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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雲石    


  「我們……我們都被打得爬不起來,怎麼追啊?」江萬銀委屈地說。

  江百萬隻記得錢,「那你的『搏命大賽』,你當莊家的又賺了什麼?可以抵銷損失嗎?」

  江萬銀伸出指頭數了一下,「嗯,五根指頭、三個耳朵,還有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江百萬簡直氣瘋了,兒子竟敢做賠本生意?他大罵道:「你回家啃指頭好了!那小姑娘怎麼辦?」

  「雲中飛說,如果今天不送她們回去,他還會來掀桌子。可是她們哭個不停,一個說她不要回去見狠心的爹,一個說回去會被打,就是不肯走。她們才十二、三歲,年紀太小,在賭坊也幫不上忙啊!」江萬銀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

  江百萬撫撫鬍子,「你還敢再做賠本生意?養兩個不事生產的小姑娘?對了!離亭,就送到你的梨香院吧!」

  一向難得發言的江離亭連忙起身,猛搖雙手,「爹啊!不行的,如果雲中飛知道了,跑來搗我的梨香院,我上個月好不容易才賺錢,賠不起啊!」

  「你叫那兩個姑娘跟雲中飛說,是她們不想回去,他大概就不會搗梨香院了。而且你練過武功,他敢搗,你就跟他拚了!」江百萬對這個小兒子一向信心滿滿。

  「爹啊!」江離亭求饒似地,「我們兄弟都練武,二哥孔武有力都打不過他了,我手腳功夫更不行,而且梨香院全是姑娘,會嚇壞她們的。」

  「不管了!」江百萬揮揮手,「反正我巨浪幫不能做賠錢生意,晚上我會撥幾個手下幫你守著梨香院。」

  「好吧!」江離亭無可奈何地應允。

  江百萬理了理思緒,宣佈道:「看來雲中飛已經注意到巨浪幫了。你們誰做私鹽的、壟斷水上貨運的、開當鋪賭坊唬人的、偷採礦砂的、收保護費的,心裡有數,這些日子收斂點,不要再讓巨浪幫賠老本。」

  他又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我辛辛苦苦多年建立了這片大好產業,既要擔心你們賠錢,又要花錢買通官府,教我不得安享晚年啊!」

  眾兒子和長執們紛紛出言安慰,江百萬聽得舒服了,這才叫大家回去。

  「離亭,你等等,爹有話跟你說。」

  江離亭止住腳步,回頭扶住父親,「爹,您別生氣了,二哥是太過份,這才會惹來雲中飛。再說,我們巨浪幫勢力龐大,又怎會怕他這種見不得人的角色?」

  「他摔爛我的東西,我心痛啊!」江百萬坐回他的元寶寶座,「離亭啊!爹幫你捐個官如何?」

  江離亭猛搖頭,「爹,孩兒志不在此,否則就去趕科考了。」

  「你就是這樣!」江百萬唉聲歎氣,「你也明白爹的意思,你六個哥哥已經是金、銀、財、寶,富、貴,再來就應該當官了,要當官,當然要有個文謅謅的名字,所以爹當年才會花錢請先生,幫你取這個拗口的名字啊!」

  「爹的寄望,孩兒知曉。」江離亭乖乖地站在旁邊,「可那個八股文,孩兒練了又練,還是寫不來。就算捐了官,官場繁文縟節,孩兒也是做不來的。」

  「你不幫爹想想嗎?你當了官,對咱巨浪幫有多大幫助?官帽子一壓,誰敢說我們專幹偷雞摸狗的事?而且我也不用再花錢買通其他大老爺了。」

  江離亭勸慰著,「爹,孩兒會用心經營梨香院,賺更多的銀子孝敬您!」

  江百萬眉開眼笑,「對!還要再開分院,多找幾個漂亮姑娘,這樣好了,今晚爹就到你那兒散散心,聽紅棉唱曲兒。」

  江離亭笑道:「有爹親自坐鎮梨香院,管他是雲中飛還是地下跑的,誰也不敢來了!」

  ***

  盈兒這日上到聽雨閣,就看到兩張羞怯陌生的臉孔。

  她放下算盤,興奮地道:「我知道!你們就是雲中飛救出來的那兩個小姑娘,你們有沒有看到他的長相?他講話好不好聽啊?」

  兩個小姑娘一臉驚惶,不知道這個激動的大姊姊有何貴幹?

