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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雨菱    


  是右排第一個位置上的那個胖子嗎?還是他對座那個戴金邊眼鏡看來勢利精明的中  年男子?還是以偏蓋全髮式的那位?

  一時間四下鴉雀無聲,只有放映機轉動的機械式聲響。

  「有什麼事嗎?」聲音起於最末端靠近螢幕的第一個位置。

  「神田先生……這位小姐硬闖進來說是要找你……我攔不住……她……」秘書小姐  倉卒的解釋,深怕怪罪的垂首,自責的表情讓宮澤桑柔心裡很是抱歉,但是燃眉在際,  她只有不顧一切的看向說話的男子,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總算  讓她找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大膽的封在場人士說:「請你們出去,我有話和神田文  森談。」

  此話一出,即招來一陣嘩然,全場的人大表愕然的瞥著來歷不明,敢擅自發號施令  的女孩。

  神田文森瞥著宮澤桑柔,目光雖顯得有些莫可奈何卻是炯然星亮。

  「你們先出去,等會兒繼續討論。」他居然順了女孩的意,部屬們面露意外神色卻  無人作聲,那一雙雙盯著桑柔的不諒解眼色霎時收回,沒三分鐘全退出門外了,包括松  了口氣的秘書小姐。

  豪門企業的辦公殿堂只剩下神田文森和宮澤桑柔。

  「請坐,談什麼呢?」神田文森似乎沒有離開座位的打算,甚至更深的倚進座椅中  神情自若。

  宮澤桑柔深吸了口氣,抑制渾身因情緒劇烈起伏產生的顫抖,朝他走去。

  然而愈接近神田文森,她愈發覺他似乎看來眼熟,但她沒空去理會他那酷似某位明  星的長相,也無法在模糊的潛意識裹找出正確的印象,她只有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說動他  。

  她在他對座坐定。「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宮澤桑柔,是慈辛育幼院的代理院長。」

  神田文森直視她,英俊的臉上一反平常嚴肅的線條而趨向和緩,他心中泛著笑意,  他「認識」她是綽綽有餘,她顯然不知道,只是他從未料到她會這麼出現他面前,而且  算是出乎意料的魯莽。

  「想必你已知道我的來意。」

  「什麼來意?」他問。

  「你知道一個人存在這世上的真義是什麼嗎?」

  神田文森沉靜的神情有些波動,這得由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來提醒他嗎?有趣,  他倒無妨聽聽她有何新意。

  「是什麼?」

  「是仁義道德,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不顧別人的生死,也該顧及道義。」

  很不幸,他的字典裡確實沒有這些字眼存在。

  「就這樣嗎?」他低聲問。

  桑柔在他不以為意的眼神下心涼了半截,他的反應顯然和她原先預期的有差距。

  「這樣不夠嗎?你難道不知道一個人沒有了仁義道德,什麼卑劣的事都會為所欲為  嗎?想必閣下就是那種人。」

  神田文森沒有回答,甚至連眼也沒眨,只是低頭看了下表。

  宮澤桑柔眼眸瞪得又圓又大,他的不耐雖沒有用言語來傳達,卻清楚的流露在舉止  間,她漲紅了臉,義憤填膺,正氣的眼有火焰在燃燒,豁出去的她直指事情核心。「你  可知道你不顧道義所衍生的後續問題嗎?你知道你拆掉育幼院後將會有十個小孩名副其  實的無家可歸嗎?你樂得大飽私囊卻讓他們流離失所,他們沒有父母就已經很可憐了,  你忍心見他們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大冷天裡流落街頭嗎?」

  神田文森瞥著她風暴似的雪亮眼眸,想起第一次在影片中見到的她的模樣,而現在  她正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對他抗議。

  他居然無端的有些想笑。

  「我是個商人,不是社會工作者。」

  「商人總是人吧!是人就該有人性啊!」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中斷重要會議,浪費寶貴的時間,放任她這麼  胡鬧。

  他輕咳一聲,眼光裡有著深意,語氣卻淡然,「決策既定,地主也欣然出售,旁人  無權干涉。」「是的,我們是無權干涉,倘若尚有退路,我寧死也不會來找你談判的!  」桑柔一時情急,竟說出了原先並不列入預設立場範圍裡的東西。

