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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妤珩 心裡為何會有不平靜呢? 她看到了一張俊朗的臉,有著熾熱的眼神和莽撞的行動。 琴聲更清幽地揚著,每個音符之間似乎都劃上了糾葛,再也繞不清了。 第六章 挽兒! 在琴聲揚起之後,這是跳躍到裴劍晨腦中的第一個念頭。 隨著琴聲愈來愈清楚,他逐漸地停下了吹簫的動作,靜心地聆聽著許久許久不曾出現的聲音。 一定是他的挽兒!他的妻回來了! 裴劍晨躍下了大石。此刻的他該是欣喜若狂的,當他感覺至愛的妻子回來時,應該是有翻騰不絕的思念與熱情一古腦地傾向心愛的妻子。 但,為何他揮灑不去內心深處的失落與悵然? 裴劍晨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他要見到他的挽兒,要證明自己絕無二心,要確定自己的確沒有違背他的承諾,要否定自己已經愛上了陸凝香的事實。 愛上?他竟然愛上了嗎? 他發出一聲苦笑。或者這個琴聲是挽兒的提醒,要他牢牢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要他牢牢地守著她,不能二心。 琴聲裊裊,一波一波地傳入他的腦海中,音律訴說著淡淡的愁與淡淡的情,像是陸凝香給人的感覺。 裴劍晨有些惱怒自己無法控制的心情,他強迫自己想著挽兒的面容、想著挽兒的婉約,但是挽兒的臉似乎有些淡然,重疊的是陸凝香懾人魂魄的眼,抹煞不去。 "挽兒!是你嗎?"他猛然打開書房的門,詢問著。 琴聲戛然停止,一根斷弦彈起,打破了陸凝香彈琴的纖纖細指,迅速地凝出一顆顆殷紅的血珠。 又是挽兒! 她看著門口那張因為急切而泛紅的期盼臉龐,那對燃燒著熱情的眼神,和迫不及待的口吻正喚著挽兒,令陸凝香的心口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一股泛酸的暖流從胃中無聲無息地冒出來。 裴劍晨見了她手指上急促冒出的血珠,凝聚一顆又一顆地滴下,竟心疼著。 他忘了自己的掙扎,一個箭步奔到她面前執起了她的手,眼中升起無限的憐惜。 "你受傷了?"莽撞的他忽略了男女授受不親,將她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令陸凝香的眸子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他的溫暖自口中藉著手指傳送到她的心底,她只覺自己的心中一陣悸蕩,像是翻湧的激浪,無法平靜。 接觸到她亮澄澄的眼,裴劍晨的理智猛然恢復,他甩開她的手,向後退了幾步。"為什麼是你?挽兒呢?"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教陸凝香微微一愣,隨即是種受傷的心緒充斥胸口。 原來他是將她當成了挽兒,才有方纔的疼惜舉動,自己是……自作多情呢! 酸意衝到了鼻頭,她抿了抿嘴,唇邊浮著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受傷的神情落入他的眼底,使他壓抑著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剛剛的琴聲是你彈的?不是挽兒?" 陸凝香刻意地冷然著臉,但是眼睛卻瞞不了他人。她的眼睛內寫著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使她輕皺了下眉,點點頭。 一旁的小念挽見爹爹突然闖進來興師問罪的樣子,小小聲地道:"是念挽央著香姨彈琴給念挽聽的,不干香姨的事,爹爹不要罵香姨好不好?" 罵她?他怎捨得? 裴劍晨搖搖頭。原來剛剛的琴聲仍是她所彈的,不是挽兒。 他被琴聲吸引,就像是被她吸引。那……他的妻呢?挽兒呢? 大丈夫一諾千金,本以為除了挽兒之外,不會再有女子可以牽動他的心絲、扣動他的心弦了,怎知他會遇上陸凝香,遇上這個令他再度動心的女子。 妻亡之後,琴置於此總是平靜安穩。是她來撥弄琴弦,撥弄他的情弦呵! 他向前去撫摸琴弦,痛苦的神情令他唸唸有詞。 "挽兒,挽兒,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方寸之間如何容下兩隻倩影? 琴弦上有著陸凝香滴下而漸凝的血液,緊緊地附著在弦上。 