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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漁陽 她好生為難地擰起柳眉,「可是……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啊!」 要一個九年不沾葷腥的人破戒吃魚、肉,他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吃不下也得吃!」他不容她反抗地堅持著。 之前是他不在她身邊,紫荊和菖蒲在拗不過她固執己見的情況下,才由得她高高興興地吃了八、九年的素。現下他回來了,就不可能放任她任性胡鬧,拿自個兒身子開玩笑。 「我光聞那味道就覺噁心,哪還吃得下?」第五寧埋怨地嘟起嘴來,頗有他若再逼她,她就要吐給他看的賭氣意味。 「你還敢抱怨?」他光火地罵道:「是誰三天兩頭體虛風寒,又不肯吃藥進補的?嫌肉腥、嫌藥苦?你這是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嗎?」 他教訓得雖凶,但不難聽出他字句背後蘊藏的不捨與心疼。 聽菖蒲說,寧兒之所以茹素,全是因為被當年生阿恪時,那隨著分娩而來的滿床血給嚇壞的。紫荊還說,由於她在妊娠初期沒有把身子調善妥當,不但導致孩子的營養不良,連帶也拖累她坐月子時的身體狀況。她們說得輕鬆,可他卻聽得沉重。 都是他的錯。他無法不自責地想。要不是他不明就裡地離開她,她怎會因傷心而弄壞了身子?又怎會獨自一個人面對生產時的痛苦? 心底的歉疚一起,第五衡原本強硬的語氣不禁軟化了下來。「再怎麼說,你好歹也吃一點吧?」 「可是……」她還是很猶豫。 阿恪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娘,這魚沒腥味的。」說著他放下手上的兔腿,拿起筷子夾了口魚人嘴,「爹把魚烤得很香呢!」 第五寧皺了皺眉,眼前那兩雙殷殷期盼的眼看得她好心虛,彷彿她要是再不聽話試試看,就是辜負了他們父子似的。 她掙扎了一會兒,「先說好,我只吃一口喔!」她大聲地強調。 第五衡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無奈地點頭,「就一口,可是不准你吐出來。」 她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我不要了!」 他臉一板,轉頭吩咐道,「阿恪,你到乾娘那邊吃飯去。」 阿恪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不可以!」第五寧連忙阻止,「阿恪,你別聽他話!」 不像阿恪才剛認識他幾天,她與衡朝夕相處五年多,怎會不知道他支開孩子存的是什麼心? 「阿恪,你若是乖乖聽爹的話,明天爹就帶你到谷外捉狐狸。」第五衡利誘道。 「真的?」阿恪興奮地大叫。 第五寧眼看兒子即將倒戈,趕忙跟著籠絡道:「娘准你三天不背醫書。」 阿恪眼睛一亮,「三天?」 「寧兒!」第五衡極不贊同地沉聲警告,「我們不是早說好的?」 重逢後的這幾天來,他們在逐一理清、對質當年所經歷過的諸多盲點的同時,也在試著重新適應分別九年後的對方。畢竟九年的時光加上迥異的生活環境,他們之間有大多的差異需要妥協溝通。而在溝通的過程裡難免有摩擦,可礙於孩子在場的關係,他們即使再生氣也都只能動口不動手。因此每當他們有了爭執,而對方主動試圖支開孩子時,那就代表了他或她不想用理性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既然不用理性方式,那麼對於個子小人家整整一個頭、大腿不及人家臂膀粗的第五寧自然就很吃虧了。 為了避免被他私下整治得慘兮兮,她可是想盡辦法不讓他有機會把阿恪支開,甚至連她向來堅持孩子每天一定要背書的功課,也被她拿來當作籠絡工具。而這樣的行徑被第五衡得知後,自然引起了他極大的反彈。 雖然他以前也曾抗拒過背那枯燥乏味的醫書,可孩子的教育更重要,一點也馬虎不得,更逞論被他們拿來當作哄騙孩子的工具。 第五寧自知理虧地扁扁嘴,「誰教你動不動就說要帶他去打獵?我又不會打獵設陷阱,除了不逼他背書,還能拿什麼來誰騙他?」 「誰騙我?」阿恪逮著了她的語病。「娘,你不是說不能騙人的嗎?那你還想騙我?」 「阿恪,聽話先出去。」第五衡安撫地拍拍兒子腦袋,壞心眼地笑道:「我待會再幫你向你娘討回公道。」 「好!」阿恪高興地點點頭,隨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朝娘親做了個大鬼臉。 