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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衛小游    


  從回憶裡返回現實,亨利擔憂地看著公爵因為痛楚而糾結起來的眉。「我想我還是去請醫生過來一下吧。」

  公爵沒有回答。因為他也陷進自己的回憶裡了。

  他想起當他從馬背上摔下來那一剎那。他想到他可能就要慘死在發狂的馬兒蹄下,然而他不覺得恐懼。只因為,早在潘妮醒來後,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已死去。

  醫生說潘妮的失憶可能是暫時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一開始,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但在療養過程裡,她的確慢慢想起以前的事──只是不包括他。

  他不放棄希望,守在她身邊。然而她非但沒有任何想起他或憶起他們之間的跡象,甚至在他接近她時,眼裡充滿著他無法承受的恐懼。

  她怕他。

  而他錯愕地發現,那都是他造成的。

  要是他沒有寫那封信將潘妮約出來,自己卻為了另外一件事而延誤了見面的時間,那麼潘妮也不會被公園裡的醉漢騷擾,而驚駭地衝到馬路上,被一輛衝向路旁的馬車所撞倒。

  當下他只想把那個車伕的頭給摘下來。然而當他冷靜下來,他才想到真正該被砍頭的人正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親手扼殺了原來幸福可期的未來。

  他不知道他能向誰尋求寬恕?

  「爵爺?」

  公爵揉著他疼痛的腿。「不用了,給我一杯白蘭地就好。」

  或許他是想藉此懲罰自己。

  亨利倒了一杯止疼的烈酒給他。

  然後還是決定出門去把醫生找來比較妥當。

  而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一人獨處的公爵,已經下定決心要盡可能地遠離那個他所深愛的女子。

  今天他已經做出了太多愚蠢的行為。必須停止了。

  他不能再靠近潘妮。在他已經毀了她一次之後,他不能再去破壞她現在平靜的生活。

  而與失去摯愛的痛楚相較,傷腿的疼痛簡直算不了什麼了。

  他飲盡杯裡的酒,自嘲道:「敬你,傻瓜。」

  ☆ ☆ ☆ ☆ ☆ ☆ ☆ ☆ ☆ ☆ ☆ ☆ ☆ ☆

  接下來的幾天,倫敦城裡仍然如以往般熱鬧喧騰。

  社交季的開鑼讓家中有女兒待嫁的母親們忙得不可開交。

  潘妮再一次置身於華麗的宴會中,她的心情已經和上一次在格格笑夫人的宴會上有所不同,這一次,她是帶著一些期待的。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知道她將可以在這裡再遇見公爵。

  是的。親愛的費雪公爵。

  或許是因為他們在花園迷宮裡初次相遇的方式太過特別,潘妮極不願意地承認──在那之後,她經常想起公爵迷人的聲音以及英俊的臉龐。當然,還有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

  從來沒發生過的,她深深地受到了迷惑。

  艾美對男人的評價與潔絲截然不同。在潔絲陪她哥哥杭丁頓伯爵跳舞時,她們就躲在絲綢扇子後面,眼神一同看向一名外套裡襯著紅色背心的爵士。

  「艾爵士的稱號只是一個榮譽名銜,雖然不能繼承,但他的豐厚身家可以彌補這個缺點。」艾美結論是:「可以考慮一下的結婚人選。」

  「而那位領巾打得很漂亮的菲力普先生聽說寫得一手好字,他也不是貴族層級,但是他長得十分英俊,所以很多母親也不排斥將女兒嫁給他。」

  「再看看那一位,蘭德斯伯爵,年紀有點老了,但是當年的丰采猶存,而且對待女性十分體貼,財務狀況也不錯,如果他邀你跳舞,潘妮,你大可以先答應後再好好考慮。」

  「最後,」點評完了在場大多數適合婚嫁的男性賓客後,艾美看向最後一名單身卻尚未被她列在丈夫候選人名單上的人選。「費雪公爵……一個過去行事風格很低調的人,因此大家都搞不太清楚他實際上的財務狀況和性情,每個人對他的看法又都不太一致,他最後一次被倫敦上流社會所談論的新聞,是他在六年前一個暴風雨的夜裡,從馬匹上摔下來,跌斷一條腿的意外。」

  「暴風雨?」潘妮睜大眼睛,然後視線停駐在公爵有些不方便的那條腿上。會在經過那麼多年後,還沒有痊癒的傷,在當年想必一定是很嚴重的意外吧。

  「說來真巧。」艾美突然想到。「公爵發生意外的時間,跟你當年發生意外的時候幾乎是同一段時間呢。看來那真是一段意外連連的日子呀。」

  潘妮困惑地眨了眨眼。「話說回來,我到現在還是想不起來,那個時候我是怎麼會被馬車撞倒的。」當她漸漸恢復意識以後,她只記得兩個哥哥焦急憂慮的臉孔,其它什麼也記不得。當時她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是到了法國以後,才漸漸把過去所有的事想起來的──只除了自己發生意外的原因。

