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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聿日    


  傷寒雜病論、人體針灸、百毒譜、千藥堂……

  很好,非常好,實在是太好了!

  沒多久的時間,莫邪就看見一個瘦削的人影從這個石室跑到那個石室,手裡抱著一大堆書冊。

  記得以前那些主人在看見石室裡的絕世武功時也是這個模樣,所以她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在發覺韓觀封跟之前的人沒有什麼兩樣時,幾乎找不到任何情感的思緒裡,竟然有一股類似失望的情緒。

  這怎麼可能?

  一把神器是不會有凡人的七情六慾的,必然是她多想了,即使韓觀封如一般的凡夫俗子也不關她的事,她不該多想,不能多想。

  進去石室裡收拾好雜亂的書籍,沒仔細瞧那些書冊的名字,心想這些被留下來的,大概又是那些幾乎無人翻動的古籍或是較為淺顯簡單的武功吧!

  ☆  ☆  ☆

  韓觀封是個天才,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石室裡的書雖然少說也有上千冊,韓觀封只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就將它全部翻完,一開始丟在地上的那些,也在無聊打發時間的情況下翻閱完畢。

  不過看歸看,記是記在心裡了,學不學在他。

  「你不練劍嗎?」

  莫邪一開始並不是很在意他到底看進去了哪些東西,後來發覺他整天除了修習心法外,就是拿著針在自己身上插來插去的,完全沒有練武練劍的意思,更不曾要她化為劍身,讓他習慣揮砍的動作或試試武器本身的重量。

  傷已經完全痊癒的韓觀封,赤裸著胸膛躺在離山澗不遠的洞穴外,試圖將被靈石玉乳養白的身子曬黑點,不過多日來的努力下,他不但沒被曬傷,甚至連一點變黑的跡象也沒有。

  韓觀封欲哭無淚地瞪著自己黑不回來的肌膚,心裡第一千遍埋怨那靈石玉乳的養顏效果。「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練劍的?」

  「你不練?」

  「不練。」

  「為什麼?」她一直以為他那麼勤奮地看那些書,無非是想成為武林中的第一人,這是大部分男人的願望,不是嗎?

  「我爹要我這輩子不准當農夫。」

  不准當農夫?這跟練武有什麼關聯?

  看出她眼底的疑問,韓觀封笑笑,起身穿上莫邪自鎮上替他買來的外袍,柔滑的絲質綢衣,讓他完全脫離窮酸貌,來把扇子搖搖更像是官宦人家子弟。

  「農夫是出勞力的工作,當個武夫也是出賣勞力的工作,兩個同樣都有個夫字,凡是出賣勞力的工作,都有違我爹的遺言。既然不當個武夫,練那些有的沒有的作啥?」說著,他露出皮皮的微笑,真正的原因,沒必要早早就說,以免還沒得到之前就先失去。

  很牽強的理由,不過莫邪還是弄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打算練武功,更沒有稱霸武林的想法?」心裡又再度被撼動,止不了心波擺盪,他果然還是不一樣。

  「沒錯,孺子可教也。」

  「那你看那些書做什麼?」她兩個多月來的想法完全被推翻,一時心裡翻攪,說不出是怎生滋味。

  「閒來無事,打發時間。」要是他韓觀封想做的事能讓人輕易猜出,那他還不如早早收拾東西,回家繼續當他的為五斗米下跪的窮儒生算了。

  「你……」突然覺得他的表情著實有些可惡,那算記好一切的目光,像是連她的驚剎都給算了進去。

  「知道那麼多的東西,不練武防不了身。」人心是可怕的,要是讓人知道他曉得那麼多的絕世武功秘笈,再加上整個洞穴裡數不盡的財寶,及一池珍稀靈石玉乳,定會引來不少殺身之禍。

  當初她的幾個主人,雖然個個在她的幫助下都擁有一身的好功夫,可在人心貪婪的情況下,能好好善終的寥寥無幾,一生皆在仇恨血腥的打繞下痛失歲月和愛人,空留寂寞與悔恨。

  一身俠名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成空,墮入無盡輪迴裡重新再來一遭,前世債今生還,永無休止。

  怪不得他們會嘲笑人類,實是因為他們無知得令人可笑。

  韓觀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說,我不說,天不說,地不說,又有誰會知曉?」

  「福禍無門。」

  「既然如此,更不必自尋煩惱,該來的總是會來,不會來的又何必空著急?」韓觀封整理好衣服,轉身回隱密的洞穴裡,雖不曾練武,在幾個月來的心法修煉下,身子輕盈不少。

  在隱密的洞口前,他忽地停下腳步,回頭深深注視著莫邪。「更何況,我不會武功,並不代表你不會是嗎?」

  莫邪半瞇起雙眼,危險地盯著他帶笑的溫和神情。「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點也不擔心她略顯殺機的眼神,他悠悠哉哉地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你曾說過你會保護我,直到我死為止。」鎖住一個人的方式不只一種呀!

