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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袁茵 一個疼愛孩子的人,是不可能冷血無情的,尤其是像梅歆這樣殘缺的孩子。 心頭積聚越來越多莫名的情緒,似乎要滿溢出來,淹沒了她。久久抬起頭,堅定地深深望進他淡色的眸子中。 「請放心,我絕對不負所托。」 ☆ ☆ ☆ ☆ ☆ ☆ ☆ ☆ ☆ ☆ ☆ ☆ ☆ ☆ 久久皺著眉頭,看著灶上貼著的圖案。 畫著一臉凶像、臉孔冷冰冰的,應該是大老爺沒錯。只見他的下面畫著一隻豬腿、一顆羊頭、一把青菜和竹筍。 一副叛逆樣、滿臉氣鼓鼓的,看來就是小緣了。他的菜和大老爺差不多,不過多了一盅牛奶、雞蛋和豆薯。 梅歆的地方,則是畫著雞、參、黃耆、枸杞等,看來竟是藥材多一些。 「那個……廚娘?」久久試圖輕喚正在煮食、滿臉橫肉的婦人。 「幹嘛?」她果然也不負那副尊容,口氣凶巴巴地。 「這圖上畫的,是老爺小姐們的膳食嗎?」她知道一般村婦不識文墨,以圖代字是自然的。 「是今天的菜色。」廚娘擦擦手,用小眼睛瞟著久久。「夫人你有要特別指定的菜色嗎?燕窩?魚翅?燴百珍?」 她對這些夫人小妾的都沒好感,個個不是囂張跋扈、便是驕縱討厭,尤其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後,那副惹人嫌的模樣,更是讓人想在她們菜裡下毒撒尿。 久久搖搖頭,笑道:「我不愛吃那些黏呼呼的東西,給我幾碗粥、幾碟素菜便很好。」 不理會廚娘驚愕的神色,她繼續問道:「這些菜譜是誰擬的?」 廚娘回答:「老爺吩咐,我便這麼做,至於小姐,則是大夫吩咐加著用的。」 「你都怎麼給小姐煮?」 「人參燉雞、麻油炒蝦、明火粳米粥。」 久久邊聽,小柳眉細細地皺了起來。 「我瞧這得換上一換。首先是人參燉雞,人參固然補身,但其性燥熱,體質弱的人服用反受其害;蝦子有毒,少吃為妙,至於粳米雖然除煩清熱,但晚收者性涼,不適合梅歆的體質。」 廚娘愈聽臉色愈驚訝,沒想到這貌不驚人的新夫人,竟還有幾手功夫。她立刻收起高傲的態度,誠心問道:「那按照新夫人的意思,該怎樣改來得妥當?」 「依我看,梅歆的身子屬涼,因此斷斷不能下熱補的食材,所以人參麻油能免則免,改用些溫補的東西,譬如羊肉栗子枸杞就很好。」 廚娘低下頭,嘴巴喃喃自語:「羊肉栗子枸杞……」 「少爺方面,你做得很好,都挺符合他的需要,不過可以適時加一兩帖涼補的藥材,我看小緣心火過旺,該降降火氣。」久久笑。 廚娘也忍不住笑了。「小少爺的確老掛著一張臉。」 奇怪!這個新夫人不錯啊,她不但親自來廚房探察,而且一開口便關心少爺小姐的飲食,反倒對自己的伙食無特殊要求。 她不禁對這個小夫人有了幾分好感。 「對……對了。」久久突然有點猶豫起來,口氣也變得遲疑。「那個……大老爺喜歡吃得就這幾道菜嗎?」 「這倒沒有,大老爺對吃並不講究,只要能飽食即可。」 「這樣啊!」久久發呆。思索了一會兒,她低低地開口:「廚娘……」 「叫我老太婆就好,別客氣。」廚娘豪爽地說。 「老太婆?不大好吧!」 「我姓老,名太婆,夫人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她嫌這名兒難聽,平時不隨意透露給人知,但這新夫人有她的緣,所以她倒不介意。 久久瞪圓了眼睛。不會吧!是誰家的爹娘幫自個兒女兒想這種名字的? 「夫人是想問大老爺的事吧?」見久久滿面紅潮,她可猜得準了。「你怕大老爺啊?」 「呃……是有一點。」久久承認。 「你該不會是聽到外邊的傳言吧!」老太婆橫眉豎目,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那些事難道不是真的?」久久遲疑地問。 「哪些事?連殺三個夫人的事嗎?那些狗雜碎,自己本事不如人,只會嚼舌根亂說話,真是有夠該死!」 老太婆怒聲罵道:「大老爺哪裡會殺人?他不過是性子直了點,不懂表達自己的情緒,所以外表看起來冷冰冰、不好親近。