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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漁陽    


  而第五衡診斷過病情後,僅是拿出金針往病人身上灸了幾下,然後開了幾帖藥讓病人服用。哪知不到一天半時間,病人就吵著肚子餓,想吃些東西,而這次吃了整整一碗粥也不見他吐出來,村長大喜過望。全村這才知道,那個剛搬來村上,看來斯文卻嫌冷漠的高瘦書生,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明大夫。

  當時候三和才十三歲大,心中僅是對第五衡起了些許敬意,還沒興起拜師學藝的念頭。直到十五歲那年,父母因躲避山洪不及而雙雙去世,他才在四叔公的引薦下,入了第五衡的醫堂當打雜的。也許是他的表現還不錯,算得上機靈勤快,今年年初,第五衡正式收他為徒。

  「那想必小哥的醫術也是相當厲害了。」

  「我才剛入門不久,學的都是些皮毛而已,離厲害兩字,還差得遠咧!」三和不好意思地憨笑兩聲。

  「小哥客氣——」齊真客套話尚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三和!第五大夫要出診了。你還不快來看鋪子?」

  隔壁的錢伯站在門外喊人。

  「來了!」三和應了聲。「大叔,你好好休息,我得出去看鋪子了。」

  「沒關係,你去吧。」

  三和出了屋子,站在門外的錢伯立即靠過來。

  「三和,屋裡那人跟第五大夫是不是有什麼過節?」打從三和帶那人回來以後,第五大夫就寒著一張臉。大夫臉上原本就沒什麼表情,即使是高興或不滿,也很少表現於外,因此這次三和帶那人回來使得大夫變了臉色,自然令人好奇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第五大夫在意加斯。

  「沒有過節呀!一說完,三和饒過檔路的錢伯,走進醫堂的後門。

  錢伯的性子說好聽一點是熱心助人,說難聽點就是雞婆多事。三和自認已經夠好管聞事了,不過和錢伯一比,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錢伯興沖沖地跟進去,得不到答案,他可是不會罷休的。

  來到醫堂正廳,就見第五衡已提著藥箱,只等他一來,即可出門。

  三和瞧師父臉上仍覆著一層寒霜,心知他還未消氣,不敢同往常般與他沒大沒小地嬉鬧,忙恭敬地問道:「師父要上哪兒出診?」

  「我到村北的洪鐵鋪看診,臨時有病人,就到那兒找我。」簡單地交代好行蹤,第五衡瞥了徒弟一眼,「在我回來之前,把那人給我弄走。」說完便提著藥箱走出醫堂。

  「你看,第五大夫那麼討厭那傢伙,怎會沒過節?」錢伯追問道。

  「錢伯,」三和無奈地說:「就算師父和他有過節,那也不關你的事吧。」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好奇啊!」

  聽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彷彿不告訴他師父和齊大叔有何過節,那可就是他三和的不是了。

  三和撇了撇嘴角,很是受不了地搖搖頭,轉身躲到櫃檯後,逕自想著如何開口同齊真說明師父要他立即離開會堂的事,完全當錢伯不存在。

  ☆  ☆  ☆

  托人將齊真送到村裡唯—一家客棧安頓好後,三和總算是鬆了口氣,現下的問題只剩如何把死賴在醫堂裡的錢伯弄走了。

  「錢伯,今兒個精神不錯嘛!不用回去睡個午覺嗎?」

  「是不錯,早上起得有些晚,不用睡午覺了。」還沒得到消息,怎能回去睡覺?錢伯暗忖。

  自知不敵錢伯纏人的功夫,三和認分地任由錢伯大利刺地坐在醫堂裡等他師父回來,自個兒則待在屋外收拾擱在竹架上曬好的金銀花。這些金銀花可是他一大早趕在露氣猶重時採摘下來,好不容易趁著天晴曬乾了,得快點收進屋裡才是。

  「在忙啊。」一個男音在他背後響起。

  「是啊。」三和很順口地回應,但遲鈍的大腦突然意識到那人說話的聲音和那掩不去的促狹語氣「羅叔!」

  他一回頭,迎上一張帶著幾分稚氣,看來可親實則暗藏鬼胎的迷人笑瞼。

  「不錯嘛!沒想到半年沒見面,三和大哥還認得我羅某人,真是叫我感到萬分榮幸啊!」一身文士打扮的俊逸書生揚起一抹淺笑,煞有介事地點頭說道。

  聽這不著痕跡的挖苦,三和用膝蓋想也知道他還在記恨半年前兩人初見面,自己便開口得罪了這個師父拜把大哥的往事。

  「羅叔,您就貴人多忘事些,忘了我年少無知犯的錯吧!」他不敢怠慢地放下手上的竹簍,想招呼他進屋裡。「您來找師父吧,他剛才出診去了,您要不要先進屋喝——」

  「不要!」打斷三和幾近諂媚的招呼,羅安沒好氣地轉頭同站在他身後,卻一直被三和忽略的第五衡說:「阿弟啊!你是怎麼教徒弟的?一點也沒學到你的」剛毅木訥「,反倒是」巧言令色「得嚇人。」

