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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雲石 朱皎瀾不耐煩地瞧著日晷,嚷著,「好了,驗明正身,斬!」 刀起刀落,俐落乾淨,犯人也不喊冤。 盈兒在場外看完這場鬧劇,她不知道是誰代爹而死,只知道雲中飛確實是把父親救出來了。 今早沒有聽到任何越獄劫囚的消息,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怕雲中飛食言,未能救出父親,待她到刑場一看,才知道人犯已經被調包了。 盈兒一路走著,開開心心地笑了。 朱皎瀾喝了一口酒,皺眉道:「是誰在外面笑,打擾本官聽曲雅興?」 江離亭臉色一變,「請大人見諒,是草民的小妾,她父親剛被處斬,是以得了失心瘋,笑個不停。」 江百萬怒道:「還不送她回去,在這邊吵鬧?」 朱皎瀾道:「江幫主請勿動怒,看來她父親為貴幫犧牲,死得壯烈,死得其所。你聽,她的笑聲多激昂,是為死者的赤瞻忠貞而狂樂;再聽,她笑中帶淚,是為死者哭泣悲號,感歎其犧牲殞落,流芳巨浪照日月啊!快!快備紙筆,本官要寫下一首七言絕句。」 江百萬偷偷揉著太陽穴,痛苦地點頭附和。而江離亭則抱住肚子,竭力克制不要笑出聲,拿過文房四寶,「朱大人請寫,草民先出去勸慰小妾。」 掩了門,江離亭先躲到花叢狂笑三聲,卻被花粉嗆了一鼻子,擦擦臉,這才走到涼亭邊,「盈兒妹妹,你還笑啊!」 「我開心,不能笑嗎?」盈兒瞪他一眼,卻是笑靨如花。 其餘幾個姑娘也說,「陸先生沒死,盈兒姊姊當然開心了。」 江離亭驚喜地道:「怎會沒死?他不是已經……」他做個殺頭姿勢。 紫薇道:「七少爺,你千萬別說喔!是雲中飛幫忙的。」 「哇!這個雲中飛真是厲害,是怎麼回事?」 盈兒露出多日來難得的笑容,「江離亭!你可別說出去喔!否則我就撕碎你的嘴!」 終於恢復盈兒本色了。她又提醒道:「你爹要你去收屍,你可不要露出馬腳。」 「放心,我狐狸尾巴也會藏好。」 「還開玩笑?我爹出事,你不幫我,現在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江離亭,在你爹面前,你可得遮掩得天衣無縫。」 「沒問題,只要盈兒妹妹高興,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句話怎麼不早兩天講?」盈兒瞪他一眼。 「算了!你們繼續談雲中飛,可不知他是老頭子呢?還是麻臉暴牙?」 「江離亭!」盈兒一聲怒吼,眾姑娘也同仇敵愾地望向七少爺。 「我不說話了。」江離亭趕忙跳開,「我還得進去陪酒,你們不要在這邊笑鬧,吵了朱大人興致,到一邊去吧!」 盈兒心情好,帶著姑娘們起身離開。 下午的梨香院並沒有其他客人,盈兒和姑娘們找個房間,拿了酒,邊談邊喝。姑娘們有的累了,回去休息,也有睡足了,又來聽盈兒談論雲中飛。不知不覺間,盈兒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酒,直到華燈初上,已是醉態可掬。 江離亭趕來一看,「哎呀!怎麼喝醉了,你們沒有看著她嗎?」 「七少爺,盈兒姊姊今天很開心,一直笑,我們也陪她喝酒,都沒醉啊!」 江離亭看到地上的酒罈,「你們一人一杯,她可是喝了一缸了。」 「怎麼辦?我們扶她回房睡覺。」 「不,梨香院要開始忙了,你們快去梳妝準備,我帶她回幽竹居。」 姑娘們散去,江離亭推一推盈兒,「盈兒,醒醒啊!」 「江哥哥,別拉我辮子。」盈兒眼睛半睜,右手一揮,人就跌了下去。江離亭趕忙扶住她,她在喊他嗎?那年她三歲,他九歲,一見到嬌憨可愛的她,就想扯她辮子,吸引她的注意。後來,她就不叫他江哥哥了,十幾年來,江離亭三個字被她喊過上萬遍。 他抱起她,哄道:「盈兒妹妹乖,江哥哥帶你去買糖吃。」 「不要,你在糖盒子放蚱蜢,江哥哥最壞了!」 「我是壞!」江離亭將她擁入懷中,想讓她聽聽他的真心,可她醉得滿臉通紅,神志不清,又怎知他的心意? 「雲中飛,我要雲中飛……」 他走進幽竹居,為她解下外衣,脫了繡鞋,讓她安安穩穩睡在自己的床上。他仔細地凝望她,輕拂她的髮絲,仍不敢碰她。 是有情,卻無從說起他。 江離亭搖頭歎氣,正準備吹熄蠟燭,忽聽得盈兒又在喊著,「江離亭,討厭,輕浮,懦弱,大色狼,花花大少……」 還是夢囈。