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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宇文秀    


  他在暗示些什麼?鳳凜陽心頭一慌,回頭尋找孫傳方的身影不著。「我累了,若無要事,王爺請回。」

  蕭慕堇搖頭微笑。「鳳公子別誤會,我絕無惡意。」他湊近了些。「昨日一見,便覺得和你投緣,今日登門不過是為了——想和你結個異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結為異姓兄弟?」鳳凜陽傻傻地重複了一次,如墜入五里雲霧中,直覺地想婉拒。「王爺我……」

  大門外忽然興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孫府裡的老管家緩緩踱去開門,只見今日才見過的張公公手中握著聖旨,大聲宣道!「聖旨到。」

  孫傳方在僕役的通報下張惶地出內堂奔出。「還站著做什麼?快跪下接旨呀!」

  一群人如夢初醒,這才慌亂地跪下,聽得張公公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傳皇上旨意,任鳳凜陽為『鳳影』一職,三日後進宮上任,即日生效。」

  「鳳影」?什麼是「鳳影」?鳳凜陽不知這些宮中的官銜職位,因此反應得最快。「謝皇上。」

  張公公將聖旨遞給她,拍了拍她的肩頭。「這位子不好坐,『你』自己小心些。」而後長歎一聲,逕自出了孫宅。

  送走了張公公,孫傳方方才站起身來。「怎麼……怎麼皇上會派這位子給你呢?怎麼會呢?」

  站在一旁的蕭慕堇在聽著她當上「鳳影」時,眼裡有著一閃即逝的光芒,而後的語氣是感歎惋惜。「唉,瞧鳳公子的模樣顯是不願和我結交,我蕭慕堇自是不會強求。」轉身欲走時,有意無意地停了一下。「真是可惜,我對鳳家那晚起火的事倒是有些消息呢。」

  聞言,鳳凜陽渾身一震,上前挽住他。「王爺,你……你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嗎?」蕭慕堇一副茫然無知樣。「我說,既然你無意和我結交,那我便該走了。」

  鳳凜陽被家仇這餌釣上了。「我……我願意,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蕭慕堇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希望你是出於真心。」

  鳳凜陽瞧著他和煦的笑容,直覺他早已算計好,內心不禁起了一陣不祥之感。

  第二章

  三天之後,宮中派來馬車接送鳳凜陽入宮。

  「綻冬呀!」孫傳方看著跨上馬車的鳳凜陽的背影,有些不捨和不甘。「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若有什麼需要,托人捎個消息回來,叔叔一定盡力幫你。」

  「我知道,您請留步吧!」鳳凜陽亦是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中。「我會照顧自己的,您放心吧。」

  「還有、還有,」孫傳方倏地壓低了聲音。「若皇上如同我前些天說得那般對你,你就拿匕首自我了斷……」他臉上老淚一片縱橫。「就當天要亡你鳳家吧!」

  鳳凜陽點頭答應。

  趕車之人在一旁已有些許不耐。「好了沒呀?我們還要上路吶。」

  孫傳方揩了揩眼淚。「就好啦!」順手塞了一些銀子至趕車人的掌心。「勞煩你多多照顧。」

  車伕的臉色轉緩了些,嘴巴也跟著開了起來。

  馬車緩緩的向前移動,孫傳方像想著了什麼似的追上前去,用力地拍著車篷。「忘了告訴你,在任何情況下絕對不要提到『母親』這兩個字,聽到沒?絕對不要!」

  鳳凜陽順從地點點頭。

  車伕倏地加快速度,留下淡淡揚塵。

  事情似乎頗為複雜。鳳凜陽將簾子拉高,試圖將心中的疑點一一釐清。孫叔叔說「鳳影」一職是鎮日陪伴在皇上左右,本來這工作是護衛皇上不致遭人暗算,可至三朝前這意思就變了,「鳳影」變成了有斷袖之癖的皇上留下情郎的最好官職。

  她的心兒怦怦地跳了起來,他真的看上她嗎?看上了男裝打扮的她那掩不住的脂粉味嗎?可又不像。雖然那日他對她所做的動作不應該發生在兩個大男人之間,可也沒見他像色中餓鬼般地盯著她,那眼神是戲謔,但絕無情慾夾雜在裡頭。

  「唉!」她幽幽一歎,換上了另一件掛心的事。究竟是誰放火燒了她家?那日順王爺說有消息,不過是見著了五、六個黑衣人自她家中掠出,個個臉上蒙了黑巾,誰知道是誰?她想起蕭慕堇劍眉星目的模樣,總提不起勁來怪他,人家是一片好意,她怎麼可以不知好歹?

