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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袁圓 「哇……哇……」江琉璃勾著霍旭青的頸子,放縱自己大哭特哭。 悲慟淒厲的嚎啕頓時淹滿了整棟華宅,連藏在廚房當鴕鳥的傭人們,聞後亦不勝唏噓,為他們適才袖手旁觀的行為感到無比慚愧。 「用力哭吧!」霍旭青摟著她,輕聲細語地呢喃。 浩浩蕩蕩的大水,足足洩洪了一百二十分鐘。 江琉璃哭得聲嘶力竭,再也沒有一滴淚可流,才虛弱疲倦地軟在霍旭青的懷裡,聽著他具有鎮定效果的心跳,隨著他上下起伏的沉穩呼吸,逐漸心緒平坦,有了睡意。 他原先是想把她放到床上,好教她睡得舒服些,可當他剛把她抱離一點點,她便極度不安地將臉埋入他的肩窩裡。 「不要……」江琉璃下意識摟住他的頸部不放,原來鶯舌百轉的美妙嗓音已泣成沙啞幽咽。 「別怕,我在。」霍旭青索性抱著她一起側臥上床。 「嗯唔……」江琉璃嚶嚀一聲抗議,直到他的鐵臂由後而前與她十指相交,再拴住她的水蛇腰,讓她的背脊緊貼地的胸肌,他堅壯的長腿密實地鎖住她勻稱的美腿,讓她的下肢也在他的保護範圍內。 「放心睡吧,我會陪著你。」霍旭青在她耳際喁喁輕語。 她仍不放心地緊抓著他的手。 「跟我說話……」她闔著眼懇求。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她掏空的心靈才不會覺得彷徨。 「我說過,我不會走的。」霍旭青反握住她的手保證,用他的臉在她的髮際間磨蹭,以撫平他險些失去她的恐懼。 她的烏絲有點濕,一半是她用勁泣嚎所造成的淋漓香汗,一半他那時潑水要她冷靜的余漬,紅腫的雙眼渾似兩粒大核桃,扇形睫毛上的整排潮氣,則是過多眼液浸潤的結果。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趕來。」他低吟自責。 「嗯……」江琉璃無力地搖搖頭,表示事情與他無關,接著她打了個大呵欠,意識越來越模糊。 「可憐的孩子。」他吻去她頰邊依然殘留的淚痕。 她是真的累了。 不單是她的體力,還有她強帶自己偽充的堅強與勇敢,以及那急需旁人來細膩呵護的玻璃心。 「若是我能有早點遇到你有多好,我絕不會讓你一個女孩孤軍奮鬥那麼久。」他柔腸寸斷地傾訴。 「睡著了嗎?」尉遲霧躡手躡腳推門低問。 「噓,剛睡。」霍旭青用食指垂直比在嘟起的唇瓣中間,示意她噤聲。 「我已經依你的意思報案留底,警察剛拍完照、做完筆錄回去了。」尉遲霧與他開始用幾近耳語的音量交談。 「很好。」霍旭青頷首。現下就怕江茂璠不去告他傷害,不過先發制人的道理他很懂,他會乘機把這兔崽子殺得片甲不留。 「可憐的女孩,她一定忍了很久。」尉遲霧同情地瞅著總算入寢的人兒。 「是呀!」霍旭青輕歎。 江琉璃從小因為父母的不合,便使她養成以置身事外的方法,來捍衛自己不受波及。故對她來說,空難以來發生的許許多多,不過是一場在戲院裡欣賞的災難電影,她是觀眾,始終進不到電影中,僅能在布幕外徘徊。 但她不是沒感覺,她只是把這些情緒全積壓在心底。 而江茂璠的攻擊令這些積壓達到飽和,她終於忍無可忍,情緒頓時像引爆的核子彈地炸裂,威勢一發不可收拾。 「都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她。」他一直很希望她好好地發洩一下,哭一場,但如今真見到哇哇大哭,他又痛徹心扉,彷彿有萬劍刺進他的肉裡。他怨懟自個兒明明對她有意,卻因懦弱導致沒能早些張開羽翼,踏出那一步,使她免於受到外界的摧殘。 「你已經盡力了。」尉遲霧坐在床旁的椅子。 「不,還不夠。我早曉得江茂璠會處心積慮奪回遺產,可是我小覷他,沒料到他竟敢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琉璃。」 早知道,他那天就會毫不遲疑地將她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他也早該把江茂璠請的保全人員,全部撤換成時焱保全公司的人員。 太多的「早該怎麼樣」,要是他事先預防,她也不必經歷那些。 「唷……想不到睿智的霍大律師,也有自認失職的時候?認識你這麼久,這倒是天大的新聞耶。」尉遲霧揚眉促狹。