「阿恪——」望著兒子棄她而去的背影,第五寧心裡一慌,回頭又對上他得意的嘴臉,「你別想我會乖乖聽你的話!」 第五衡無視於她滿是防備的瞪視,隨手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她嘴邊,「吃!」 她還是不肯張嘴,用力撇開臉。 他瞇起了眼,對她挑釁的動作有些惱人。「你要我把你綁起來硬塞?」 被他凶得好生委屈,她眼眶一紅,眼看著一泡淚水就要往下掉。 他的心陡然一抽,「別以為你哭就有用!」他低吼,不想承認自己因她掉淚而心疼。 「可是……可是你那麼凶……」她哭得抽抽噎噎的。 他嘴一抿,一張臉鐵青得嚇人。 最後,任憑他再怎麼死硬。終是不敵她的淚水攻勢。「算了、算了,你不想吃就算了!」他滿是挫折他說。 她幾時變得這麼愛哭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眼淚不但嘎然而止,嘴邊還漾出了個淺淺微笑。 這一瞬間的轉變看傻了他的眼。「你……」他神色一斂,不太高興地問:「你從哪兒學來這個的?」 她得意中帶點羞怯地笑了笑,「我是跟紫荊學的。」 「紫荊?」那個妖女? 「嗯!」她開心地點點頭。 第五衡嘴角一陣抽搐,「以後你離她遠一點。」 「為什麼?」她不解地嚷著。 「不為什麼。」 他跟紫荊一定是八字犯衝! 這幾天來不論他怎麼心平氣和地嘗試和她化干戈為玉帛,可一看到她那張寫滿嘲諷敵視的臉,滿肚子的火氣便熊熊燃了起來。以至於原本應該是和談的場面,卻被他們兩人搞得雞飛狗跳,別說是化敵為友了,能不加深彼此的怨恨就已是老天保佑了。 見她又想反駁什麼,他趕緊搶先放話道:「你最好乖乖聽我話,不然我就故意把她的木屋蓋得歪七扭八。」 經過這些天來的趕工,他已經蓋好了一幢木屋,剩下的一幢仍在架設中。 第五寧抿了抿嘴,不太在乎地說:「反正菖蒲已經學會怎麼蓋木屋,你不幫她們蓋,菖蒲可以自己來。」 「嘿!你是站我這邊還是她那邊的?」第五衡不滿地叫。 她烏溜溜的眼珠一轉,狡猾他說:「我認為誰對我比較好,我就站他那一邊。」 他眼一瞇,「你覺得她對你比我對你好?」 聽出了他話裡的酸昧。她嫣然一笑,「你吃醋?」 他俊臉微紅,「我吃什麼醋?」 她也不戳破他的嘴硬。只是噙著甜笑直瞅著他臉紅的模樣。 或許這九年來的時光改變了他的外在表相,但在骨子裡,他還是她記憶中那個靦腆少年。 「衡。」她突然輕聲唉道。 猶自彆扭著的他口氣頗差地應道:「幹嘛?」 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跟你說過了嗎?」 「說什麼?」看著她笑得燦爛,不自覺地,他也斂起了臉上的不耐煩,取而代之的是淺而易見的淡淡笑意。 「說我很高興你回來。」 第五衡聞言一怔,良久後,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朗笑,「經你這麼一提,我想起了自己似乎也漏說了一句話。」 「什麼?」她好奇地問。 「我回來了!」 「蒹霞姐姐好像學過易容術。」 「什麼?」紫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菖蒲放下手中的碗筷,側過頭滿是疑問地看著她。 紫荊擱下筷子,正色道:「我想第五衡在寧姐房裡看到的那人,應該是蒹霞姐姐搞的鬼。」 菖蒲愣了下,這才弄懂她指的是哪件事。「怎麼忽然想到這個?」 紫荊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我不是突然想到。打從寧姐和第五衡把他們在殷莊裡遭遇過的事告訴我們之後,我就一直在思索,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不容易剛剛才教我想起來,以前我曾聽蒹霞姐姐說過,她小時候學過易容術。哪,這不就很明顯了?」 「明顯什麼?」 「那些事都是蒹霞姐姐從中搞鬼的啊!」 菖蒲擰起秀眉,「可是,寧姐和第五少爺跟她應該沒有過什麼仇恨、嫌隙吧?她沒道理那樣做啊!」 紫荊點點頭,「沒錯,依蒹霞姐姐的個性是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可她不會,並不表示別人不會。」 「別人?你的意思是?」 「我沒跟你提過蒹霞姐姐如何進殷莊的事吧?」 菖蒲搖頭。 「蒹霞姐姐和我雖說都是緹小姐的貼身丫環,不過我是因父祖世代待奉殷家的緣故,打一出生就注定是小姐的人,可蒹霞姐姐卻不是。從小小姐就是杭州城裡的小霸王,凡是她看上眼的東西,她就非要弄上手不可,而蒹霞姐姐便是她硬從妓院老闆手中搶回莊當丫環的清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