  艾美答說:「沒人搞得清楚,當我們接到消息在醫院裡找到你時,已經是意外發生的好幾天之後了。梅菲爾醫院的康寧醫生什麼也不知道。」而且還真是典型的一問三不知。

  艾美記得她那時問:「是誰送潘妮到醫院來?」救命恩人總得感謝一下吧。

  而那位康寧醫生說:「很抱歉,不知道。」

  「那麼是誰撞倒潘妮?」

  「一個醉酒的馬車伕,不過身份……很抱歉,不知道。」

  當他們要為潘妮付清醫療費用時,那位醫生竟然又說──

  「不用。潘妮小姐要在醫院裡住多久就住多久。」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竟又是:「很抱歉,不知道。」

  回想起這件事,艾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後說:「不管怎麼樣,總之你沒事就好。」要不然當年他們家可能會被盛怒的凡恩和克霖聯手給拆了呢。

  那時克霖的船正停在新港,隨時準備歇航。由於回到約克時,潘妮的情況仍然沒有好轉,迫不得已之下,才將她送到法國靜養。卻沒想到,她一離開就是六年。

  她們的話題又回到費雪公爵身上來。艾美說:「席海莉小姐無疑是這一季社交季的嬴家。不過大家都在猜測,她其實是公爵的未婚妻,而公爵以海莉小姐保護人的姿態出現,可能只是為了引起眾人的矚目,讓海莉小姐順利打進社交圈。」

  艾美說的話,潘妮不是沒想過。但是她並不喜歡自己那樣想。無疑地,席海莉是一名相當年輕可愛的女孩。然而她就是很難對這件事情「樂觀其成」。

  潘妮注意到──「公爵似乎從來不跳舞。」

  艾美說:「或許是因為腿傷的緣故。」

  「但他看起來幾乎像是沒有跛腳。」

  「所以他才更不能跳舞,海莉小姐因此必須尋找其他能陪她跳舞的紳士。」

  情況極可能正是如此。但是潘妮依然不願意這麼想。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曲終了,杭丁頓伯爵攜著女伯爵的手朝她們走來。

  很快地,艾美再度和丈夫走進舞池裡。

  而潔絲則順手端來了兩杯飲料。她遞給潘妮一杯。「沙勒汀夫人的跳舞廳是全倫敦最有名的,你注意看看腳下的地板,據說這些昂貴的石材全都是從希臘運過來的,十分平坦光滑,一定要試跳看看。」

  「嗯,或許是我年紀已經太老了。」所以才沒有人來邀請她。儘管她身上穿著那天公爵盛讚的翡翠綠低胸禮服。

  「胡說。」潔絲低聲道。潘妮的年歲的確是不小了,但是她的皮膚甚至比她還好。而且她身上有一種迷人的氣質,任誰看到了都會驚艷不已。有好幾次她都注意到有許多激賞的目光往潘妮身上投射過來。

  潘妮的魅力是無庸置疑的。

  不過潔絲卻也無法解釋,為何沒有人來邀潘妮跳舞──當然,潘妮自己婉拒謝絕的不算。

  潔絲好奇地注意起這件事情來。

  沒隔多久,一位身材中等、年紀也中等的紳士看向這邊來了。他是奧佛爵士,威利諾伯爵的爵位繼承人。潔絲見到他在看見潘妮後,眼神一亮,露出像是很感興趣的表情。

  果然,奧佛爵士朝潘妮走過來了。

  一步、兩步、三步──

  咦?潔絲楞了一楞。

  只見原本正在與其他人閒談的費雪公爵突然轉過身來,走到奧佛爵士面前,邀他加入談天的圈子裡。

  奧佛爵士猶豫了一下子,最後還是跟著公爵一起加入他們的圈子中。

  潔絲納悶地看著這景況。然後她格外地注意起四周圍的人們來。

  沒過多久,又有一位紳士「狀似」要走向潘妮這裡了。

  但同樣的,這位紳士在還沒抵達目的地之前,又被費雪公爵給絆住。

  這時潔絲懂了。.

  難怪沒有人來邀請潘妮跳舞。

  恐怕這都得怪費雪公爵。只不過,他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呢?

  ☆ ☆ ☆ ☆ ☆ ☆ ☆ ☆ ☆ ☆ ☆ ☆ ☆ ☆

  當然是故意的。

  公爵嫉妒地想。

  他沒有料到潘妮穿上那件新裁的綠色禮服,看起來會那樣地動人,遠遠超過他原先所想像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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