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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漁陽    


  錢老闆瞧他清秀的臉上滿是固執,扁了扁老嘴,不太高興地妥協,「三十五,要不要隨你!」

  亞平瞄了下腳下成堆的白芍,低吟了片刻,點頭道:「可以。」

  那錢老闆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一袋錢來,將袋中的銅錢揣在懷中細數了三、四回後,才慢吞吞地交給亞平。

  —等亞平將錢袋放好,季樂立刻迫不及待地拉著他的手,「大哥,我們走了!」

  雖然交易得不太愉快,亞平還是在臨走前禮貌性地向錢老闆告辭。「錢老闆,我們先走了。」

  「哼!」錢老闆沒啥度量地哼聲相送。

  ★  ★  ★

  「大哥,你幹嘛順那錢老闆的意,把白芍的價格降低了五錢?」在回桑樹坡的山路上,季樂坐著推車,邊吃著棗泥糕邊追問。

  亞平年輕的臉上揚起一抹老奸巨猾的賊笑,「你覺得我們吃虧了嗎?」

  大哥的奸笑讓她好不疑惑。「難道不是嗎?」

  亞平搖頭,「這次收成的白芍品質比起我們之前賣給 錢老闆的,的確差了一點,一斤賣三十五我們並不吃虧。」 

  「那為什麼你要……」季樂可訝異了。

  她記得向來溫文好脾氣的大哥是從不曾說謊的啊! 

  怎麼現在他卻懂得唬弄人了?

  「把嘴巴合起來,蚊子要飛進去羅了。」亞平笑睨著瞠目結舌的小妹,「坐穩羅!我要加快速度羅。」

  「等一下!」季樂趕忙阻止。

  她之前曾坐過一次大哥加快速度推的車,那飛也似的超快速度差點把她嚇得嚎啕大哭。

  大哥和二哥都跟著姐夫學了一身好功夫,可以走山路如履平地,因此無論是推了多重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照樣是健步如飛。不像傻呼呼的外甥女晴娃可以笑呵呵地任由他們推著滿山跑,她可是怕死了乘坐他們的「飛車」。

  「怎麼了?不敢坐?」亞平取笑道:「晴娃可比你這阿姨勇敢太多了。」

  不滿他的嘲笑,季樂嘟高了嘴,「晴娃才兩歲,哪裡知道什麼叫害怕?」

  說起晴娃,兩兄妹的眉宇間不禁多了幾分溫柔。

  那個胖嘟嘟的笑娃娃可是他們家中成員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呢!

  雖然現在她才兩歲,說起話來還是含含糊糊的,但那張小嘴巴可是甜得膩人呢!成天把舅舅、姨姨掛在嘴邊,而且每喊一句,就送上一記親熱的香吻,惹得他們這些舅舅、阿姨是恨不得天天把她抱在懷裡親疼,寵她寵得入了骨。「糟了!」一提到小外甥女,季樂這才想起大姐的吩咐。「大哥,我忘了買要賠給吉大嬸的花瓶了!」

  說來都怪那吉大嬸多事,若不是她拿著兒子在省城買的琺琅花瓶到家裡來炫耀,她也不會一時好奇手癢地拿來把玩,更不會一時失手砸壞了它。

  亞平皺了皺眉,「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他們都走到半路了,要再回頭最少也得再多花半個時辰方能到得了村上。 

  「怎麼辦?大哥。」季樂苦著—張小臉。

  她是不怕被大姐罵啦!反倒是大姐如果肯生生氣、罵罵她,那她還會好過些,可是糟就糟在大姐從不曾真正生過她的氣、開口罵過她—句。

  每次她一犯錯,大姐便會把她帶到跟前,不發—語地看著她。

  一想到大姐斂起她那輕輕柔柔的淺笑,本是散發著溫暖和煦光芒的眼神換上了難過與自責,她就愧疚得巴不得能狠狠踹自己一腳。

  他們四姐弟的親娘在她剛滿週歲那年就因病去世了,在爹沒再續絃的情況下,她幾乎可以說是由大她十一歲的大姐—手帶大的。因此對大姐,她除了姐妹親情外,更多了份近似母女的孺慕之情。

  季樂一想到回家後要面對大姐失望的神情,她心中歉意立即急速攀升。「我看我們再回村上一趟好不好?」她滿是祈求地看著亞平。

  「算了吧,明天我再出來買。」

  「可是如果我今天不買花瓶回去賠吉大嬸,吉大嬸一定又會到家裡來抱怨,到時候大姐又要為難了。」季樂還是不死心。

  面對小妹的懇求目光,亞平微皺起眉頭,抿住了薄唇。

  「大哥,你別惱我!」季樂以為他也生氣了。「如果真的不行,那明天也是可以。」

  她的討好並沒有緩下亞平的臉色。

  「大哥!」從未惹過大哥生氣的季樂有些慌了。

  亞平搖搖頭,還是不發—語,只是瞅著小妹的眼神裡不知怎地竟盈滿了同情。 

  同情?

