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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羽柔    


  「好了沒有啦!我肚子餓了——」

  「再十分鐘就好了。」

  「三十分鐘前你就這麼說了。」

  他又問:「這算是作弊嗎?」

  「沒人知道就不是。」

  「你真是可恥——」

  「閉嘴!是你自己要來的。」

  「你確定不要全裸!搞不好可以加分。」

  顧真真怕被展力游擾亂心神,打定主意不予回應。

  「為了你,我是可以配合的,我愈來愈習慣了。」

  她不說話,眼神犀利的看著他。

  這是什麼樣的對話?展力游百般無聊的想,一向都是女人急著想扒開他的衣服,這一次他自動提議,得到的反應卻是這樣!

  他甩著頭,猛扯著頭髮,一個深呼吸,控制自己的眼神別往下看,害怕自己有什麼反應。

  「不要亂動!」顧真真又喝道。

  這個臭女人,不知道我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你的名節可就在我的一念之間,真是不知死活——展力游在心裡臭罵著。

  十分鐘後。

  「我要上廁所。」

  「不准!」真真專注地研究著展力游右側肋骨的暗影。他坐在窗戶邊,結實的身軀被陽光裡飛舞的塵埃微屑所縈繞,光線照射出他平滑的肌膚和線條,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他像是個會發光的個體,吸引了所有的陽光,全身閃著金黃色的光澤。她迫不及待一筆一筆地將她所看見的,全都收藏在她的畫紙上,唯恐這樣完美的畫面很快就要消逝。

  十分鐘後。

  「真是豈有此理!我空著肚子坐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連上個廁所都不准,喂!顧真真,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我可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顧真真聽了他的威脅,面不改色的說:「等一下我煮麵給你吃。」

  聽到「面」,他閉上嘴,又忍受丁十分鐘。

  真真做了最後的修飾,完整的一幅畫已經快要完成了。

  「好了沒?我的腳麻了、背好酸、手也好痛,眼睛快張不開了——」看見真真凝視著畫紙,良久都沒有再理他,展力游開始抱怨起來。

  「還差一點——好吧!我去煮麵了。」她離開了畫架。

  「如果差一點的話,那就畫完啊!」他狐疑的說,還是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不起來,渾然忘了剛才的抱怨。

  「不畫了,我聽到你的肚子一直在鬼叫。」她起身到廚房洗手,準備煮碗豐盛的大滷麵給展力游,作為他辛苦付出的代價。

  展力游套上襯衫後,迫不及待地走到畫架前,想欣賞一下自己的裸體素描。

  「天啊……我的胸肌好像兩粒鴕鳥蛋,嘴巴厚得像個女人似的,眼睛哪有那麼凶狠,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還有,你太強調手部的關節,那裡的暗影不應該比我左側的暗影還要深。肌肉的線條也太僵硬,好像在參加健美比賽一樣,我又沒有這樣,你這是寫實畫,還是抽像畫——」他不斷批評,就是沒有說一句讚美的話。

  「好了!你再說下去,這碗麵我就要拿去餵狗了。」

  真真微怒的說,回頭看著背對著她的展力游,仍無動於衷地一手撫弄著諾貝爾的頭,一手插著腰,動也不動地看著她的作品。

  「面還要等五分鐘,你和諾貝爾先到外面走走,我的畫還沒有修飾完成,好不好讓專家來評斷,可以嗎?」

  展力游翻了個白眼,兩手插在腰後的口袋,無趣的走出顧家的客廳。

  他坐在門口的階梯上,對著伏臥在他腳邊的諾貝爾說話。

  「要專家才會欣賞嗎?專家都是愛戴高帽子的笨蛋。我就是沒有受過那些專家的污染,所以才看得更透徹!這個女人什麼都不懂,她以為我為什麼會看上她?就是因為她——他媽的不同,不矯情做作、不裝模作樣言不由衷,比起酒店裡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她可愛多了。諾貝爾,這些話我只對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唉,諾貝爾,我真希望我們三個能夠永遠像這樣在一起,感覺真好!一起看盡全世界的風景,體驗所有新鮮的事情,不要他媽的醜陋人性——」

  真真走到門口,看見展力游對著諾貝爾自言自語的,知道這是他的習慣。他不習慣向別人吐露心事,不習慣溫柔感性的話語,唯獨對諾貝爾,他什麼話都說,諾貝爾是他最佳的傾吐對象。