  前頭傳來車伕的聲音。「鳳公子,咱們到了。」

  她應了一聲,走下馬車。白花花的陽光照花了她的眼,想及此次入宮不知是福是禍,心下不禁一片茫然。

  ★  ★  ★

  在皇上正寢的「華清宮」中,鳳凜陽見著了斜倚在龍床上的龍昊瞳。

  他還是那副樣子,灼灼的眼光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頭來逃避,倒是他毫無所覺。「進來宮裡可還習慣?」

  「嗯。」她應了聲,一顆心為了這普通的關心蠢動了一下。

  「想必『你』心中對朕為何要安排『你』入宮當『鳳影』一職有些許疑惑。其實——」龍昊瞳頓了頓,有些興味地勾了抹微笑。「有人的心思同『你』一般,也想殺朕呢!」

  有人要殺他?鳳凜陽渾身一震,又為他後邊的話蹙起眉。「皇上,我說過那天是個誤會……」

  龍昊瞳大手一揮。「之於朕來說都一樣。」他的榛眸裡興起了一小簇有趣的火花。「就不知那人是否和『你』一樣漂亮?」

  他此刻怎麼還有心思說笑?莫非他是騙她的?抑或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風凜陽以懷疑的口氣疑問道!「請問皇上怎知有人欲對你不利?」

  「朕怎麼知道的?」龍昊瞳從暗屜裡抽出一封信函丟至「他」跟前。「『你』自己瞧瞧。」

  鳳凜陽迅速將信打開,只見一方白紙上寫了四個紅艷的大字:「我要你死」。

  「真不知這人是傻子還是呆子。」龍昊瞳舒適地往身後的椅背上靠去。「要殺朕還先送信來告知,嘖!」

  鳳凜陽收起信,自行推測。「想必皇上百我進宮便是要我保護皇上周全嘍?」

  「保護?」龍昊瞳像聽著什麼笑話似的哈哈大笑。「朕從不怕任何人,若有本事便將朕殺死吧!朕從不眷戀這人世生活。」頓了頓,又說道!「朕召『你』進宮不過是因為『你』承諾過:不論天上地下,一輩子不離不棄。」

  怎麼話題又轉向她最不想憶起的事上?她清了清喉嚨,試圖想和他談條件。「若是,我是說如果我能抓出這人,這事就作廢如何?」

  龍昊瞳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成,『你』抓不抓這人於朕都沒多大好處,朕不在乎這些耗子在身邊窺伺,況且『你』真有抓他之理由。」他從台階上步下。「他可能是毀『你』家園之人。」

  什麼?鳳凜陽的腦子轟隆隆的,他在說什麼?她家……她家便是給這麼個人毀去?為什麼?為什麼?

  龍昊瞳再抽了份奏折給「他」。「『你』可以不信朕,但不能不信『你』老父筆跡。」

  鳳凜陽張惶地翻開,裡頭確是爹爹的字跡,只見上頭寫著!「關於皇上要臣查訪之事已有些許眉目,惜缺少有力之證據,求皇上予臣多些時日,相信必能將賊子揪出正法。」

  「這是鳳熹出事的前一天給朕上的密折。」龍昊瞳自鳳凜陽手中拿回那略嫌簡陋潦草的奏章。「後來便再也沒了消息。」

  是嗎?真是這樣嗎?那人就為了這理由將她一家七口以麻繩相捆、活活燒死?她不服呀!

  瞧她癡癡呆呆說不出話的模樣,龍昊瞳心裡倒是對「他」起了幾分難得的憐意,面上卻仍是副泰然自若。「『你』不用急,人既然露了馬腳,自會加快行動,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會來尋『你』晦氣。」

  是嗎?她台眼對上他的榛色眸子,覺得望不進他的眼底。這人……這人究竟個什麼樣的人?

  「時候不早了,『你』去歇著吧。」龍昊瞳大袖一揮,而後自床旁幾上拿了卷書,閱讀起來。

  鳳凜陽怔怔往前走了數步,不自覺的回頭看了龍昊瞳幾眼。爹爹為了他慘死、鳳家為了他滅亡,怎麼他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久聞他刑法嚴峻、不通人情,今日一見覺得尤勝傳言幾分。爹爹、爹爹,若您知道用性命換來的卻是他的無謂,可會覺得不值?若您知道忠心耿耿的下場,卻換來自己的家破人亡,可會有所改變?爹爹啊爹爹……

  ★  ★  ★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鳳凜陽已進宮三個多月,一日的作息便是與他上朝、同他練箭、陪他批閱奏章。家仇未雪,事情卻是連半分眉目也沒有,而自己,卻因在他身旁不得動彈。

  他……真難捉摸。上朝時是一則不可一世、自大傲慢的模樣,練箭時卻又換上一副專注認真的樣子,尤其在批閱奏章時那微微蹙眉的臉孔更教她轉不開目光。她病了嗎?怎會對他如此感興趣?

  可他真狠,只要有人犯了他,絕不輕易寬待,身邊小廝如此,朝上大臣亦如此。若有朝一日她犯了他……他可也是這般鐵面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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