  「談判。」

  「對,是談判。」她只好勇往直前、將錯就錯。

  「籌碼呢?」他揶揄的問。

  「沒有。」

  「既沒有籌碼那就沒有理由談判,倒是你不妨直說你的來意。」

  「把土地還給我們使用。」

  「不可能。」

  他說得直接、果斷,加上刀槍不入的剛冷表情,令她全數的希望毀滅,一時刻她彷  彿掉到無底深淵,心底一片死寂的黯淡,冷凝的心思霜凍冰封。

  茫然的她看著他起身背著她,步上兩層式階梯,走向L型的廣大落地窗。

  窗外的天際灰茫茫的訴說著寒冷的訊息,雲層漸濃的天際似乎一移動便會崩灑下簌  颯的兩滴。

  她交疊著冰冷的雙手,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沒想到自己竟失策的潰不成軍。

  但她無法躊躇,拖著顫抖沮喪的身影,困難的走至他動也不動的身後,許久許久…  …他沒有回頭,她也沒有開口,心灰意冷罰站般的佇立。

  就這樣,兩個人在緘默中無言的對峙著。

  最後桑柔在無技可施下,迫不得已的、尷尬的、狼狽的,好不容易逼出一句:「算  我求你……」

  神田文森終於肯面對她了,而宮澤桑柔卻只是昂著下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  他的目光裡有一道隱形的電波強烈的將她籠罩住,讓她拙於言語,讓她拙於行動,讓她  ……動彈不得。

  為什麼剛才她居然敢在這種眼神注視下振振有詞,而現在卻囁嚅得像個白癡!

  神田文森盯著她,看著她不服輸的眼眸,發現她的勇氣可佳,不要說女孩,就是可  以平起平坐的大男人也不敢這麼毫不畏懼的回視他。

  而她竟膽敢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面前,這麼「直言不諱」,他還真佩服她初生之犢  不畏虎的冒險精神。

  這或許就是她惹他注意的原因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注意」,是否還有別的成分存在?

  他意味深遠的盯著她沒有一點請求卑屈的眼,捉弄的想挫挫她的傲氣。「你認為求  我有用嗎?」

  「如果沒有用,算我白跑一趟;如果有用,證明你這個神田的負責人沒白當。」

  神田文森瞇起眼研究她話中的哲理,發現她還頗為能言善道,但他可沒稱了她的意  。

  「如果你自認白跑一趟那也未嘗不可,我只是神田的負責人,超出範圍的事一概無  責可負。」

  宮澤桑柔咬住下唇,發現他的世故狡猾,也恨自己的自取其辱,但無論如何她絕不  能像只戰敗的公雞,尤其在他這種超級冷血的日本男人面前,她不能讓他自認優越以為  他征服得了任何人,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失望與無助。

  「很好,說的好,但對一個毫無慈悲心的雄辯者而言,說什麼都只是想到自身利益  而已。」

  「可不是嗎?」他聳肩。

  「你……無恥。」她氣得聲音抖顫。

  「過獎了。」他又看表。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麼,也深知自己沒有再浪費唇舌的必要,但她相當氣憤他那種  全然不以為意,置身事外的態度,她不甘心自己就這麼一無所獲的回去,更不甘心他佔  盡優勢的欺人太甚。

  這種人教訓教訓他又何妨!算是為孩子們出一口氣,更算是替天行道。

  「哼!」她嗤之以鼻,轉身離去之際飄然的長髮不客氣的揚起,髮絲刷地由他的俊  臉上刮過。

  「你回來。」背後傳來他冷峻的低吼。

  她可不理他,他是誰?想命令她,門都沒有!

  「宮澤桑柔。」

  他厲聲厲氣就可以令她臣服嗎?可笑!挺直背脊,她毫無懼色的走下階梯,隨即她  聽到他大步走來的腳步聲。

  「你膽子不小。」他追上她握住她細緻的手腕,強硬的力道逼著她不得不止步轉身  面向他。

  「過獎了。」她辛辣的回嘴,瞪視他鐵青的臉,想必是光火她的舉動,其是十足的  大男人心理作祟,她不過是甩了他一個耳光,瞧他倒像顏面受損,身心俱創般的小題大  作!

  「道歉。」他逼視她。

  「我做了什麼?」桑柔刻意露出毫不隱晦的輕蔑笑容。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神田文森冷酷的英俊五官緊繃,眼神居然顯露失望的顏色  。桑柔學他不以為然的模樣回視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驀地,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否曾  在某處見過他,他眼中那份冷凝、深遽、不見底的深沉。

  他居然有些像上個月在電車裡遇到的色狼!

  莫怪她覺得眼熟,下意識的她低頭看他的鞋!隨之馬上又推翻掉自已愚不可及的聯  想,像他這「崇高」的人怎可能搭廉價的電車,那可不有失了身份。

  她冷哼了聲,睨著他,「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倒是你該立刻放開我,否則等我  喊非禮的時候,門外那些高尚的人可不會以為這有什麼高尚的事發生,我想你這麼高貴  的人不喜歡難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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