  「我哪有巧言令色?」三和顧不得師父在一旁,急著反駁羅安的指控。雖說他沒讀過幾天書,但「巧言令色」這四個字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既然不是好話,當然要拚命否認。

  說來羅安既是第五衡的結拜大哥,三和理應尊稱他一聲「師伯」,但在羅安極力的反對下。加上第五衡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囉唆的稱謂問題,三和也就順著羅安的意,叫他一聲「羅叔」了。

  「沒有嗎?」

  「當然沒有!」管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堅持沒有就對了。

  放著他們倆在醫堂門口耍寶,第五衡逕自走入醫堂。

  「第五大夫!」錢伯高興地迎上去,衝著他猛笑。

  第五衡被他那有所企圖的笑臉看得擰緊了眉頭。「錢伯哪裡不舒服?」不想被他糾纏,他直接地問。

  「呸!呸!呸!什麼不舒服?」錢伯心裡嘀咕,這第五大夫就是一張不討人喜歡的嘴。要不是看在第五衡搬來青石村三年半,除了與康家寡婦的曖昧一直是大家揣測的話題外,看實沒有什麼話題可供村民掛在嘴上閒聊,好不容易總算有了一點點可堪討論的話題出現,他才不想來醫堂找這個不愛說話,且又不愛搭理人的大夫呢!

  「第五大夫,阿榮的大腿設事吧?」阿榮是洪鐵匠的小兒子。

  第五衡走到櫃檯後方,對錢伯消息之靈通,早已見怪不怪。阿榮剛才同父親學打鐵時,一個沒留心,叫那燒得通紅的的燙鐵塊燒傷了左大腿,意外才發生不久,而錢伯已曉得這事。

  「沒事。」

  回答得真是簡單明瞭。錢伯暗暗抱怨。

  「第五大夫,三和今兒個早上不是救了個人回來……」

  「你找三和嗎?他在外頭。」

  這時三和正好跟在羅安後頭進了醫堂,聞言開口道:「師父找我?」

  「我不是要找三和,我是想問三和早上救的那個人……」

  「三和,前些日子要你背的書,你背了嗎?」

  「嘎?」三和傻傻地應了聲,弄不懂怎會扯到他背書的事。

  羅安心中暗笑,他這個拜把阿弟閃避話題的功夫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第五大夫,那人——」

  「夠了!」第五衡失去耐性地下逐客令,「三和,送錢伯回去。」

  看著那個叫錢伯的老傢伙硬被三和「請」了出去,羅安責備道:「對老人要尊敬些嘛!那麼衝!」

  瞧他嘻皮笑臉的模樣,責備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老傢伙大概是踩到阿弟的痛處了,不然依他的性子,頂多是充耳不聞,這可是頭一遭見他為了別人的追問發脾氣。

  「大哥怎會在這時來青石村?第五衡轉開話題。

  由於四川夏季猶如火爐般,既熱且悶,因此羅安從不在夏天造訪青石村,一來是他怕熱,二來是他也沒有在夏天出遠門的習慣。

  「來瞧你究竟何時才會請哥哥我喝喜酒啊!」

  羅安半開玩笑地說,「你到底娶不娶那個康寡婦?聽三和說,人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就等你一句話。阿弟,你意下如何?」

  「那個康寡婦與我何干?」第五衡回答得挺無情的。在羅安和三和面前,他可沒壓抑自個兒脾氣的必要。

  康寡婦對他有意思是青石村公開的秘密,一些多事的閒人不時想盡辦法湊合他們倆,弄得他不耐煩至極,卻又阻止不了他們的雞婆。起初連三和也來湊熱鬧地參一腳,天天在他耳邊稱讚康寡婦有多好多賢慧,最後惹得他火大了,當真就要上康寡婦家提親——幫三和提親,嚇得三和從此不敢再提半句。

  「人家喜歡你啊!」羅安走到茶几邊,動手倒了杯茶喝。

  「喜歡就得娶?那你的冬兒、銀霜、繡屏,娶是不娶?」這幾個女子全是羅安分散各地青樓的紅粉知已。

  「當然不娶。」羅安毫不費力地解決他丟來的問題,「她們愛的是我的錢,又不是我的人。」

  在青石村,除了第五衡,連三和也不曉得他認識的羅波,竟會是山西首富羅家唯一的繼承人。

  羅家最初靠買賣蠶桑絲織起家,以潞州綢的販賣為大宗。幾代經營下來,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拿著這筆錢,羅安的祖父不顧族中長輩的反對,冒險地投資了食鹽的買賣。這項原本不被看好的投資,後來卻隨著鹽稅法的變革與地利之便,經營得有聲有色,為羅家掙得不少銀兩,加上三十年前與無錫大賈安家的商業聯姻,更讓羅家因而躍升為山西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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