他緊皺的眉頭,他痛心不已的表情,令陸凝香想伸手將他的眉撫平。她抬起手來,發現他的口中不停地默念著挽兒的名字,令她硬生生地將手放下。 鼻頭酸意更是濃烈,一陣霧氣模糊了她的雙眼。 陸凝香抬眼看著裴劍晨,他俊逸而掙扎的臉孔,他挺拔而堅毅的身形,彷彿全都是因為挽兒才存在著;而自己,似乎正因挽兒吃味兒。 自己居然不像是自己了,她不喜歡和人斗、和人爭,不喜歡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喜歡和自己掙扎些什麼,不喜歡想太多無意義的事情……但為何一碰上了裴劍晨,好像就有一些些不同了。 她開始反抗、開始掙扎、開始希望擁有,怎麼會呢? 陸凝香順著他的眼看去,琴弦上是她的血跡,弄髒了乾淨的琴。 他在不捨吧! 不捨妻子的琴被另一女子弄髒了吧!不捨妻子的弦被另一女子弄斷了吧! 想到了這裡,她雙瞳中的霧氣愈是濃密,感覺自己的心狠狠地被牽扯著。 她捻著一巾方帕,緩緩地靠近想擦拭琴弦。 裴劍晨一回過神,見她又上前,一股暴怒油然而生,他摔開了她碰觸琴弦的手指,大喝著:"別再碰我的情!" 被他如此一個怒吼,陸凝香眼中的霧氣快速地凝結成串,串成了珠兒,一顆顆跌落,跌落在她的衣襟,順著衣裳滾下。 她……哭了? 陸凝香的淚珠兒讓三人都一驚。 尤其是她自己,她不明白地碰觸著自己濕漉漉的臉頰。原來哭是如此心痛的感覺呢!經過了這麼多的日子,她幾乎都忘記了眼淚是何物。 對於很多事情,她只消咬咬牙就能熬過,而且對一切事物都看淡,又有何事值得掉淚呢? 今兒是怎麼回事?居然會掉淚了? 是動了他的琴嗎?是動了情嗎? 她驚愕地倒退了幾步,亮盈盈的眼睛因為淚水的洗滌而更為澄澈。 她囁嚅地開了口,不自覺地。 "我……弄髒了你的琴……真是抱歉……" 珠圓玉潤的天籟嗓音一出,心中像是什麼瓦解了,使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的不出聲是一種刻意隔閡的防衛,一旦防衛瓦解,內心許多感觸崩解,一古腦地傾洩而出。 陸凝香蹙緊蛾眉,轉身奔出了裴劍晨的書房,急急切切。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裴劍晨伸出手向前了幾步,多想將她那梨花帶淚的芙蓉面顏一擁入懷,多想輕聲撫慰著她那對受傷的眼眸,多想輕吻碰觸著她發顫的嬌美紅怯步,令他守在琴的旁邊。 ,連忙跳下大大的椅子,稚嫩的嗓音顯得怒氣沖沖。 啦!都是你害香姨這麼難過,反正琴都是要彈的呀!幹什麼這麼生氣嗎!"小小的身子也快速地跑出了書房,只聽到他軟軟的叫喚聲高高響起:"香姨,不要難過,念兒陪你……" 聲音遠去,裴劍晨的眼中蒙上一層不捨。他看著門外許久許久,才回頭端視著桌上的琴,腦中迴盪著方才悠悠蕩蕩的音律。 小念挽的聲音跟著響起:反正琴都是要彈的呀! 彈琴呀!談情。 *** 接下來的日子算是十分平靜。 陸凝香總是刻意避開裴劍晨,就算不小心相遇,也連忙低垂螓首,將她一雙清清亮亮的大眼睛遮掩住。 裴劍晨一方面慶幸著她的逃避,壓抑著自己內心翻騰不已的情緒,一方面卻又無法擺脫想見到她的渴望,總是在她快步離開之後,又悄悄地跟在她的身旁,將她的一舉一動映入眼裡。 裴莊的人都已知道她能言能語,顯得十分高興,相信這對陸凝香而言是一種突破,雖然她仍是不多話,不過總比不想言語好得多。 遠遠的,裴劍晨站在樹梢後,定眼凝神地望著河畔的景象,十分專注。 陸凝香身著一襲嫩綠衣裙,與大自然彷彿合而為一,飄逸而輕靈。她的眼波含著淺笑和輕愁,聽著圍繞在她身邊的小念挽和紅袖說話。 他的眼裡僅望進她的身影。幾天下來,她似乎更瘦了,窄窄的肩膀在衣裳底下更顯嬌小,涼風吹過,他看到她的肩膀微顫,多渴望出去替她遮擋一切。 裴劍晨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充滿著無奈之情。他轉頭不再觀望,怕心底的情意愈放愈重,怕辜負了挽兒曾對他的一片真心。 "問世間情為何物?"他轉頭之際,一個聲音柔柔地揚起。 裴劍晨眼一抬,竟是滿頭銀絲的江夫人,她的眼神中富含深意,面帶著和藹微笑地瞅著他瞧。 他禮貌地頷首。"是你,江夫人。" "裴少爺,剛回來嗎?"她欠了欠身,體態雍容,氣質優雅。 "嗯!"他前兩天下山去辦了點貨,也是為了逃避感情的萌生,但下山才數個時辰,思念竟是刻骨,怎麼自己的心已是無法控制了。"我帶了些東西,全放在姜大娘屋裡頭,江夫人若有需要,可去姜大娘屋裡取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