  好不容易看懂了他眼裡閃爍的並非怒火而是同情,這下換季樂擰起眉心了。

  「大哥,你幹嘛這樣看我?」

  ★  ★  ★

  「你知道嗎?那村長的二兒子昨兒個已經到年家下聘了。」

  「真的?村長的二兒子和年家的閨女?那不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哎呀!何止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若不是年老頭貪村長那一百兩白銀的聘金,憑村長二兒子的德行想娶嬌滴滴的年家閨女?哼!等天下紅雨吧!我看……」

  來自隔壁油鋪三姑六婆們的閒言閒話不斷竄進易開封的耳朵裡,吵得他越待越覺得不爽。

  為什麼他要站在這裡?

  「師父,你看這塊布怎樣?」叔康興致勃勃地自賣布攤於挑了塊湛藍的絲料。「大姐喜歡藍色,就這塊好不好?」

  為了拿回那只本要送給晴娃卻被師父搶去的玉鐲,他可是費了好大工夫才說眼師父繞路進市集,到布攤來買漂亮布料送大姐,而不是拿他那鐲子充數的。

  易開封蹙緊了濃眉。

  那塊布光用眼睛看就知道質料不甚純正,別說比不上他之前買給妻子做衣服的綢緞了,恐怕連他在葉爾羌看過的那兒匹粗糙的波斯織布都比它好太多。

  他的妻子要用就要用最好的,這種不入流的破爛布當他的妻子擦汗的帕子尚嫌多餘,更逞論是裁成衣裳。

  看懂了師父的深不以為然,叔康無奈地放下了布匹,「師父,算我求求你,隨便選塊布嘛!反正只是當禮物,叫大姐開開心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大姐裁成衣眼穿。」師父對大姐的用心之深,他這個為人小弟的看在眼裡是很感激沒錯。但一旦涉及他自己的權利,他的態度可就不同了。

  易開封重哼一聲,還是堅持要叔康的手鐲。

  當初若不是叫叔康先看上了這只色澤溫潤、琢磨精細的玉鐲,他早就把它買下了,哪兒輪得到叔康現在喳喳呼呼的?

  叔康不死心,還想繼續說動易開封,可是在他再次開口之前,非常突兀的一段對話閃進了兩人耳裡。

  「不過說到鮮花插牛糞,我倒覺得用來形容易家的小娘子和她相公更是恰當呢!」三姑六婆之一如此說著。

  「是啊!是啊!」另一個聲音趕忙附和。「你們都看過易家的小娘子吧?說真的,我長那麼大,還是頭一回見過那般水靈剔透的美人兒呢!」

  「何止水靈剔透?我第一眼見到她,還當是菩薩廟裡的觀音顯靈了呢!」

  「她只不過是皮膚白了點、五官清秀了些,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好?』有人酸溜溜的反駁。

  「怎沒有那麼好?要不是她已嫁人,我還真想替我兒子上門說親呢!可惜這麼一個靈秀人兒卻嫁了個啞巴。」

  這語調聽來是惋惜不已。

  「對,阿!她那丈夫不但是個啞巴,而且長得活像強盜土匪,一點禮貌都沒有不說,還粗魯得要命呢!上回我看到他帶女兒在河邊散步,你們知道他是怎麼抱孩子的嗎?」

  「怎麼抱?怎麼抱?」

  「看過人家拎狗吧?那個粗人就是像拎狗一樣,一手揪住他女兒的後頸,把她甩著玩呢!」

  「哎呀!他怎麼可以那樣?太殘忍了吧!那是他女兒,不是狗啊!」

  「你們瞧,他對親生女兒都這樣了,何況是對他妻子?我聽同他們一塊住在桑樹坡的吉家嫂子說,那小娘子一個月裡有大半的時間都臥病在床,我看八成是被他虐打的關係!」

  「打老婆啊!他還算不算是男人啊?」不平的聲浪此起彼落。

  桑樹坡易家?啞巴?叔康每聽一句,那冷汗便多滲一分。

  敢情這些三姑六婆口中說的「易家小娘子與她相公」,指的就是大姐和師父?

  他怯怯地回頭偷覷易開封的反應,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張鐵青的怒容。

  師父知道自己生氣起來的臉可是會嚇壞人的嗎?叔康縮了縮肩,即使心中挺想去警告那群碎嘴女人最好趕快閉嘴,但又怕刺激到身邊的火藥庫,提早引爆了炸藥。

  「師父,我看這些布料實在太差了,我們還是先回家好了。」他好不容易壯起膽子想拉開師父的注意力。

  易開封對徒弟說的話恍若未聞,整個腦袋裡不斷迴盪著她們所說的字字句句。

  該死!他緊咬住牙根。

  這堆八婆喳呼什麼?敢說他配不上初靜?還說他虐打她?真個是該死了!看他今天不把她們整死,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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