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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漁陽    


  「小兄弟,我們沒惡意的。」只見其中一名六旬上下,看來有點面熟的老頭走上前來。「小兄弟,你還記得我嗎?」

  叔康皺眉,「我記得你?你是……啊!」終於回想起來的他一臉詫異地指著徐冀, 「你是那個馬場的主人徐當家嘛!」

  「是啊!你師父在家嗎?」

  沒空搭理他的問題,叔康關心的是他為何會出現在瀣村的問題。「你怎麼知道這兒?」

  「我們是跟著你們的馬蹄印才找到這裡的。」徐冀據實以告。

  「馬蹄印?」叔康蹙眉。

  徐冀點頭道: 「咱們是以馴馬、養馬為生的,要追蹤馬匹並非難事。」

  「是嗎?」叔康還是存有幾分懷疑,不過既然他人都已經跟來家裡,再懷疑也算多餘,於是轉開話題, 「我師父不是都說沒法幫你了,你還來?」

  「小兄弟,老夫就只有驊兒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算是同情同情我,幫我再勸勸你師父,好嗎?」

  「不好!」叔康二話不說地拒絕。

  「這……」徐冀被拒絕得有點難堪,只好轉向尋求易開封其他家人的支持,「小兄弟,在你身後的是?」

  「你要幹嘛?」叔康故作凶狠道。

  「我沒惡意!」徐冀誠懇地聲明。「不知道小兄弟後面那位可是易大俠的夫人?」況著他探頭想偷覷叔康身後的初靜——

  這一瞧,瞧得徐冀是張口結舌地瞠大了眼。

  「你是?」那似曾相識的清麗容顏迅速在他腦海裡轉了一圈,霍地,他眼睛一亮, 「你是景——」接下來的「榕」字在他猛然警覺下打住。

  強抑住心頭的亢奮,他謹慎地回頭吩咐屬下道:

  「你們先退出去看住馬兒,待會兒有事我再喚你們進來。」

  幾個大漢聽他一吩囑,立刻乖乖地退出門口,走到十幾步遠,馬兒停仁的竹籬門外。

  確定門外的人聽不到屋內談話,徐冀這才敢讓激動的情緒外露。「景榕,你是景榕!」

  「徐伯,好久不見。」原本不打算認人的初靜暗歎口氣,卻也只得乖乖推開小弟站出來,笑臉迎向徐冀。

  叔康瞧他們兩人似乎是熟識,忙插嘴問; 「大姐,你們認識?」

  「大姐?」徐冀看看叔康,又再回頭看看初靜,滿頭霧水的問;「景榕,這是?」

  初靜轉頭一手拉住小弟,一手拉著小妹,為徐冀介紹道:「徐伯,這是景檉和景嫻,您還有印象吧?」

  「景檉?景嫻?」徐冀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們就是當年還小不隆咚的景檉和景嫻?」

  「叔康、季樂,快叫徐伯。」她拍拍弟妹。

  「徐伯!」至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季樂聽話地喊人。

  「徐伯?」叔康怪叫道: 「大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以前是見過他們嗎?

  「也難怪你不記得。」徐冀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我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才三歲,景嫻那時都還窩在你爹懷裡呢!」說著再仔細瞧瞧眼前幾乎已快和他一般高的少年,喜悅裡多了份欣慰。「沒想到你現在都這麼大羅!」. 「呃……徐伯認識我爹?」有點受不了他關愛眼神的叔康彆扭地址動嘴角。

  「徐伯是爹生前的至交。」初靜為他解釋道。

  徐冀愕然, 「生前?景榕,你是說涑民兄已經……已經過身了?」涑民是初靜他爹朱常浦的字。

  「嗯,爹已在五年前去世。」

  難以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徐冀眼前一黑。「是……是因為官府的緣故嗎?」

  他問得有所保留,可初靜聽得明白。「不是的。爹是因常年奔波導致體虛氣弱,加上一時的風寒,身子禁不住,在病中過世的。」

  知道老友不是死於非命,徐冀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了地。「那景中呢?怎麼沒看到他?」

  聽他問及大哥,叔康答道:「大哥下田去了。」

  「下田?」徐冀再次受到震撼, 「景申下田?這……景榕,你怎麼讓景申去下田?」

  在他觀念裡,書香門第就是書香門第,即使家道中落,做晚輩的還是要謹守家族的尊嚴,再窮再苦,也不能真去下田勞碌啊!尤其朱家是何等人家?好歹也算是堂堂皇族子弟,怎能自甘墮落到這程度?

