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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妤珩    


  他毫無隱瞞的話讓少女一聲冷哼,她讓開路,大大方方地揚手迎他們進入。

  「尋仇嗎?請進,裡頭誰跟你有仇就尋他去,只要別傷及無辜就行了。」她面無表情地走開去,走進一旁的屋子之中,不再搭理他們了。

  水凌望著她的背影,然後一眼望進山寨之中,駭然。

  她看到了滿地的屍首,血跡斑斑。每具屍首都帶著一雙無力的眼仰望天空,是一種無言的控訴,腥紅色的污血在地上形成一攤攤的黏稠,帶著噁心的氣息,隨著冷風吹人了他們的鼻間。

  裡頭有土匪的屍首,官兵的屍首,還有一些婦女小孩的屍首,水凌凝望著,一直到一陣強烈的北風刮疼了她的面頰,她才回神。

  「怎麼回事?死傷這麼慘重?」水凌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著,她看著一旁有個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孩子,也是躺在血泊之中。

  山寨之中屋舍儼然,像是一個小型的村落一樣,但是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枉死城,只聽到了蕭瑟的風聲以及一些嗚嗚的哀淒哭泣。

  他們看到有些婦人拖著孩子正在屍首堆中找尋自己熟悉的臉,還有蹲在路邊就大聲痛哭的,另外有些屋宅外頭已經掛上了白布條,迎著風高高地揚起,飄出一股生離死別的痛楚哀傷。

  難怪那名少女這樣大方歡迎他來尋仇,原來該死不該死的,全都一命嗚呼了。

  「爹,爹,你醒醒啦!爹,你說要帶我到山下去玩的,醒醒,爹!你不要留下小元一個人嘛!」一個小男孩趴在一名莽漢的屍首上大聲哭嚷著,殷殷的叫喚令人聞之鼻酸。

  水凌帶著憐惜地上前去,蹲下身子,輕輕地拍著那小男孩的頭,小男孩轉過頭來,看到是陌生人,一雙淚眼馬上帶著警戒與憤怒,他站起來推開了水凌。

  「你們是壞人,你們都殺光這裡的人,你們可惡,根本都是可惡的官兵嘛!壞人,走開,壞人!」他掄起了小拳頭,一下一下地捶著水凌,口中不可遏止地嚷嚷著。「你們是臭東西,壞東西,可惡的官兵,王八,我小元今天要跟你們拚命,可惡!可惡!」

  風瀟然下意識地將水凌拉到自己身後,輕輕地瞪了小元一眼,小元立刻恐懼地往後退,但眼中那股恨意卻未曾消失過,他忿忿地瞪著他們。

  「官兵剿匪?」水凌搖搖頭,有幾分惱怒地望著四周。「怎麼會呢?一般不都只是勸降,怎麼會死傷這麼嚴重?而且不應該傷害眷屬的啊!好像是特意要趕盡殺絕似的,誰都不放過。」

  風瀟然望了四周,唇角牽動。

  「為了滅口!」

  恐怕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人害怕鹽水幫將他給掀出檯面,所以才會先下手為強。

  風瀟然低頭看著小元,好像看見了好久好久以前的自己。當年的他,也是這般充滿了無助與怨憤、恨不得趕緊長大,將毀了他家園的人也一一毀了。

  他蹲下來,與小元同高,小元警戒的眼神有幾分深沉,一點都不像是同齡的孩子。他又倒退幾步,保持與風瀟然的距離。

  「你,叫做小元?」他低低的聲音威嚴地響著。

  「是的,我叫做小元。你要殺我嗎?」小男孩昂著小臉,挺著胸膛,一派正氣凜然的模樣。「如果你要殺我就快殺吧!不然等我以後長大了,我一定會將殺我爹娘的人一一殺掉,為他們報仇!」

  聽這童稚的聲音說出這樣深沉的話語,風瀟然的眉頭鎖得更深。

  又是另一個自己?

  水凌溫暖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霎時一股甜蜜的力量壓在他的心口上,風瀟然一笑,從懷中抽出了幾張銀票,沉沉地對小元道:

  「我不是官兵,更不會殺你,這幾張銀票,你好生收著。」他將銀票塞進了小元的手中,逕自往下說著。「要替父母報仇,是天經地義,很好。不過要以正當的手段,不要像我一樣,淪落為天下的罪人,使祖宗蒙羞,讓妻子捲進不必要的是非當中。你若是男人,就想些光明正大的法子為你爹娘報仇吧!這些銀票你好好收著,自求多福吧!」

  小元手上握著這幾張銀票,似懂非懂,傻愣愣的。

  水凌在一旁感動得一塌糊塗,她看著風瀟然,這是他除了自己以外,第一次關心叮嚀他人。這是否代表著他正逐漸從他內心冰封的傷痛中走出來,不再將其他人排拒在外。

  水凌含淚帶著微笑,她輕柔地對著小元道:

  「你以後要好好做人喔!做一個像叔叔一樣的大好人喔!」

  即使他殺人如麻,即使他是冷面閻王,她仍然相信他不是真正的壞人,她永遠都記得在老夫婦門口時他的體貼與善良。

  只是時勢所逼,他不得不如此,才能維持他活下去的動力。

  風瀟然瞥了妻子一眼,在彼此的眼波之中,交換了一抹瞭然的微笑。

  「小元,你們大當家住哪間房?」風瀟然隱去了笑容,問著。

  「大當家?就是那間了。」小元指著他們身後的一間房,輕輕地道著。他已經對眼前這一對大哥哥大姐姐消去了敵意。「你們要找大當家的啊!他好像也被那些壞人殺死了,壞人好壞,如果我們沒有逃走,我們也會被殺死的,他們還殺了我爹我娘,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知道,我會替你報仇的。」如果派出剿匪的人是當初滅門血案的主使人,他也必定會去尋出那主使人的底細。

  風瀟然直直地走進了大當家的屋子之中,水凌緊跟在後。

  真不愧是大當家的,屋子看起來比其他人還要氣派奢華,只是裡頭的東西都遭人大肆破壞過了,一眼望去,廳堂中是一堆破壞的傢俱,堂中間躺著一具屍體,而屍體旁跪坐了兩名女子,一名婦人與一名少女,那少女就是方才在門口時所遇上的年輕女孩。

  風瀟然毫不避諱地踏過門檻,不理會兩名女子的驚愕目光,直接望向地上的屍首,那張熟悉的臉孔令他的眼迅速蒙上血紅。

  就是這張臉,這張大鬍子,當天的帶頭人。

  這個人羞辱了他的母親,殺害了他的父親,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猙獰可怖的傷痕,毀去了他原來的幸福家庭,添了風家許多無主孤魂。

  他因為這股恨意支持著他活了這些年,每天總是提醒著自己,他必須成長,必須報仇。好不容易終於他的復仇可以實現了,這個無恥之徒居然早他先一步死了。他永遠忘不了這張臉上曾經呈現出的冷血與淫穢,他一股滿腔的憤恨無法舒解,只有握緊自己的長劍,一直到指甲深陷血肉。

  原來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立即起身,護住了另一名婦人,牢牢地盯著他,她臉上是一道冷然的笑容。

  「原來你要尋仇的對象就是他啊!」

  風瀟然的眼迅速地掃過她的面容,發現她的濃眉大眼與這大當家竟有些相似,他緊蹙起眉。

  少女冷笑。「只可惜他先一步死了,如果你覺得憤恨難平的話,歡迎鞭屍或是大卸他八塊都行,要不然,我是他的女兒,我身上流了他的血液,殺了我也行,就是不許傷害我的母親!」

  她的母親輕輕喚著。「孩子,你說什麼傻話……」

  風瀟然望著她的臉,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望著她,那大鬍子的臉似乎與她重疊了,他看到大鬍子在笑,一張污穢的笑臉呈現在他面前,風瀟然心中狂跳異動,他恨不得一刀劈開那張折磨了他一生的臉孔……

  然後,他聽到了水凌的聲音。

  「姑娘,你們放心吧!我相公他是個是非分明的好人,他不會濫殺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仇人都已經死了,他不會傷害家眷的,我相公可是個道道地地的大好人呢!」

  水凌真誠信任的聲音打動了風瀟然的心,他一愣,回過神來,正巧瞧見了妻子轉過頭來的淺笑。他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願意自己衝動行事,讓自己與水凌都蒙上不堪的血污。

  他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是誰派兵的?」

  少女對水凌真摯的眼神有些好感,她老實地回答。

  「聽說是丞相向兵部調軍來剿匪,他透露出我們山寨地點,我們一接到風聲,就扶老攜幼逃到山裡頭,留下一些壯丁護家以及不相信謠言的人。誰料到大軍不斷,血洗山寨一天一夜,什麼活口都沒有留下。」

  「什麼官府嘛!一點人性都沒有,連老弱婦孺都一併殺光了,簡直是一群強盜。」水凌聞言,氣憤難平。

  少女望著地上的屍首,幽幽地輕語。

  「反正他們也是死有餘辜,什麼姦淫擄掠的勾當沒有做過,可憐的只是一些孤兒寡婦的。」

  她的一句歎息敲疼了風瀟然的心,他無聲無息地踏出屋子,水凌匆匆地對著少女告辭,跟上他的腳步,兩人快速地離開了鹽水幫這枉死城。

  風瀟然的腳步極快,他逕自走在前頭,而水凌則是急急忙忙地跟著他的步伐,追得氣喘吁吁的,她連忙呼喊前頭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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