  紅棉道:「盈兒姊姊,你不要嚇壞她們了,我好不容易哄了她們幾天,這才不哭的。」

  「喔!」盈兒蹲到小姑娘面前,「你們寧可來梨香院,也不要回家?」

  兩個人用力點頭。

  「又被江離亭收買了。」雖然盈兒知道她們不想回家的真正原因,但她還是要損一損坐在後面「旁聽」的江離亭。

  江離亭的聲音飄過來了,「是啊!她們一來,我就讓她們穿新衣、喝雞湯,吃糖果,攏絡人心。盈兒妹妹,學著點吧!」

  盈兒倏地站起來,「學你什麼?」

  「攏絡這些姑娘啊!免得她們來跟我告狀,說你不認真教她們打算盤,就只愛講雲中飛的故事。」

  盈兒叉起腰,「我愛講不行嗎?姑娘也愛聽呀!對不對?」她向著眾姑娘問。

  「對!我們喜歡雲中飛!」姑娘同聲共氣,看不出是誰打小報告。

  盈兒得意地望自江離亭,「江離亭,你竟敢離開我和姑娘們的感情!你如果不想聽雲中飛的英雄事跡,就請下樓吧!不要在這裡妨礙我講課。」

  「我不走,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偷懶。」江離亭手上也拿著一個算盤,故意搖得嘩啦作響,一派意興闌珊的模樣,「姑娘們,這兩天聊雲中飛聊得還不夠嗎?我聽得頭疼,浮香和疏影也講得喉嚨痛了。」

  盈兒基於職責,也不再和江離亭拌嘴,認真教完一個時辰的算盤,她立刻抓著兩個小妹妹,再也按捺不住,「浮香、疏影,你們還沒告訴我雲中飛的長相,快!他長得高不高?」

  浮香搖搖頭,「我們躲在後面,聽到砰砰亂響,那些壞人就倒了。」

  疏影補充道:「他的聲音好低沉,好像遠遠的山頭在打雷。」

  至少知道雲中飛的聲音了!盈兒雀躍著。低沉?那是不是聽起來很溫柔?

  可是又像打雷,那就是很凶羅!對!對付惡人就是要凶,這才能顯出英雄氣概。

  「盈兒妹妹,你在傻笑什麼?在想意中人嗎?」送她下樓的江離亭突然出聲,瞬間打聽她的想像。

  「喂!你吵什麼?聲音真難聽!」盈兒不悅地瞪他一眼,「你今天講話中氣不足的,是被雲中飛嚇得失眠嗎?」

  「又是雲中飛!我恨死姓雲的,早知道不該叫他來的。」江離亭拍拍額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叫誰來呀?」

  「我的朋友雲皓,我知道你喜歡姓雲的人,特地要介紹給你的。」

  「誰說我喜歡姓雲的?」盈兒嘴裡不承認,臉蛋卻微紅了,「你又何必雞婆幫我介紹?」

  「咦?你爹拜託我幫你物色夫婿,你忘了嗎?」

  「你要我去相親?我不要!」盈兒扭頭就走,卻被江離亭抓住手腕,她急得拿算盤拍他,「江離亭,你放手,否則我要打人了。」

  江離亭還是不放手,忽然又恢復精神了,笑眼直視盈兒,「我寧可讓你打,也不想你嫁給別人。」

  盈兒正準備用力一敲,繼而一想,他故意討打,還不是想輕薄她?她才不浪費力氣呢!「我偏偏不打你,我就是要嫁給別人。」

  「盈兒,我好傷心喔!」江離亭難得哭喪臉,拉著她往蓬萊軒而去。

  踏進蓬萊軒,就聞到濃郁茶葉香,品茗的正是一位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青衫公子,只見他氣定神閒地舉杯聞香,眼睛卻瞟向正在觀賞牆上字畫的書僮。

  「雲兄,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這位就是盈兒姑娘。」江離亭把盈兒推到前面,又道:「盈兒,這是雲皓——雲公子,那個是他的書僮……」

  雲皓站起身,俊朗地笑著,「他叫孟兒,跟盈兒姑娘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江離亭道:「雲兄請坐。雲兄有所不知,盈兒家裡一共有六個兒女,連母親和五個兒女,各個都是我們陸大掌櫃的心肝。」

  「江離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盈兒一瞪。

  誰知江離亭還不肯罷休,「陸先生說,生了盈兒,心滿意足,所以取名『盈』。過兩年,喜獲一對男孩,真是上天賜福,吉祥如意,於是取名『吉』也、『慶』也。可陸夫人為了照顧雙生子,忙到過七年才又生下一對女孩,從此一家七口,熱鬧歡喜,故取名『歡』也、『喜』也。」

  雲皓也跟著搖頭晃腦,「陸先生果真是性情中人,為兒女取名,如此用心,想來盈兒姑娘亦是秀外慧中之真情女子。」

  明明是兩個儀表不凡的俊俏公子,一說起話來咬文嚼字的,像是兩個書獃子,也像兩隻拉長脖子搖晃的呆頭鵝,盈兒再也受不了,「兩位要做文章,就別在我面前做了,我聽不懂。」

  雲皓道:「盈兒姑娘客氣了,聽說你還會解詩呢!」

  「我只會解『屍』!解江離亭的屍體!」

  「這……盈兒姑娘好可怕喔!」雲皓眼睛翻白,猛搖摺扇。

  盈兒更得意了,她就是要江離亭下不了台,她又吐吐舌頭,扮個鬼臉,「雲公子,你實在太輕信朋友,不打聽清楚就來相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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