  他的難以苟同初靜很能理解,當初他們跟爹由吳興逃到贛南落腳時,她就已為這問題跟爹吵過不少次,因此應付起來駕輕就熟。

  她一個輕笑,「徐伯,今非昔比,江山已易主,我們早就不是宗室皇族,沒有了來自皇家的年俸,且朱家子弟不得屈為異族家臣,如果不向現實低頭,我們賴何為生?」

  被駁得無話可說的徐冀咬了咬牙,面色凝重地環頤下他們所生活的這間屋子。雖說在他看來這屋子仍是稍嫌簡陋,可是高梁厚壁,建得相當堅固,加上采光通風都好,整個環境乾乾淨淨的。

  「你們這些年來都住在這兒嗎?」

  初靜為他倒丁杯茶, 」我們三年多前才搬來漢中,之前一直躲在兩湖一帶。」

  「躲?」徐冀長長歎口氣, 「這朱姓子弟上百上千,要不是你爹寫了那部要命的書,你們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當初那部書剛草成,涑民兄已預料到此書必不見容於異族皇帝,因此將書托付予另一名朱姓族兄,要他代為尋覓一處隱蔽之所加以藏匿,以流諸後世,而他自己則攜家帶眷連夜逃離吳興,一來是為避禍,二來則是不願牽累族人。豈知那位族兄非但沒把書藏起來,反而將它高價轉售胡州莊家,日後還因此牽扯出一樁文字大獄,這實非涑民兄托書當時所能預料的了。

  「這幾年我一直留心官府懸賞欽犯的公告,本來我還想既然他們年年都有貼出緝捕涑民兄和你們四個孩子的榜單,那想必你們應該還算安全……剛剛我聽你叫景檉他們,用的都是假名吧?,」

  初靜搖了搖頭, 「那並非假名,而是爹為我們取的別名。我叫初靜,景申叫亞平,至於景檉就叫叔康,景嫻則叫季樂。」

  「靜平康樂?」徐冀領首贊成道:「涑民兄取的別名,用意很是深刻。」

  這些孩子自小就跟著涑民兄流離輾轉,隱姓埋名的生活過得自然清苦,再加上外有官府追緝,倘若往後日子真能如涑民兄所期望的靜平康樂,那就再好不過了。

  正當他猶自怔愣出神之際,一旁本在搖籃裡午睡的晴娃剛好醒了過來。

  聽到女兒初初睡醒呢喃不清的叫喚,初靜走近搖籃,彎身一把抱起女兒。「這麼快就睡飽了?」

  「娘……」晴娃懶懶地窩在母親懷裡,似乎還有幾分睡意。

  看女兒一臉似睡似醒的可愛模樣,初靜笑著俯首親親女兒紅通通的圓臉頰, 「娘和伯公的說話聲吵到你了嗎?」

  徐冀一回神,就瞧見這副舐犢情深的畫面,他愣了愣,「景榕,這個孩子是?」

  「徐伯,這是我的女兒,小名叫晴娃。」說著她低頭看著懷中女兒,」晴娃,叫伯公。」

  睡眼惺忪的晴娃看都沒看人,只是順著母親的吩咐含糊地喊了聲,「伯公……」

  反觀徐冀,他一臉的青白紅紫可精采了。

  「景榕……」他連聲音都是抖的, 「這是你的女兒?那……那你不就成親了?」

  初靜點頭,不打算迴避即將面對的責難。

  「可是……」在震驚過後,徐冀心中隨之而起的是感覺被背叛的憤怒。「你不是已和驊兒定親了嗎?怎麼可以改嫁他人?」

  「嗄?」乍聽這消息,叔康和季樂都嚇了一跳。

  怎麼他們大姐以前和人定過親?

  「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育,你與驊兒若非當初事出突然,早已拜堂完婚,可你現在這麼做,你……你對得起涑民兄、對得起驊兒嗎?為了你,驊兒他……」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初靜!不好啦!」武大娘慌張的叫嚷阻斷他可能接續的責罵。

  她一跨進門,就急忙拉著初靜往外跑, 「不好了!不好了!」

  初靜雖一頭霧水,但還是丟下也是莫名其妙的徐冀和弟妹,乖乖跟著她走。「大姐,怎麼了?」

  「哎呀!開封出事啦!」

  ★ ★ ★

  敢偷他的豬?易開封一腳踩在小賊的腦袋上,惡狠狠地瞪著另一個被他踹趴到樹幹上的賊小子。

  「你……快放……放開我!」被踩住腦側的吉家長子呈大字形趴倒在泥地上,狼狽不堪地掙扎著。「待……待會兒我兄弟找人來……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易開封危險地瞇了瞇眼,腳下稍一施力,立刻將他半顆頭踏進泥巴裡。

  被踹到樹幹上的吉家三子目瞪口呆地看他把大哥的頭踩進泥巴,嚇得連吞了好幾口乾沫,腳軟得連攀著樹幹也站不穩。

  他們好像惹錯人了……

  「喂!你放開我大哥!「終於找到幫手,急忙趕回來的古家次子帶著十多個持刀拿棍的朋友將易開封團田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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