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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雨菱 「我會考慮的。」 繪月笑彎了眉,這幾年來她辛辛苦苦的為他物色對象,一直都只是自己一頭熱,今天難得兒子終於有回應了,大概是植媚的陰影在他的心頭消散了吧! 畢竟都四年了。 她欣喜的登上最後一層階梯。 「阿彌陀佛。古老夫人,古大人,真是有失遠迎呀!怎麼沒有事先通知老衲,好讓我們先請善士們迴避!」紫雲寺的住持師父前來接應。 「老夫人還是一樣隨和。」 莊嚴的大雄寶殿裡,繪月禮完佛正虔誠的誦經,君野則找一處閉目靜坐,大殿裡禮佛的人不少,誦經聲更是不絕於耳。 「公子,你壓著我們家小姐的羅裙了!」小玉欲扶起媚竹準備離開,卻發現媚竹的裙擺正被一個不長眼睛的男子壓在盤坐的腳下! 君野睜開雙目。「抱歉!」 「沒關係!」媚竹傾身拉回自己的裙擺,目光不經意的與那冒失的人接觸,面面相覷,卻不復言語。 「姑爺?」小玉瞪大了眼睛率先掩不住驚呀的大叫!打斷了兩人的怔愕。 「君野?」媚竹深怕自己就將昏厥,一時目眩神迷的跌坐在地上。 「植媚!」君野的訝異急速凝結成冷酷的神色,他無法不承認是她,薄情寡義如同她父親一般見利忘義的李植媚! 「是你!居然……是你!菩薩真的把你帶回來了!」植媚不敢確信的覷著他成熟、俊逸的容貌,忍不住的落下了思念的淚。她真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與他相逢,更不敢相信他就這樣的出現在她面前,讓也毫無預料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相對於植媚的激動,君野是不為所動的。他的臉上沒有百劫重逢後的喜悅,相反的,他冷峻得令人生畏。 植媚抬起淚濛濛的眼,接觸到君野極冷的目光,她猛然怔住地打了個冷顫,突然意識到他早已不再愛她,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誓約。 喔!是的!眼前這個人老早告訴過她。只有她這個一廂情原的大笨蛋還巴望著有一天他仍會回頭來找她。 可是,即便是毫無情意也該說句問候的話吧!犯不著如此惡上向呀!她瞥著君野冷咧的神情,訝然讀出其中竟有幾許輕蔑及不屑,迫得她退怯的收回目光,一句話也擠不出口。 「媚兒?」繪月正想打道回府卻驚見這一幕。 「大姨娘!」植媚抹抹淚但新的又湧上,她驚倏的起身。 「真的是你!喔!真的是你!孩子!」繪月喜極而泣,十分心疼的向前抱住她,撫著她哭泣的臉蛋。 「讓姨娘好好看看你!喔!你變得成熟了!而且更嬌美了!我心愛的孩子!」繪月抱住植媚憐愛得仿如親生娘般。 「想必你的夫婿是十分疼你的,見你過得這麼好,大姨娘真是替你高興。」 「不!不!不!姨娘……您誤會了!」植媚連連搖頭。 「誤會?」繪月不解。 「我……沒嫁人……我……」植媚支吾的道,突然覺得難以啟齒,因為君野糾結的眉頭下那雙眼正極端耐人尋味的瞥著她。 「我在……雅竹軒……」她惴惴的道。 「雅竹軒?什麼雅竹軒?」繪月怎麼猜也猜不到是人大胡同裡最負盛名的妓院。 倒是君野眉頭一橫,眼光凌利得像要殺人般的射向植媚。植媚正要解釋,但君野倏地立起身,嚴厲的盯著她,他高大的身影突然間像是參天巨木般,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在妓院裡做什麼?」他毫不拐彎抹角的問,揪住她的手,語氣像在審犯人,植媚咬住下唇。 「你是個妓女!」君野愕然,狠狠的手勁是要將她指碎。直接、不客氣的表定語氣立刻刺傷她的心。 而植媚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死在他駭人的目光下,但他的自尊不容許她就這麼軟弱的「陳屍」在他面前。任憑淚水赤熱的灼痛她的眼,她仍大膽的迎視他,淒迷的淚光閃燦在冷笑的在唇邊。 「你說呢?」 「你這個賤……」君野厭惡的甩開她的手,眼中燃燒著狂怒的赤焰,唾棄的怒罵懸若在嘴邊,一時間他收起橫眉怒目,凜冽的掃了她一眼,像一陣森嚴的風凜然而去。 植媚疲憊的合上眼,任眼淚浸透她的臉,抖抖的承受那猶似被鞭子狠狠抽過而碎裂受傷的心。 