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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俞飛    


  「嗯,足足躲了三個月,整天面對灰撲撲的牆壁,不見天日,我、我幾乎要發狂了……」

  「所以,密室裡那些畫具,真的、真的是你的?」溫柔柔終於明白了。

  「沒有色彩,我只有自己揮灑色彩;這是楚師父當時告訴我的。」向四方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不過後來追殺愈來愈緊,處境愈來愈危險,這裡再也躲不下去,楚師父一咬牙,帶著我遠走海外;從此飄零落拓,踏遍三洋五洲!」

  「你突然告訴我們這些事情,是、是為了什麼?」雲悠悠心中一動,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向四方並不回答她,反而看向桌上那柄長刀,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這把刀,為什麼叫作『斬佛』?」

  雲悠悠三人都搖了搖頭。

  「因為,不論誰拿了這把刀,盡皆斷愛絕情,神阻殺神、佛阻斬佛!」向四方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帶著一股森寒之意。

  雲悠悠顫聲道:「這麼邪門的刀,為、為什麼不毀了它?」

  「毀?你知道這把刀是誰送我的嗎?」

  「是誰?」

  「就是楚師父!」

  「我爺爺?」小天大驚失色。「爺爺為什麼要送師父這麼邪門的東西?」

  向四方冷冷地說:「因為我一身血海深仇,性子中已帶著殺氣,殺心極重!」

  「我不懂……」

  「楚師父要我拿著這柄『斬佛』,時時警惕、克制自己。」向四方拿起「斬佛」,輕撫刀身,緩緩地說。

  「我始終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誨。自從得了這柄刀以後,我只失去自製一次……」

  「我知道!就是奶奶被殺那一晚。」小天馬上接口。

  「沒錯。」

  向四方眼中掠過一絲愧悔,黯然道:「師父養我育我,為我流離一生,我卻連他的家人也保護不了……恩難報、仇難斷,向四方啊向四方!你真是枉生為人了。」

  雲悠悠不知該如何寬慰這個際遇悲慘的男人,只能含著淚,緊緊握住他的手。

  「嗯,雖償不清、還不了,但仇,蒼天有眼,終於讓我有得報的一天!」向四方放聲狂笑,似要抒盡胸中鬱邑。

  「你、你知道仇家是誰了?」雲悠悠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她隱隱覺得,這個慷慨豪爽的男人,只怕將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仇殺。

  「就是擄走杜學勳、情治單位第一號人物,何、昆!」向四方面無表情地說著。

  只是雙眼之中,卻閃著碧幽幽的光芒,森寒可怖。

  眾人都愣住了,小天正要發話,外堂卻隱隱傳來腳步雜杳聲,和挪動東西的聲音。

  「有人!」小天跳了起來,大聲說。「我去瞧瞧!」

  「不用了!」向四方喝止他,冷冷地說。「我剛才不是說過,會有人來清理屍體?」

  小天不懂。

  「何昆低估了我,高估了自己,適才一役,他雖然僥倖逃得性命,卻也折了十三名手下。」向四方看著自己雙手,笑意更寒。「他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自然急於收拾;因此這些人雖然是我殺的,但他卻急於毀屍滅跡。」

  「他就這麼明目張膽?難不成他把我們都當成死人?」雲悠悠抬頭看著他。

  「他本來就沒打算再讓我活著。」向四方淡淡地說。「現在這間武館四周,只怕早已被他的手下圍得滴水不漏、風雨不透。」

  「那他為什麼還不攻進來?」溫柔柔不解地問。

  「因為,他是一個老手。」向四方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江湖愈老,膽子愈小;他吃了一次虧,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會再出手。」

  「他、他好歹是個官,怎、怎麼可以如此目無法紀?」雲悠悠愕然。

  「沒有限制的權力,就會造就這樣的人渣出來。」向四方輕撫她的秀髮,緩緩地說。「還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美國校園槍擊案頻傳,槍枝氾濫成災,你知道為什麼美國始終不禁止民眾擁有槍枝嗎?」

  「為什麼?」

  「猜猜。」

  雲悠悠側著頭想了想,不大有把握地說:「我想、我想就算禁止人民擁有槍枝,壞人要槍,照樣弄得到槍,反而只會限制到好人……」

  「聰明,誰說你呆了?」向四方親了親她臉頰,淡淡地說。「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別的?」

  雲悠悠被他稱讚,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懶洋洋地倚在他懷中,柔聲發問。

  溫柔柔有些訝異,這個向來大而化之、比男孩子還率性的雲姐姐,居然也會有如此溫柔纏綿的一面?

