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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羽嫣 「走?」納嵐疾陷入深思中。 他們的心思,他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他還不能走,萬一他離開了,不知道那步吉祥還會不會,對招喜做出更過份的事來,他得牢牢看著她才行。 「我聽說上官翼目前留駐在遙安城裡,說不定我有機會找到下手的時機,我躲在這裡,應該會比任何地方安全。」 納嵐疾挑了個最不會引起屬下懷疑的答案,因為自己就是無法棄招喜不顧,除非他能確定,她不會再把別人的壓搾當吃補才行。一定是這樣的! 納嵐疾拚命說服自己,他對她絕對沒有其他情感因素,純粹是為了回報她這些日子的照顧。他納嵐疾,一向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那就請太子多加提防。」 「當然,你們暫時別到城裡來,以免引人猜疑,就用大鷹聯絡訊息。」 「是,屬下告退。」 聽到寒春遠去的足音,納嵐疾吁了一口氣,沿著牆垣坐了下來,抬頭望著皎潔的月色,心中隱約不安。一向堅持復仇的他,為何突然意志消沉了? 剎那,有個奇怪的想法,閃進他的腦海裡。就算他殺光了皇朝所有當官、當兵的人,為碎葉國的子民報了仇,他就會快活了嗎? 突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另一邊往他的方向傳來,納嵐疾警覺地將身軀藏在庭樹之間。都這麼晚了,還有誰沒睡? 納嵐疾擔心方纔他與寒春的對話,都讓人聽了去,正在思考到底該不該先下手為強。 隨著來人走近,就著月光,納嵐疾逐漸看清人影的樣子,他的手按在長靴上,裡頭還藏有一柄短刀,隨時可以用來自保。 「招喜?」他大吃一驚。她來這裡幹嘛? ※ ※ ※ 招喜躡手躡腳走了過來,一路上還不時四處張望,好似怕人發現般,走到柴房外,確定房裡黑漆一片,納嵐疾可能睡了。 她才小心地將靠在牆邊的長梯,搬到柴房旁的另一間屋子。這間房本來是她和求安睡的,現在求安多在在上官府過夜,就只剩下她一人獨睡。 架好梯子,她小心爬上梯子,最後爬到屋脊上。今晚正逢月圓,大圓月像塊黃澄澄的月餅,一如往常,只要有不開心的事,招喜就會爬上這裡,讓自己舒緩不愉快的心情。今夜,亦然。 坐在熟悉的位子上,望著熟悉的夜色,招喜雙臂環膝,下巴抵在膝蓋上,水眸微閉,享受著夜風輕拂的滋味。招喜吁了一口氣,凝視著月影。 「大姊,對不起,小四又說謊了,今晚應該給你五十兩,小四隻給你三十兩,另外二十兩我幫他買厚衣去了,他還傷著呢,沒有冬衣御寒可不成,他的傷也要繼續吃補藥才行。」 招喜喘了一口氣,繼續道歉。「對不起……三姊,今天小四沒有用心端盤子,摔破了一個碟子……還跟你多要三顆酸辣包子,其實我沒有拿去送給王嬸,我自己藏起來了,二姊對不起,我跑去買藥,又迷了路,這才耽擱幫你收拾攤子的時辰,害你多等了一個時辰,對不起……」 招喜將連日來對姊姊們的歉意,一股腦兒宣洩而出。 「月姑娘,你能不能幫我問問老天爺,為什麼我的腦袋瓜這麼不中用?遙安城就這麼大,我還老是會迷路,還得時時勞煩別人送我回來,我是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如果你覺得我是個有用的人,就給我一點暗示吧。」 招喜傻傻望著大圓月,等了半晌,依舊平靜如昔。「……那不如刮點風吧。」 偏偏半點風也沒起。 「那……落幾片葉子吧。」葉子還是牢牢掛在樹梢上,一點也不動。 招喜垂喪著頭,幾乎要認命了。「那……明天出太陽好了。」 與其又要失望一次,她寧可把所有的希望賭在明日,其實她也不知道月亮,到底能不能聽見她的訴苦,她只是希望能懷抱著一點點希望,期許自己也是個有用處的人,而不是處處找人麻煩的惹禍精。 雖然大家都傳說,她步招喜有著讓人逢凶的倒楣相,可她發誓,她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對了,月姑娘,我還要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前天去薛叔那裡買白菜,他好討厭,老愛抓我的手,不然就是偷摸我的腰,我真的很生氣,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喔。」 低喃的聲音漸息,晚風吹得枝頭搖晃,沙沙作響,月色盈人,灑落在坐在屋脊的纖細身影上,拉出一條細長的黑影。 