「媚兒……」繪月眼中閃著淚,她是那麼地慈愛而悲憫的,憐惜不已的抱住她。 「我可憐的孩子!告訴姨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一回事呀!」 植媚酸楚的、隱忍的、默默的讓繪月的慈愛將她包圍,但她知道自己已無法釋放自己受委屈的心。 宜馨居—— 「君野,我要你馬上娶媚兒過門。」 「不!我不可能娶她!」 「您忘了,她的父親是怎麼羞辱我們的嗎?而她又是怎麼見利忘義的人!」 「不!娘,事情並沒有過!」君野突然的震怒,反應激烈。 「如今李家已經家破人亡了,還提那些做什麼?」見媚兒無依無靠,站在仁義道德的立場,你就該向她伸出援手。 「支援她未必得娶她。」 「你們是有婚約在先的,而且她也還未出閣。」 「未出閣?」君野冷笑。「她可是八大胡同裡的……」他說不下去了,那會令他發狂! 「不管她會做過什麼,未出閣總是事實。」 「那與我何干?」 「總而言之不能坐視媚兒繼續沉淪。」 「她沉不沉淪都與我無關。」 「君野!」繪月厲聲下最後通牒。 「您為何非要我娶她?」君野有生以來頭一遭反駁母親的意思。 「於情於理皆該如此。」 「難道您真能忍受古家有這種媳婦,不怕輿論?」他古君野是無法忍受的。 繪月完全明瞭君野那要命的完美主義,而逸雲臨終前的請求也依然迴盪在耳際。 她深歎著,毅然堅決的道:「古家不需要理會眾人的輿論,只管是否顧及道義。總之,我要你娶媚兒過門。」 千萬個不願意,君野終於還是無法點頭答應。 植媚獨守了一夜的空閨,哭干了所有的眼淚。 她是多麼想向君野解釋,但她知道他是不可能相信她的。有誰能相信一塊浸泡在七彩大染缸的布會是純白的呢? 她落寞惆帳的拭去淚,倚著床柱,渺渺茫茫的累得沉沉睡去。 深更了,寧靜的新房外突然一陣吵雜,植媚在迷茫恍惚中驚醒,她急著開門去看個究竟,但房門卻逕自的開啟。 「君野?」只見君野醉酒醺醺的半倚在一個相當娉婷姣美的女子身上。女子細緻的衣著裝扮,看得出是出身良好人家的小姐。 「你就是那個雅竹軒的妓女?」這狂烈放肆的口氣出自那陌生的女子,她瞄了植媚一眼逕自扶著君野上床。 「你又是誰?」植媚不以為然的反問。 「我是誰你沒資格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只是鳩佔鵲巢!古夫人的頭銜我很快會要回來的。」 植媚思索著她的話,而她又接著道,「別不以為然,君野他根本不想娶你。」 「如果是這樣,他會親口告訴我的,不用勞煩你!」 「你!你說什麼!」她竟然生氣了,一副被惹毛了的惱火怒樣。 「我說什麼你能聽得很清楚,不管你是誰,謝謝你送他回來,時候不早了,你請便吧!」 植媚不再理她,逕自擰來濕毛巾,端坐床沿仔細為君野擦拭額頭。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觸碰我的君野!」她竟毫不客氣的上前去揮走植媚的手! 「楚絹……」君野意識不清的低吟著。 「你瞧他連睡覺都喚著我的名字,可見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楚絹得意的說著。 「什麼份量?」植媚淡然的道。 「哼!他愛的人是我,四年來我們情投意合,而且我爹是君野的夫子,有恩於他!君野能有今天都拜我爹之賜,你這種低賤的女人怎麼會懂?」 「我是不懂!不過我覺得既然你是這般高尚,就不該深更半夜在別人房裡大吵大鬧像個設婦。」 「哼!你……你少得意!」楚絹脹紅了臉,氣沖沖的離去,房門開合之間如一陣憤怒的旋風。 「楚絹……」輾轉中君野又喚著。 植媚揪心疼痛的走向窗前,盼望風兒可以帶走她滿懷的唏噓。原來這些年來他已經有了心上人,並且已經是情投意合論及婚嫁了,她的存在完全是多餘、阻礙。她痛苦的遮住耳朵。 她不想,她沒有那個雅量聽他當著自己的面喚著別人的名。 畢竟她仍是那樣深深的愛著他呀!從小到大,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將屬於他、而他屬於自己。縱使他那麼殘酷的將拋棄,她都還是無法將他忘懷,他仍牢牢的佔住她整個靈魂。她從來不會想過他會把愛情也給了別的女子,也沒想過原來君野是這麼一個「多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