  小天卻是紅了臉,悶哼一聲,別過臉不敢瞧。

  向四方雙手環著雲悠悠,緩緩地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人能夠擔保,國家、政府是永遠站在公平正義的一方。」

  雲悠悠懂了。

  「所以如果讓國家加獨佔武力的行使,一旦國家不公不義,人民就只能成為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了。」

  「沒錯!」

  向四方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斬佛」,淡淡地說。「公權不義,無救濟之途,唯有私了;我雖然沒有槍,但是我有這把刀!」

  「你……」

  「我就以這柄『斬佛』,蕩邪誅寇,明是非、辨善惡!」向四方冷冷地說。

  第十章

  夜已深,星漸稀,月將沉。

  秋風起,秋意蕭瑟。院中一方空地中,向四方盤腿而坐,膝上橫放「斬佛」,面如霜,目光似冰,比秋意更冷。

  「在想什麼?」雲悠悠披著一件衣裳悄悄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還沒睡?」向四方微抬眼,冰冷的眼神終於流露一絲溫暖。「怎麼不多穿些衣服?天寒露重,小心著涼了。」

  「你對我真好。」雲悠悠淺淺一笑,斜倚在他懷中。「你、你對別的女人,也是這樣嗎?」

  「你說呢?」向四方輕撫她的臉頰,話聲輕柔得就像吹過楊柳的春風。

  「小師姐說,你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她還說,你、你很早就偷偷喜歡我了,是不是真的?」雲悠悠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

  「我教的這些徒弟,好像真的都是大嘴巴。」向四方歎了口氣,苦笑搖頭。

  「你即使在苦笑,也很好看的。」雲悠悠坐直身子,柔聲說。「我不要你忘記了怎麼笑。答應我,好不好?」

  向四方默然,良久,終於展顏一笑。「有了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雲悠悠眼梢眉角的愁思一掃而空,開開心心地說:「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在想杜老頭的事。」

  「你在想怎麼把杜爺爺救出來?」

  「他落在敵人手中,雖然暫時無性命之憂,但我總是放心不下。」向四方點了點頭,緩緩地說。「此外,我還在想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你知道杜觀潮這個人嗎?」

  「知道啊!你說過的嘛!」雲悠悠得意洋洋地說。「他就是杜爺爺的壞蛋兒子嘛!」

  「那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向四方再問。

  雲悠悠這可答不出來了。「這、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向四方臉上出現沉思之色。「我調查過,杜觀潮是一個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所以才說他是不肖子啊!」

  「可是,你知道何昆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雲悠悠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情治界的大老,作風相當神秘。」

  「正是如此。」向四方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他雖然權傾朝野,卻是行事小心、作風低調,甚至連公開場合都不曾露面過;一般人想見他一面,更是難如登天。」

  「這又有什麼關係?」雲悠悠不懂。

  「杜觀潮這樣的花花公子,怎麼可能會和他拉上線、扯上關係?」向四方眼中沉思之色更濃。

  「的確很奇怪。」雲悠悠皺起了眉頭。「會不會是有人介紹他們認識?」

  「可能性不大。」向四方搖搖頭,字斟句酌地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交集點。」

  「那我就想不出來了。」雲悠悠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反正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壞蛋和壞蛋聚在一起做壞事,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向四方莞爾一笑。「奇怪奇怪真奇怪!什麼事一到你口中,好像都變得很簡單了。」

  雲悠悠得意一笑,又躺到他懷中。「前幾天,我接到爸爸的信了。」

  「喔?」

  「他說媽媽的氣已經消了,要……要我快點回家。」

  「喔?」

  「你就只會『喔喔喔』啊?」雲悠悠捶了他一下,嘟起了嘴巴。「你、你就不擔心我回去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當然不但心。」

  雲悠悠氣死了。「你……」

  「我也要跟著一起去拜見丈母娘,有什麼好擔心的?」向四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

  雲悠悠眼睛亮了起來,卻故意扁了扁嘴。「你可別叫得這麼早,我媽挑剔得很,她要是瞧不上你,我看你怎麼辦。」

  「這也好辦啊!」向四方親了親她臉頰,得意洋洋地說。「反正你也跟定了我,我們就先私奔,明年生個胖娃娃,她就不得不認我這個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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