納嵐疾默默將匕首推回長靴內,炯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盯著那嬌憐的人兒。 她曾塞給他三粒包子,還不時拿藥給他補身,他早就在猜這根本部是她一人的主意,步吉祥巴不得他傷重不治算了,哪有可能管他吃飽、穿暖了沒。 明明他未曾給她好受過,她卻依然對他好?為什麼? 他以為自己已經摸透她的性子,如今,他才知道,他根本完全不瞭解她,連自己都被她的外表騙了,其實她內心根本是另一回事。 他更可以大膽預測,整個遙安城,包括與她最親近的姊姊們,未必真正瞭解她內心所想。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無端地,他的心,全塞滿了被她勾出的好奇。 ※ ※ ※ 今天……下大雨,天空佈滿陰霾的黑雲,連一絲陽光也瞧不見,更別說能見到太陽。 看到今天的天象,納嵐疾很擔心招喜那單純的腦袋瓜子,真會相信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 「小四,白菜又不夠了,能不能麻煩你到老薛那裡,買幾顆白菜回來,我過兩天要用?」 求安的聲音從灶房裡傳出來,步家人都很清楚招喜迷途的天性,得多給她幾天時間,找路回來才行。 正忙著擦桌子的招喜,先是皺了皺眉頭,才出聲。「三姊,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招喜提著菜籃,就要出門之際,納嵐疾突然無預警地擋在門前,朝她伸出手。「菜籃給我。」 如果他昨晚沒聽錯,他說她討厭老薛那個色老頭,若他也沒看錯,她剛剛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怪的是,她明明就不想去,卻還是答應下來,這女人都不懂得拒絕嗎? 「你要菜籃做什麼?」她不解地回望他。 今天一早起來,她就覺得他怪怪的,他的視線無時無刻黏著她,看得她怪不舒坦的,好似深藏的心緒,全被他看透。 「買菜啊,你三姊不是說要買大白菜。」提菜籃當然去買菜,難不成去採花。 「我去買就好了,你跟我搶做啥?」她還是一頭霧水。 「囉唆,籃子給我就是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一向不擅長解釋的納嵐疾,一把搶過菜籃,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等等,外頭還在下雨,你對這裡又不熟,怎麼去?」 「問路不就成了,總比你迷路迷個一天,還走不回來好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被人踩中了痛處,招喜臉色一黯,怯怯收回手。「……我記得……薛叔叔的菜鋪,出這條街往右轉,再……」 「得了,我有嘴可以問路,這還不簡單,反正你不是討厭那個色胚,何必勉強自己去見他。」 納嵐疾提著菜籃,自信滿滿走了出去。不就是買個菜,有什麼難的?說不定,他還可以藉機修理那隻,不要臉的老色狼。 敢對招喜下手,他不要命了,他非揍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招喜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瞧他氣呼呼的樣子,好像不是去買菜,而是要去和人打架。 「咦?」她是很討厭薛老頭沒錯,但他是怎麼知道的? ※ ※ ※ 一大早,天還未亮,招喜就先起個大早,整理客棧的門面,一向是她的工作,只是這幾天,竟然有一個人跟她一樣早起,還幫她分擔了大部份的工作。 他真的很怪!招喜一面洗著菜,一面注視與她同樣忙碌的身影。 自從他的腳痊癒後,他就被大姊吉祥要求,住幾天就必須打幾天工,她以為他會氣的大吼,最後和大姊演出一場全武行,可他並沒有,一聲不吭就接下所有的工作,臉色也沒有很臭…… 他不是老愛生氣嗎?怎麼這會兒,明眼人一瞧都知道是委屈的事,他反倒沒反應? 「喂……」招喜小小聲喚他。「你別忙了,這碗我幫你洗吧。」 「不用。」 「可……」 招喜話還沒說完,洗完碗的納嵐疾,又接過她手上抹布,替她擦起桌子。「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到旁邊去休息,別妨礙我工作。」 「嗄?」這是怎麼回事?他又怎麼知道的? 擦完桌子,納嵐疾拿起掃把和畚箕,將客棧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原本該由招喜做的工作,他全攬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