  「醜陋?你在說誰醜陋?不會是我吧?」她手裡還拿著一雙長筷子,身上過大的襯衫還染著炭筆和油污。長髮隨意束起,幾根不安分的髮絲還垂在她櫻紅的臉頰上。

  展力游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關起紗門讓諾貝爾留在門外,以一種很危險的距離慢慢接近她——但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隨意地將她額前的頭髮撥開。

  顧真真反射性地退了半步。「幹什麼?」

  他的動作太過溫柔,讓她心跳加速。

  「不要緊張好不好?你的頭髮都遮住眼睛了,也不想想你全身上下就那一對眼睛可以看,還這樣披頭散髮的像個瘋婆子——」

  他逕自走進廚房,大刺刺地坐在餐桌旁。「面呢?」

  真真臉色鐵青,站在他的身後深深吸氣、吐氣、吸氣……

  十分鐘後。

  展力游伸了個懶腰,撫摸著飽脹的肚皮。

  「幸好我沒有在吃面前讓你畫,否則我的肚子肯定和阿清的一樣大。」他慶幸的說。

  真真直視著他,嚴肅的說:「你自告奮勇跑來學做人體模特兒,幹麼還要拖阿清下水?」

  「壯膽啊!你以為我敢一個人做這種事啊,更何況阿清知道要脫衣服給大學女生看,我還沒要求,他就自告奮勇的來了!」他說得理直氣壯。

  「脫衣服也要找人壯膽啊!那你找巷子口的不良少年打架,為什麼就敢一個人去?」真真已經從善善的口中得知真相,原來他受傷是為了保護她們。宴會的時候,他還不顧身上的傷痕沒有復原,開著車滿街找她,還陪著她在天橋上吹冷風。

  「怎麼?我替你們清理門戶,掃除障礙,維護巷口的治安,你不知感激,還要開罵啊!」他有些惱怒。

  「治安有警察維護,用不著你這個黑道老大!真是本末倒置——」真真站起身收拾餐具。

  「我早就不想當老大,也不想在這種行業裡鬼混。」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是天天去那些聲色場所!」

  「我只不過想幫我老爸的忙。他涉足這些行業很久了,想要抽身已經身不由己了。」

  「為什麼?」

  「做生意關係到人情、利益、道義、信用……很多原因,很複雜的。」

  她從廚房走回來,坐在他的對面,認真的問他:「如果撇開這些原因,有一天你爸爸不需要你幫忙,那麼你想要做什麼?」

  他被瞧得很不自在,撇開頭說:「不知道。」

  「你又沒有經濟問題,為什麼不再讀書呢?」

  「怎麼?學歷有什麼屁用?」

  「不是這樣的,力游,求學只是一個階段,可以提供我們更多選擇,發揮我們的長處。」

  「社會大學就是我的選擇,我的長處就是打架!」他固執的說。

  「你……死性不改!」須臾,真真歎了口氣又說:「唉!力游,很多人一輩子庸庸碌碌的生活,從來就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那是因為他們經濟的壓力和現實的環境逼得無法做一個隨心所欲的人。像我……我喜歡畫畫、喜歡藝術,卻時常感到天分不夠。我不喜歡老爸推拿的功夫,老爸卻說我有天分,所以我知道,每個人對掌握自己的未來都有許多無可奈何。

  「而你——你是個幸運的臭男人。阿清說,你小時候比你哥哥還要聰明,學什麼都很快,是個愛逃學的天才。你擁有很多很多東西,你可以選擇你想要的,除了打架這樣的長處以外,一定遠有許多你自己不知道的才能,你不去找出來,每天在聲色場所裡混,不覺得只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嗎?」

  展力游回過頭,沉著冷靜地看著真真,腦海裡重複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認真地思考著。

  「也許,我真的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我習慣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和別人。在還沒有遇見你以前,我就像一個憤世嫉俗的失敗者,看不慣所有的人,討厭所有的事。現在我應該聽你的話,張開另一雙眼睛,用心看到自己——」他看了看自己修長的大手,除了打人有用以外,應該還可以做做其他事。

  兩人凝視了許久後,真真微笑,溫柔的說:「這是我認識你以來,第一次聽你說人話。從前我老是罵你,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你的另一面,其實,我很感謝你為我付出——」

  「好了!別這樣看我!剛剛我說過,我為你付出的,都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展力游打斷了她的話,就怕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心臟會受不了。她很少對他這樣的溫言軟語,他害怕她只是想再次拒絕他。

  顧真真挑起眉。「怎麼討?我已經煮麵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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