其實他比誰都好、都善良。」 久久見老太婆激動成那樣,趕緊閉上嘴不敢再說。但她其實也很渴望知道,下人眼書大老爺是怎樣的人。 「外面那些人,準是看大老爺不順眼,想他一個外地人,不靠祖蔭不靠偏門,短短十五年之間,便成為長安首富。你說誰不眼紅?」 老太婆激動地口沫橫飛,好幾滴都落到菜裡頭去了,瞧得久久膽顫心驚。 「既然如此,那連殺三妻的事……」久久小聲地問。畢竟這是攸關自己生命的大事啊! 「聽他們放屁!」老太婆大聲罵道:「第一個夫人,也是少爺小姐的母親,是在生小姐時難產過去的,當時情況險惡,你看小姐的模樣也知道。第二個夫人,是她自個兒為了撈掉到池裡的簪花,不小心溺死的,誰叫她自己貪財……算了,人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說。至於第三個夫人嘛……」 「怎樣?」久久緊張地問。 「說也奇怪……」老太婆說,臉上浮出尷尬的神色。「我煮了條魚給她吃,她一吃便倒地死了。」 「啊?」久久驚訝地往後退。 「人不是我殺的、人不是我殺的!」老太婆雙手亂搖。 「那她怎麼會……」 「我只是把那條據說新羅人送的胖魚殺來燉一燉,除了蔥姜蒜,砂糖醬油鹽,啥也沒加,究竟她是怎麼死的,我也不知道。 不過大老爺為了幫我遮掩,跟官府說是意外死亡,可也不知是哪個死鬼,把消息洩漏出去,外邊人一聽到三夫人無故死亡,再加上之前死了兩個夫人,自然就有這等荒謬的傳言傳出來了。其實他什麼也沒做過,要不是為了我,怎會白擔這些惡名?可憐的傻孩子。」老太婆紅了眼眶。 看到廚娘真情流露的模樣,久久聽了心裡略安。 他果然不是那樣的人啊! 她相信廚娘不會騙她,她自己也奇異似地傾向於相信他。 想到當初他溫柔的舉動和眼神,久久心裡一陣暖洋洋的。 大老爺……說不定真是個好人啊! ☆ ☆ ☆ ☆ ☆ ☆ ☆ ☆ ☆ ☆ ☆ ☆ ☆ ☆ 位於邢府正中央的「太渙池」波光粼粼,水岸邊的梅花潔白似雪,隨著清風拂來,帶著陣陣極淡的花香。 太渙池旁的小紅亭中,擺滿了燒著炭火的煤爐子,亭邊輕紗繚繞、如煙似幻,將小紅亭妝點的如處夢境之中。 亭內坐著兩個男人,一個身長七尺、輪廓深邃,神態從容、不怒而威,自是邢府主人邢天放;至於另一壯年男子,身型肥胖、膚色黝黑,奇特的五官甚至比邢天放還立體一些。 「請嘗嘗,這是本家廚子做的羊肉抓飯。」邢天放將下銀箸,以示對客人的尊重。 長相五官奇特的客人以手抓飯,豪爽地放入嘴中,嚼了一嚼。「唔唔,沒為、沒為……」他怪腔怪調地讚好。 旅居長安的異國人不少,大多數是以經商、傳教為目的,其中也不乏留學生。邢天放經商,來往的自然是各國商人。 受邀而來的這個色布都,乃大食商賈,專營珠寶、香料、翠羽、玳瑁等奇珍。其人豪放爽朗,尤其特別愛吃,因此每來長安一次,便由邢天放招待當時最出名的料理。 「這幾道則是羊皮花絲、金線油塔、鳥醋燉肉。」 色布都每道菜都嘗了幾口,遇到不台胃的便悶不吭聲,若碰上喜歡的,便「唔唔」讚好。這是他的習慣,也是宴客主人評斷他喜不喜歡菜色的方法。 見客人歡喜,邢天放也頗感榮幸,多虧老太婆嬤嬤廚藝佳、菜式多,沒丟了中土人的臉。 「擬們的菜真是太霉味,窩太喜歡了。」色布都邊稱讚邊吃,順道再吞下一口軟炸銀魚。 一旁服侍的水頤甜甜地笑。「色布都老爺,喜歡就多用點。」 「唔唔唔唔……」他突然瞪大眼睛,連連讚道。 水頤見狀,趕緊解釋道:「這軟炸銀魚乃是從蘇縣現撈,活魚直送長安城而來的,下鍋時還活蹦亂跳的,可見其新鮮的。」 然而色布都卻不動手,依舊「唔唔」個不停。 水頤愣了一下,接著又笑道:「銀魚只薄薄裹了層麵糊,下熱鍋油炸,因此外酥裡嫩、芳香撲鼻,您多吃點。」 色布都漲紅了臉,一雙牛眼盯著兩人,仍是「唔唔唔唔」地怪叫,弄得兩人莫名其妙。 邢天放察覺不對,立刻問道:「色——」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聲傳來嬌笑,伴隨著慌張的驚呼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