  「你……」她真的不曉得該怎樣看待這奇特的男人,她的生活似乎再也無法恢復過去的平靜。

  閒適地轉身步入洞穴裡,朱唇掠上一抹詭異得逞的淺笑。

  年紀小並不代表心機比別人少呵,誰讓他是個狡猾奸詐多疑的人類呢!呵呵!

  ☆  ☆  ☆

  「這裡就是你住的地方?」環顧四周,破舊的茅草屋根本遮蔽不了風雨,窄小的屋子裡除了一張木桌,兩張椅子跟一張木板床外空無一物。所謂的廚房也不過是在茅草屋外頭搭個小棚子,棚子下一個土灶跟旁邊的小米缸,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鍋子的東西已經被風吹到草叢間。

  這種環境連她所在的洞穴都比不上,虧他一個窮書生還能撐這麼久。怪不得住在山洞的三個月裡,都沒聽見他抱怨的聲音。跟這裡比起來,那洞穴簡直可以稱作皇宮。

  韓觀封沒聽見她說話,兀自為床上那條破舊的棉被默哀,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沒回來而已,陪伴他多年的破布……不!棉被,就已經壽終正寢,上頭長滿青白色的黴。

  「你不會是打算去買紙錢來燒香祭拜吧?」瞧他只差沒對著棉被跪下來拜而已,心想搞不好連他那好高騖遠的爹去世時,都沒現在的模樣來得哀傷。

  「不用了,找個地方埋起來就行了。」愛說笑,紙錢都比這條棉被貴。

  還埋起來?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神經到去埋一條棉被。

  莫邪深吸一口氣。「你打算埋在哪裡?」

  「我爹旁邊那個位置不錯!還是你覺得把它燒掉送給我爹蓋會比較好?不過我爹那種無大善大惡的人,說不定棉被還沒送到他手中,就投胎輪迴去了。」

  莫邪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被他這麼一鬧又更不想說話了。

  一旁的韓觀封仍很自得其樂,拎起僵硬的棉被就到外頭燒起來,等燒到一半才想起衣箱裡那些破舊的衣物下場大概不會差棉被太多,又跑回屋裡打開衣箱,果然看見已見破爛的衣服躺在裡頭,一隻老鼠從裡面鑽出來還嚇了他一跳。

  眼角掃到那只碩大的灰色山鼠,被韓觀封逼得一肚子煩悶的莫邪正好找到發洩的物件,一個掌風掃過,山鼠撞在牆上變成噁心的肉泥。

  看到這一幕,韓觀封既不起雞皮疙瘩,也不曾寒毛直豎,更沒叫喊出任何聲音,他只是眨了一下眼,而後以最快的速度奔逃出門。

  莫邪還來不及意會他莫名的行動是什麼意思,發出一聲嘎吱聲後如山崩般傾倒的屋樑告訴了她答案。

  一瞬間灰起塵揚,茅草屋變成茅草堆,一道銀光從中飛射而出,停落在韓觀封的身邊。

  「你早就知道了?」莫邪開始猶疑著要以人形,還是原形來殺這個人會比較方便。

  韓觀封不知死活地一笑。「拜託!那麼爛的屋子,有眼睛的人都曉得它禁不起閣下掌風一掃好不好?」幸好他逃得快,要不然現在就被押在那堆破爛裡,雖然壓不死人,不過會痛啊!

  「你連一句警告都沒有!」

  「放心,它連人都壓不死,更何況是一把劍?你現在不就安然無恙的站在我身邊?連一點灰塵都沒沾到。」不是他沒良心,而是以他這種弱書生都能逃出來,她武功蓋世更不會有差錯。而且他要是真的會傻到多浪費時間提醒她,現在他肯定是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

  明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莫邪還是一肚子火,頭一次嘗到生氣是啥滋味。

  「你還說!」

  「怎麼?生氣啦?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難不成你以前的主人真的會不管自己死活,拚命去將一把劍抱出來?而且還是一把會自己飛出來的劍。」

  「那當然!」她在人類眼中可是價值連城的寶劍,是江湖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兵器,有多少人為了她寧死不放手?當然會將她自危險裡抱出來!

  豈知,得到確定答案的韓觀封不但沒有半點愧疚,還露出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

  「你是說,真的有那麼一群瘋子寧可要一把冷冰冰的寶劍,也不要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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