「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不過光是看你動粗發怒,就已值回票價了。」 「你少挖苦了!」霍旭青若無其事地微笑。 「你少打混,你對她破了太多例嘍!」尉遲霧相當好奇。瞎子都瞧得出來,他對琉璃不同。 「不是你想的那樣。」霍旭青四兩撥千斤。 實際上他為琉璃破的例還不單是那些。每次只要與她有關的,他就會特別注目,他對她的付出、眷顧,遠超過他對一般當事人的正常範圍,他甚至為她失去該有的自制力,還悄悄地為她更改了生涯藍圖。 但他習慣自己處理問題和心事,就算尉遲霧是他少數會深談的紅顏也一樣。 「你不誠實,我聽到你心裡可不是這麼說的喲!」尉遲霧一手側在耳輪靠近他,假裝聆聽他的心音。 「你有超能力?」霍旭青揶揄。 「超能力是沒有,觀察力可是強得很,別忘了,你在明,我在暗,我是你旗下的首席王牌調查員。」尉遲霧搖頭晃腦,沾沾自喜。 「這倒是實話。」霍旭青是很好的僱主,從不吝嗇讚美屬下。 何況她確是這方面的高手,與他配合的這幾年中,再困難的秘密檔案,她都有辦法挖出驚人的內幕,例如江茂璠的身世便是出自她的手。他有許多案子的線索,皆是靠她背地裡收集的詳盡資料,才得以省去不少力。 也因如此,他才會想借重她的能力來保護江琉璃。 「當然是實話,要不,你會看上我來照顧你的小寶貝?」尉遲霧得了便宜還賣乖。 霍旭青正想反駁,臂彎中的琉璃女娃兒不堪被他倆嘁嘁就就的聲響干擾,身子不悅地動了動。 「你先回去。」霍旭青以眼神責怪尉遲霧。 「也好,你再Call我。」尉遲霧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記得,不要顧慮太多。」 霍旭青凝睇懷中睡得不算安穩的江琉璃,她纖弱的稚樸模樣宛然她的名字似地,只要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摔碎。 「小丫頭,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渴望見到你。」 咦?誰在說話?聲音好耳熟,低沉渾厚的就和他的如出一轍…… 「每回一接近江家,我就會熱血沸騰,鳧趨雀躍地宛如初會情人的小男生。每次踏進門看到你欣喜歡迎的笑靨,我恍若遊子回到家裡,立刻忘卻所有的疲勞。」 嗄!他發現……他的嘴巴是張開的,那耳熟的聲音正由他的喉嚨脫出。 搞半天……竟是他在告白! 「這些林林總總,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尉遲霧說得沒錯,他該忠於內心的聲音。 「早在第一次於服飾精品店誤打誤撞遇到你時,我就深深被你星眸底處那抹寂寥落寞所吸引,你撩起我前所未有的強烈保護欲。」那種感覺是興奮,是驚喜,好似眾裡尋他千百度,結果在不經意的狀況下,伊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既然如此,他在顧慮什麼? 年齡? 就因為她不滿二十,在法律的規定中仍是非法定的成年人,故在他的心目中,他便認定她還是個小女孩? 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看吧,霍旭青。你讓法律的條文給困住了。 「其實用年齡來規範你並不公平。」他不在乎她有沒有聽到,他主要是在告訴他自己。「你除了沒有投票權外,你的其他各部分,哪一點像小孩?況且花語嫣嫁給班傑明時才十九歲,她姐姐季婷嫁給老大伊恩時,也只比你大一點。」 「嗯……」江琉璃夢囈,本來蹙著的眉頭逐步舒展開來。 「你也贊同是嗎?」霍旭青很滿意她的反應。「那麼我再畏畏縮縮不承認的話,實在不像是個男子漢,更不合我的行事風格和個性。」 他需要她,就像植物需要空氣和水分,才能行光合作用。 「我愛你。」霍旭青在她的頰上留下深情的一吻。 「嗯……」又是一聲夢囈,但這一次她的唇角淺淺地朝上劃。 「我知道你也愛我。」霍旭青自行對這個笑做註釋,因為她對他的愛慕,經常表現在臉上與舉止中。 她黏他,她無由來地信任他。他注意到她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才會卸下搪瓷娃娃不言也不笑的面具,變得比較多話,比較會展露出情緒和微笑,否則她通常是朵不願受人矚目、隱在牆角默不作聲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