連在她的夢中,他也是如此不堪嗎? 「雲中飛,帶我走啊!」她竟在夢裡哭了起來,哭得淚漣漣,像個找不到娘親的小娃娃,那麼無助而孤單。 哭著哭著,她爬了起來,頭一低,就嘔出一肚子的酒水糕餅。 江離亭趕忙上前扶住她,為她拍背順氣,「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 「我要喝,你管我!」盈兒半瞇著眼,似醒還醉,臉上掛著涕淚,傻傻笑道:「我今天很開心。」 「那也沒必要喝醉,看你變得傻呼呼的,被人拐了都不知道。」他為她抹了抹鼻涕。 「我就是要喝掉你梨香院的陳年美酒,吃掉你梨香院的山珍海味,讓巨浪幫虧本!」 「你想留下來吃,我還求之不得呢!」江離亭又為她擦擦嘴角的殘漬。 盈兒肚子一緊,咕嚕一聲,猛地抓住江離亭的手臂,又是嘔個不停。 他不在意吐在他身上的污穢,只心焦地扶著她,不斷為她拍背,「怎麼了,還想吐嗎?吐出來會舒服些。」 「對!我就是要吐,把我的怨氣都吐出來!」盈兒雙手亂揮,「江離亭,你不要碰我。」 「是你來碰我的啊!」他好委屈。 「是嗎?」盈兒瞇瞇笑著,身子支撐不住,就往江離亭的懷裡倒下,「我是你的小妾,對不對?」 「你喜歡當小妾嗎?」他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還是伸手攬住了她。 「不喜歡。」她一隻手攀上他的脖子,如雲秀髮擦著他的下巴,小臉在他肩頭摩挲著,口裡卻又嚷著,「不要碰我。」 江離亭大著瞻,撫上她的發,「既然你不想當小妾,那就當我的妻子,我的夫人,好不好?」 「不好!」 他再次撫過那頭烏亮長髮,「為什麼不好?告訴我。」 她抬起頭來,半閉著眼,「你還要再娶妾,娶一個、娶兩個、娶七個,像你爹一樣,天天在不同的地方睡覺,我不要!」 「我不會娶妾,我只娶你一個,天天和你一起睡覺,好不好?」 「真的?」盈兒睜大了圓圓的眼,她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他是誰呢?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嗎?他的聲音好溫柔,眼神好體貼,他在摸她,摸得她全身酥軟,好舒服喔! 「盈兒,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你講過幾千次了,花言巧語!」她嚷著,捶著他的胸。 「我每次都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他實在忍不住心裡的疼愛,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身子一顫,「可你不長進!我爹出事,你也不幫我,你為虎作賊!助紂為虐!」 江離亭苦笑著,她醉酒了還是能罵人,他輕握她柔軟的手心,「盈兒,那天我二哥、三哥都在場,我總得演戲給他們看。」 「演什麼戲?有美猴王翻觔斗嗎?」 他在她的臉頰深深一吻,「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 盈兒抓了抓臉頰,「好癢喔!」她黏住了他的胸,「好軟的枕頭,我想睡覺……」 「盈兒乖乖睡覺,醒來要記得離亭哥哥疼你。」他仍撫著她的背,低頭在她耳畔輕輕說著。 盈兒的眼皮好沉重,「你會像我爹疼我娘一樣疼我嗎?」 「我會的。」他鄭重地宣示—— 她聽不到了,這次她真的睡著了,卻仍賴在他的懷裡,眷戀著那股前所未有的溫暖情意。 一覺醒來,頭昏腦脹,心中卻感覺甜滋滋地,好像作了一個好夢。盈兒敲敲腦袋,定睛一看,原來她在幽竹居。 奇怪?昨天不是和紅棉喝酒嗎?什麼時候喝到了江離亭的幽竹居? 她掀被下床,立刻又嚇得縮回被窩。躲在棉被中一瞧,身上穿的是一件男人衣衫,再一瞧,幸好還穿著自己的裡衣。可是她頭髮散亂,睡在江離亭的床上,還能發生什麼事? 她想不起來了,只知道有人在哄她、拍撫她,是誰呢?難道是—— 她打開了門,正見到江離亭在小院落裡拳打腳踢,她大喊一聲,「江離亭?」 「呵!你嚇到我了。」江離亭收了拳腳,又摸摸耳朵,「喊那麼大聲,人家還以為梨香院發生命案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