你美顏的大忌哦,你還是趕快回樓上睡覺吧。」 「不要找理由催我,說吧。我女兒回家永遠只有遲到,沒有提早的。」 沙蘭思鞋子一脫,兩條腿盤了起來,很仔細地看著胡佩蓉。 「回答呀!盯著媽看幹什麼?」 「媽,你怎麼總不見老?皮膚還是那麼白,那麼有彈性,五官也永遠那麼漂亮。可是,聲了個女兒,居然不怎麼出色,我可真有點生氣咧。」 「誰說我女兒不出色?健康,開朗,對事情有看法,有觀念,對工作,熱誠而具備最好的能力。在今天這個開放的社會,這是最優秀的女性。一個優秀的人,怎麼能說不出色?」胡佩蓉的責備裡看來是那麼和藹:「照照鏡子,不要以為媽在說謊。除了那些,你還有一張好面孔。」 沙蘭思像一個打坐的老僧,直直地坐著。 「媽,我吸引人嗎?」 胡佩蓉定定地望著女兒,用著疑惑的目光: 「蘭思,你這趟回來得奇怪。你一直是個有自信的人,怎麼連續有這種沒有把握的問題?……是不是談戀愛了?」 盤起的腿往地上一放,沙蘭思翻了翻眼珠,朝著胡佩蓉一眨: 「沒有事騙得了你。」 「什麼樣的男孩?」 「一個自封有道家精神,死不長進,還洋洋得意的建築工程師。」 「認識多久了?」 「三個月。」 「認真嗎?」 沙蘭思又盤起了雙腿,望著腳趾甲好一會兒: 「好像。」 胡佩蓉走近女兒,坐在女兒身邊。 「媽媽贊成你,你已經是談戀愛的年齡了,是不?」 沙蘭思抱住胡佩蓉的腰,漂亮的嘴巴生著氣。 「那個混蛋問了我一句下地獄的話。」 「說出來媽聽聽。」 沙蘭思放開了胡佩蓉的腰,雙手一攤。 「其實也沒什麼。他是那種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交女朋友的蠢蛋,居然以為我沒認識他以前有多浪漫。真想罵句他媽的,我沙蘭思豈是那麼輕易可以接受條件不合的男孩子!」 「這就是你深更半夜越想越氣趕回來的原因羅?你呀!」胡佩蓉搖搖頭,歎了口氣:「任性總有一天會是你的致命傷。」 沙蘭思站起來,拖著母親。 「放你一馬去睡覺吧,我曉得睡眠對你很重要。」 胡佩蓉愛惜地擰了擰女兒的臉。 「餓不餓?要不要媽給你弄點東西吃?」 「不餓,要的話我會叫吳嫂。好了,媽,你去睡吧。我要在這坐一會兒。」 「想那個被你叫蠢蛋的男孩?」 「又被你猜對了。」 第七章 胡佩蓉笑笑,轉身上樓。坐在沙發上的沙蘭思突然叫住了母親。 「媽……」 胡佩蓉回過身,停住了。 「還有事?」 「……媽。」沙蘭思困難的望著母親:「樓上……,只有你一個人?」 沙蘭思沒問完,已經後悔問這句話了。母親眼裡的堅強與自然那麼叫人感動,卻更叫人不忍。沙蘭思希望母親就這麼上樓,但,她沒有走,優雅地站在那兒,歲月未曾剝奪的美麗,毫不孤寂地散在臉上。 「我的傻女兒,有什麼規定是男人每天晚上必須住在家裡的?」 沙蘭思幾次忍著,終於忍不下去了。 「……他是你丈夫。」 「多傻,聽你那口氣,好像跟他有多陌生,這個人是你爸爸咧。」 「我寧願沒有這種爸爸。」 「不,蘭思。」胡佩蓉慢慢走下來:「這種話媽不希望聽你講第二次。」 「我不敢給你保證。」沙蘭思不服地皺起眉:「他沒有令我尊敬的條件。」 「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事業做得像你爸爸那麼大的男人,有家庭以外的感情,並不是太可怕的事。蘭思,媽不要你把這種現象想得過於嚴重。」 「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哲學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偉大了!這不是一個三妻四妾的社會。我真的恨你容忍這種事情,我甚至不諒解你這種想法。你是沙太太,你有權表示你的不滿,可是你跟沒事似的。偶爾我會被你的寬恕感動,等偶爾過了後,我覺得你太懦弱……」 沙蘭思張著口,聲音激動而顯得不能自制。好半天,沙蘭思激動的聲音軟弱地低沉下來。 「可是,事實上,你又不是個懦弱的人。媽,我沒辦法整理你的感情。」 胡佩蓉很安祥,靜靜地聽完女兒的宣洩從茶几上取了根煙。 「看樣子我是不用睡覺了,我們就坐在這兒迎接第一道陽光照射進來吧。」 胡佩蓉沒有煙癮,這支煙,只是幫助自己不要被女兒的情緒攪混了自己。 「蒙古人的剛烈血統,完全遺傳給我了。年輕的時候,我那份不容易妥協,比你現在還厲害。可是,人是會變的。隨著環境變,隨著跟你共同相處的人變,隨著事實變。記住,承認事實比什麼都重要。」 胡佩蓉深深地吹出一口煙,吹得那麼瀟灑,那麼泰然。 「兩個人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二三十年,自然可以不受第三者的誘惑。我能告訴你,這是道德學家的謊言。你爸爸今年四十七歲,體格魁梧,相貌英挺,談吐優雅,思想豐富。最重要的是,他有廣大的事業與金錢供他支使。這麼好的條件,縱使他沒有任何念頭,外界的女人,絕不可能對他無動於衷。何況,你爸爸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有著平凡的人性。」 胡佩蓉擰熄煙頭,雙手抱著胸。 「懂嗎?蘭思,我不是容忍你爸爸在外面的行為。我容忍的是,每一個人無法克制的本性。」 好半天,好半天,沙蘭思纏繞,憤怒的感情被熨平了,被母親的人生觀說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